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哀樂
上午,慈聖宮。
太后神情平靜的很,正坐在那兒看著一本《帝王本紀》,一頁頁翻著,不時地又抬頭看看外面,倒是像在等待著什麼。
當端慶帝匆匆來到這裡的時候,太后臉上沒有一點意外,她問道:「來了?」
端慶帝嗤笑道:「朕能不來嗎?今天朕才發現,原來朕當了二十年的皇帝,這朝堂依然是不屬於朕的,或者從來都不是屬於朕的。」
太后默然,對著林公公和殿里侍候的宮女太監揮了揮手,讓他們都出去后,她這才盯著端慶帝道:「我處理朝政時,皇上你還不過幾歲的小娃娃,數十年過去了,我還活著,這朝政自然是還有我的影子存在,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聽了這話,端慶帝更是哈哈大笑,看著太后道:「所以呢?所以朕這個做了二十年的皇帝,原來也不過是一個傀儡皇帝,是您在幕後操縱著文武百官,操縱著朕?哈哈哈!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太后搖頭嘆道:「皇上,你不用這樣想,我沒有要操縱你的意思,本也打算把權力全部交給你,我自己好好過著最後的晚年,只是這趙家出了這樣的事情,皇上又不肯寬恕,我也只好再次重新啟動權力的機器,讓皇上明白,這天下並不是皇上一個人說了就算的。」
「是!這天下不是朕說了算,是您這位太后說了算!現在朕明白了!」端慶帝眼珠子泛紅地盯著太后,然後輕哼一聲,甩袖就走,口中道,「您贏了,朕也認輸了,只是太后,以後這天下究竟是誰說了算,還說不定呢!」
太后怔怔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呢喃自語道:「這天下自然是你說了算,因為你才是皇上!我只不過是過路人,還能活幾天呢?唉!希望你不會想岔了,做出什麼糟糕的事情來。」
而另一邊,端慶帝返回龍承殿的途中,半路上他又突然改了方向,去了齊貴妃的青鸞宮,面對著齊貴妃和三皇子一大一小的兩個棺木,端慶帝神情嚴肅地上了香,沉聲道:「有太后阻撓,朕現在沒法子給你們一個交代,但請你們放心,總有一天,朕會給你們一個公道的。」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兩個棺木,就轉身出了青鸞宮。
然後,他先後去了淑妃的紫燕宮,梅妃的藍鳧宮,柔妃的彤鶴宮,都親自上香祭奠安撫了一番,尤其是在柔妃的彤鶴宮裡,他見到了越加瘦弱病懨懨的二皇子,神情很是複雜,道:「安兒,為你母妃守靈是要緊,但你自己也要保重身體啊。你自己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再這樣熬下去只怕撐不住了,你這樣又如何能讓柔妃在下面放心呢?」
二皇子陳代安抬起頭,麻木地看著端慶帝,道:「父皇,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我母妃就這樣去了?還宮裡其他的母妃,大皇兄,三皇弟,大姊姊,他們就這樣去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啊?皇後娘娘為什麼要這樣做啊?」
皇後為什麼要這樣做?誰說的清呢?誰也沒有料想到皇後會如此喪心病狂啊,端慶帝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道:「安兒,你還小,等你長大了,或許就會明白其中的原因吧。」
然後,端慶帝又安撫了他一番,這才出了彤鶴宮,一出了彤鶴宮,他看了看青鸞宮的方向,還有紫燕宮、藍鳧宮所在的方向,以及身後的彤鶴宮,吩咐林公公道:「人既已去了,那就早日入土為安吧,三天後出殯吧!」
「是,皇上!」林公公躬身應道。
隨後,端慶帝再沒有停留,匆匆回了龍承殿,他覺得他必須想辦法掙脫太后給他設置的牢籠,他可不想再做一個擺在檯面上的傀儡皇帝。
……
三天後,鴻鵠宮。
葉蘊儀聽著何嬤嬤的稟報,越聽她的臉色越陰沉難看,等何嬤嬤稟報完之後,她冷笑問道:「所以說,廢后做了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趙家也只是死了一個老頭子,而且這個老頭子還風光大葬,滿朝文武都去祭奠,太后也親自去了?別的趙家人是絲毫未損?」
何嬤嬤本就低著的頭越發垂低了,她小聲道:「是,娘娘,奴婢能打聽到的就只有這些了。」
「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葉蘊儀微勾唇角,諷笑道,「廢后做了這等事情,差點讓這個皇朝沒有了繼承人,趙家沒有被抄家滅族還就罷了,就這樣死了個老頭子就沒事了?皇上對這趙家還真是夠容忍的!」
說著說著,她那指甲就狠狠掐進了肉里,心裡充滿了不甘心,這皇后太后都是趙家的女人,都差點致她於死地,她怎能甘心?不由的面容也變的猙獰扭曲了起來。
低著頭何嬤嬤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葉蘊儀,見她神情猙獰可怕,心裡就是一驚,忙又低下頭,稟報道:「娘娘,據下面的人傳來的消息,不是皇上容忍趙家,而是太后一力要保趙家,甚至驅動滿朝文武在朝堂內讚頌趙老丞相,氣的皇上臉都青了,朝都沒上完就走了,去慈聖宮找太后理論,可太后一意孤行,就是皇上也沒法子,所以只能認下了。」
「太后?又是太后!哼!」葉蘊儀忍不住罵道,「這個該死的老虔婆,怎麼不早點死了?要是貴妃淑妃梅妃柔妃她們地下有知,就應該早早地把這老虔婆帶下去,在閻王面前論一個是非。」
這話一出,身邊伺候的黃芽兒低著頭默然不語,暗暗咋舌,暗道,看來娘娘真是對太后恨之入骨了,這樣詛咒太后的話也口不擇言起來。
的確,葉蘊儀是對太后恨之入骨了,她一想到自己差點在產床上被人解剖了,就恨不得生撕了太后,吃她的肉,喝她的血,這才口不擇言說出這等話來。
那何嬤嬤忙提醒道:「娘娘慎言!」
葉蘊儀冷哼一聲,掃了一眼黃芽兒道:「怕什麼?今兒我就把這話撂在這兒,這宮裡那老虔婆活著,我就與她勢不兩立!熬也要把她熬死,還要讓她不得好死!」
「娘娘」
何嬤嬤開口還想說什麼,這時,葉蘊儀抬手打斷了她,耳朵微動,道:「你們聽,外面有什麼聲音?」
何嬤嬤黃芽兒豎起耳朵聽了半晌,那何嬤嬤就道:「娘娘,是哀樂,今兒是貴妃淑妃他們出殯下葬的日子。」
「原來如此,是哀樂啊!」
葉蘊儀恍然,抿緊了唇,豎著耳朵聽著外面隱隱傳來的哀樂聲,好像她還聽到了什麼人的哭聲,想著暴斃的貴妃淑妃他們,葉蘊儀眼神越發堅定起來,暗道,我絕不能落到和她們一樣的下場,這哀樂絕不能是為我所奏,只能是為我的敵人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