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一眼萬年，大結局

額間梅花現，萬點寒蝕骨。

冰肌素手傾城貌，驚了紅塵三千丈。累及紅顏罪少年，殺伐一手半壁天。

卻是，錦衣下，滿傷殘，心上苦，有誰憐。

——魅漓，司鴻璟。

魅漓，當世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一雙妖嬈多情的桃花眸，一朵曼陀羅花般的緋色唇，一頭層次分明的如雲發，一襲艷紅如血的錦華衣。一身風姿瀲灧的蝕魂骨，一副雌雄莫辨的天籟音。

這樣美得不似凡人的一個男子，認為再美不過他的男子，卻在那一日，驀然間遇到了敵手。

那是在龍淵國九州盛宴的白日宴會場，他厭棄宴會上嘈雜的氛圍，殿門口，他未進門便折回了。

途經一片迴廊之下，偶然間，他向那廊上送了一目。驀地，他一眼瞧見了一個大半邊的男子側顏！

那是怎樣的一個側顏？

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叫人驚艷與震撼同時觸動心弦的一個側顏！只見他身材秀欣，一身丹紅色緊袖緊腰的華美紅衣，髮髻高梳，一條紫玉流蘇髮帶緊緊約束。他狹長眉丹鳳目，琉璃唇櫻花色，唇角微微勾著一絲邪佞的笑，雙臂環胸斜倚著廊柱，似是閒情逸緻地在

觀賞風景。

然，他看出，他並非是在觀賞風景，而是在自我調節即將磅礴流瀉的嗜殺之氣！

他是美的，美得絕世，渾然天成。同時，他也是危險的，危險到迎之即碎，觸之即焚！

他妖魅，他狂狷，若是用形容來比較，他若是芳雪，他便是艷陽，他若是冰寒，他便是火烈，他若是神，他便是魔！怎麼比皆是對角上的兩個極端，分庭抗禮，誰也不輸。

正這時，那人似是察覺出有人在注意他，在他將將走過之際，微轉頭，與他對了一眼。

然，便是這匆匆一眼，犀利穿心，直接擊到他的靈魂最深處一般，一眼萬年！

呵，他笑了，他居然被那人的一眼，險些激發出他自身感知危險的本能變身，那是一種他自己也無法控制的「變身術」，由一個妖嬈美人，變成一個瞬間即能凍死人的玄寒的男人！

回去之後，他才得知，那個人，便是鳳起國戰遍天下無敵手的戰神黛卿！

原來如此！原來，他便是名噪八方的戰神黛卿？難怪他那一身雄厚的肅殺之氣，叫他下意識地警鈴大作。

當天下午，他便聞報，說那人已經打馬回國了。他以為，他們此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然，三年後，紫金島上，一座熊熊火起的房屋之中，他再次見到了那樣的眼神！

