第三十四章 昨夜星辰今相見
山坡上空闊靜寂,照明的火焰在山風的吹拂下閃爍不定,憑著女人的直覺,羅思雨察覺這個穆先生對她並無惡意,甚至還對她極關照。但是對於他的問題,她還是謹慎的作答:「我不過是一個小小親兵,崇將軍對我們哪裡談得上好不好?他為人寬厚豁達,倒是不曾苛責我。」
穆先生慢慢從陰影中走出,唇角含笑:「都說崇飛虎霸道,你卻說他豁達,看來他對你果然不錯。」
羅思雨抿唇不語,若是崇飛虎不願意放走叛軍,這個穆先生也許認為在陣前羞辱她亦是一條妙計,那就太被動了。
穆先生也不勉強她,看看天色,溫言道:「天色還早,你睡一會吧!」
身在敵營,被擄做人質,這樣的情形當然無法放下心懷,身體疲憊不堪,羅思雨窩在氈毯中半睡半醒,直到被一陣嘹亮的號角聲吵醒。她朦朧睜開眼睛,就聽見外面七嘴八舌嘈雜道:「不好了,崇飛虎帶人打過來了!」
戰將軍帶著陽城衛所的叛軍逃到了靠山村,這裡地勢高險,距離太行山一步之遙,可攻可守。他卻沒有想到,崇飛虎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帶人包抄過來。雖然與崇飛虎對陣是遲早的事情,戰雙紅內心還是希望不要這麼早。
崇飛虎十八歲就槍挑北元大將,戰力在大周軍中數一數二,戰雙紅知道二人相鬥,自己一定會輸。可是當初他鬼迷心竅,受了一點挑唆就要嘩變,結果被有心人給定性為謀反,戰雙紅知道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戰雙紅站在村子邊上的一塊大石上,眼瞅著山下烏壓壓的都是軍隊,他心裡不由得慌亂起來。戰雙紅愁眉苦臉的轉向穆先生:「先生,崇飛虎已經收到信了吧?用親兵交換,放咱們一條生路,為何他沒有反應,還是命人圍住了靠山村?」
穆先生胸有成竹道:「他不圍住咱們,又何談放走了?」早春三月,山花爛漫,風中都透著一股子暖意和春意,靠山村卻被籠罩在大戰前的陰霾之中。
穆先生是戰雙紅行走江湖時結交的朋友,為人智計無雙。戰雙紅想成就一番事業,索性將他請來做了自己的軍師。看著穆先生這樣有把握,戰雙紅才安心一些。
他整軍列陣,迎上了崇飛虎,雖然壓根就不打算打,但是場面總是要做足,未戰先怯還怎樣帶兵?
早春的風從山谷中吹來,崇飛虎身上的大氅獵獵作響,在他身後是一桿黑底金字的大旗,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崇字。這是將旗,與敵軍對戰的時候才會用。戰雙紅看到這個情形,只覺得一股冷汗順著后脊樑淌了下來,這是將他當做大周朝的敵人。
戰雙紅乾笑兩聲:「崇將軍別來無恙?明人不說暗話,你覺得我給的價碼怎樣?能放兄弟們一馬么?」具體的交易他先不說,否則崇飛虎就算是有心答應,也要顧及別人。
崇飛虎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我不與亂臣賊子做交易!」他伸出手,身邊的王二捧上一桿銀槍,崇飛虎輕輕抓在手中,「咱們一戰定乾坤!」
戰雙紅有些腿軟,崇飛虎的身手他知道,在他手下能走上三個回合就不錯了,根本就沒有取勝的把握!只能擾亂對方的心神,打敗崇飛虎逃出生天,就算是手段陰狠些又何妨?
戰雙紅露出陰狠的表情,將手一揮,把總押著羅思雨上前,戰雙紅獰笑道:「崇將軍,這是你的身邊人,你就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心嗎?」
崇飛虎仔細看了看被捆得如同粽子的羅思雨,見她雖然臉色蒼白,但是精神還好,皺眉道:「戰雙紅,你綁架一個親兵有什麼意義?你覺得我會為了一個親兵就放叛軍離開?你也太小看我了!」
羅思雨正在看著崇飛虎,他騎著高大的戰馬,英俊魁偉,冷冰冰的話從他口中順暢的流出,雖然知道他這樣回答才是真實的,她心中還是很難過,索性閉上了眼睛。她沒有看到,崇飛虎看到她這個樣子,臉上流露出一抹擔憂。
戰雙紅咬著牙齒,既然這樣,他還客氣什麼?
刺啦一聲。羅思雨的袍子被從肩頭撕開,雖然裡面還有褻衣,但是她雪白的脖子全部露了出來。她緊緊閉著眼睛,心中充滿了酸澀,重活一生,還是這樣被出賣被侮辱的命運嗎?
這時她耳邊爆發出一陣亂鬨哄的驚呼,她還沒來得及睜眼,就感覺身子騰雲駕霧,飛一般掠起,等回神查看時,發現已經安穩的坐在馬上。崇飛虎手中的槍剛剛從戰雙紅胸口抽出,還在淋漓滴著鮮血,救自己的不是崇飛虎,羅思雨驚訝的回頭,看到穆黑沉沉的眼睛。
把總在撕開羅思雨衣襟的時候,就被穆長刀揮出砍掉了腦袋,現在陣前混亂一片,他的身子都被踏成了肉泥。
穆縱馬來到崇飛虎的陣營,沖著他點一點頭,就撥馬而去。崇飛虎擔憂的看了羅思雨一眼,他不能走,還要繼續關注陽城叛軍。
戰雙紅已死,叛軍一盤散沙,沒有人挑頭,這些軍卒惶恐的互相看著,崇飛虎大聲喊道:「放下武器,跪倒路邊上,否則就以叛軍論處,立刻處死!」
他喊過之後,身邊的幾個親兵散開,再次向著陽城叛軍喊話。陽城叛軍原本就是普通的軍卒,朝廷靡亂,從上到下剋扣軍餉,這使得當兵吃糧的軍卒叫苦不迭。戰雙紅被有心人攛掇,這些軍卒原本心中就有怨氣,因此就跟著嘩變了。
現在被昔日同伴當做叛軍來剿滅,又看到戰將軍就連還手都做不到就被殺死,這些人早就兩股惴惴,後悔自己魯莽的行為,現在聽說投降不死,馬上就扔下武器,乖乖跪倒。
眼看著陽城衛所的軍卒跪滿了半個山坡,崇飛虎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次陽城叛亂非常蹊蹺,軍餉只是其中一個因素,國家動亂,百姓貧弱,就算是不去當兵也不見得就有更好的出路。所以大部分衛所的軍卒都在咬牙隱忍,為何偏偏陽城就忍不得了呢?
崇飛虎一向自認為是個職業軍人,不去管朝廷上那些污糟事情,他也知道自己此舉是自欺欺人,要不是崇國公府的撐腰,他的龍城衛所也會被那些蛀蟲榨乾。
眼瞅著現場被控制,崇飛虎將指揮權交到了副指揮使手中,自己忙撥馬去找羅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