當時，上官族送來了紫金島一位和親公主。不想，當天晚上，那公主所住的房屋突然燃起了大火。

火勢太大，救不住了。

但，那個公主關係著自家四個兄弟的性命，救不住了也得救！

幸好，他練的玄冥神功之馭寒訣，當功力施展之時，能抵禦烈火侵襲。所以他變成了梅君長引的樣子，縱身跳進了火海里。

當他擋開掉落的火木，找到她的卧榻時，竟然看見，她躺在跳躍燃燒的火苗上，除了被煙熏出了一臉黑灰，衣著身體乃至頭髮，皆是完好無損的！

來不及多想，他從火中撈起她，抱在懷裡，將將走出去三五步，他一低頭，卻見她倏地睜開了眼眸！

就那樣倏然的一眼，犀利穿心，叫他渾身血液便是一僵！

直到救出她后的第三天，他依舊被那夢魘般的一眼侵襲著。這叫他在麻木如行屍走肉的人生中，找到了一點活著的趣處。

哪知一經相處，他漸漸被她所吸引，由起初的玩味，很快動了真情。

當他得知，她真實的身份便是鳳起的戰神黛卿之時，因那一眼之緣，兩人合一人，震撼得他徹底為她狂亂了心神。

一眼萬年，為她死，為她生，為她傾倒所有的國，為她捨棄整個天下，也心甘情願！

所以，發誓，站在九州峰頂俯瞰天下的他，早早便捨棄了原有的定向，改成放棄天下，坐擁她。

可喜的是，他不是如司顏梵天那般，只能看觸碰不到的單相思。世間最大的驚喜，莫過於我愛你之時，你也愛我……

……

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

——司顏，司紅葯。

丹陽城上賢書院，名噪龍淵的驚世奇才司紅葯，平湖王府的公子司顏，美喻春日裡盛開的紅葯花，清冷妖嬈，百花之中，灼灼其華。

卻，年少輕狂，桀驁不馴，孤高如天上的冷月，凡塵俗世之人，未有一人可入得了他的眼。

那一日，書院舉辦棋擂，各國才子慕名而來，一展自己畢生所學，為的是能在舉世文人墨榜之中，排上自己的大名。

而到最後，輕鬆守擂過百場的司顏公子，至今無人能敗！

然，就在司顏搖頭嘆息索然無趣之時，一位紅衣的公子從天而降！落到棋桌前掃了一眼，執一子，置之死地而後生，棋局大破！

司顏在亭邊閑坐，聞著空氣中的花香，閉目養神。這時，忽聞擺擂台的遮陽亭上響起一片歡呼聲，與嘖嘖讚歎之聲，他睜開雙目，向上一瞧……

可巧，那贏了他布下的棋局之人也把目光灑向了他。當四目相撞，看清彼此面貌，見那人微微一愣，而司顏當即便覺得身子一僵！

他是被那個青年的相貌所驚呆！他的眉眼與氣質，跟他的竟有幾分相似之處，俊美的五官也不足他驚奇成那樣。

叫他一眼便終生無法忘懷的，是那青年眉心上，那一顆丹紅如血的硃砂痣！

真是，美人如斯，額間一點硃砂淚，幾人痴許幾人殤！

只可惜，那是個男子，否則，司顏當即便得一見鍾情。

通過互報姓名，青年說他叫紅豆。鍾靈山九域門的那個紅豆公子。

然，這個名號一爆出，全場驚駭。

紅豆公子是誰？那可是當下各國中驚世奇才的第一人！他不但相貌好，武功好，而且醫術、奇門術至今為止無人能及！

只是，唯有一樣，他的身體是殘缺的，只有一條胳膊。然，眼下這個紅豆兩隻手皆好好的，叫眾人心生疑惑。

紅豆也不解釋，贏了一局便要走，也不守擂。用他的話說，只覺好玩便玩一下，僅此而已。

嗯！

這麼猖狂的人，比桀驁不馴的司顏還要狂傲上一大截。這叫司顏有些不服氣。

那日，紅豆騎著馬，他攔住了他的去路，一縱身落在他的馬上。

那馬兒是千里追風的明月照，極其排斥生人觸碰，忽地一踢後腿，緊跟著一豎前蹄，若不是他條件反射地抱緊了馬的主人，必被那馬兒以很難看的姿勢掀翻了下去。

「鬆開！」

紅豆美男雙眸一立，呵斥司顏。

「不松！」

司顏不知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竟跟那初次相見的公子耍起了賴。

「當真不鬆開？」

「就是不松！」

「好，這可是你自找的！」

紅豆抄起馬鞭，猛一揮胳膊，鞭子抽打在馬臀上的一霎那，明月照吃痛，一個前竄，離弦的箭一般，騰開四蹄，疾速地奔跑開去。

馬兒這一跑，一口氣跑出去了三百里，耳邊除了呼呼灌耳的風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響。

當馬兒停下的那一刻，司顏被顛得七葷八素，扯著馬鬃毛，勉強翻身下了馬背。然，他一到地上便癱軟如泥，竟口吐白沫，華麗麗地暈了過去。

司顏再醒來時天已夜半，發現自己置身於客棧床上，而狠狠把他整了一番的那個人，手托額頭，坐在桌邊已然睡熟。

客棧僅剩一間房，他竟會好心地把床鋪讓給他睡……？

紅豆，便是年方二十歲的黛卿。司顏當時大概是十六歲。

就這樣，司顏結識了紅豆黛卿，追逐著黛卿，舞文弄墨，弈棋彈琴，吟詩品茶，自此找到了生活中的樂趣。

用司顏的話說：「只有他在，我才是我。」

這句話的由來，是因他身為皇室中人的無奈，無自由，太多的身不由己相約束，使他看不到生活的樂趣在哪裡。

與紅豆在一起的兩年中，是他此生最大的快樂。

後來的後來，歷經了人世幾多變遷，他與紅豆，各自死死生生過了十載。

當他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和性別，得見她心有所屬過得幸福無比，他唯有斬斷心中對她的一縷情絲，送上他最真切的祝福。

回首一望，他三十餘歲，已然過去了半生韶華。可嘆他心已無愛，註定終生孤苦之際，叫他遇見了支配他後半生所有快樂的一個人！

而那個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紅豆公子。

他，便是傾兒的師兄——洛九重！

洛公子不愧為驚世才華的第一人，天賦異稟，通曉天文地理，能夠預言未來。只手奏響的「九霄霜鶴」琴，能破雲開霧傳上九霄，能招百獸百鳥與仙鶴同舞。

跟在他的身旁，聽到他的琴聲，便能心靜如芷水，才叫把凡塵一切皆忘了。

那一年，他對紅豆黛卿一眼萬年，後來，他在洛九重身上找回了紅豆的影子。每當三月紅葯花開，或是九月紅豆滿枝，他便會尋上鍾靈山，靜靜地聆聽欣賞那人撫琴。年復一年，從未斷過。

儘管他身邊有個挺討人厭的弟子醉君眠。

這一年，他剛好三十六歲，這一天是他的生晨日。他在一個特殊的季節尋上了鍾靈山。

為什麼說特殊呢？因為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在大雪封山的時節，前去看他的。

大概是他去得不是時候，使那人沒有防備。他意外地看見了他的秘密，那也是他一生無可挽回的痛處。

他看見……

他看見，紅豆公子洛九重，眉心的硃砂紅痣鮮紅如血。他赤著上身，一條手臂殘缺到腋下，正用另一隻好手清洗假肢。

司顏斂了所有氣息潛進洛九重的房間，本意是給那人一個出其不意。卻不想，兩個人都被驚呆了那麼一瞬間。

「紅豆……」

他喉頭髮哽，啞著嗓子喚了一聲。

「你來了。」他淡淡一笑：「怎麼這個時候來？叫你看見了不完美的一個我。」

他的笑飽含著不盡滄桑，叫他看了很是心酸。

想找個什麼辭彙來安慰他，他卻擺了擺手，幽幽說道：「不要緊，太完美的那是神仙。而我究其只是一個凡人，百年之後，歸於塵土，再完美又有何用？」

洛九重擦乾了他的假肢，重新戴好，一襲勝雪的白衣加身，他依舊是那個不染鉛塵的如仙般的男子。

司顏呼了口氣，道：「好，你說得沒錯。而對於我來說，一生唯有紅豆知己，不管他變成什麼樣，他在我心裡的完美程度，皆不會有絲毫改變！」

「呵呵，要不，你卸了王權，同我一起修行吧！寒冬臘月之時，空山無人之際，咱們青梅煮酒，吟詩賞雪，撫琴弄劍，豈不快哉？」

「唔，這個主意似乎不錯！」

「前些時日，我新釀了一壇好酒，正好今日啟封。走，去嘗嘗？」

「哈哈，好，那我可要不醉不歸了！」

「你不醉，還想歸？沒那個道理。」

「看似你一身仙氣兒，看似飄渺不可及。今天我算見識了，你也只是個凡人吶！」

「呵呵，師兄我，偽裝的也累啊！」

「若傾兒知道了，他的師兄還有這麼一面，會怎樣？」

「會……更加的崇拜！」

「哈哈，你還真是不謙虛……」

兩個人的聲音逐漸縹緲，高山之巔，一紅一白，兩道俊逸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朦朦飄飛的細雪之中。

……

我有飛羽流雲劍，你有九霄霜鶴琴，一眼萬年成知己，劍影琴心賦紅塵。————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