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北方有大蛇
「啪啪啪啪……」
入夜後的出租屋裡,不斷回蕩著這樣清脆但並不悅耳的,敲鍵盤聲。
這是手指在機械鍵盤上敲擊的聲音,其實並不是所有的機械鍵盤都有這種噪音。但陳樂捨不得買那種好的機械鍵盤,而且這種只要百來塊的青軸,也算挺適合獨居的他。每天晚上他都用這鍵盤在虛擬世界里大殺四方,只是今晚有些不同,他正被別人大殺四方中。
衝動三秒鐘,觀戰三分鐘。今晚陳樂累計觀戰的時間都快夠追完一部未出完的番劇了,以至於和他開黑的基友都找不出新的詞來吐槽他了。
沒錯,今晚的陳樂很不在狀態。追其緣由,自然是因為他獨居的生活被打破了。
新來的同居者雖然很乖巧,從傍晚到現在都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但即便是這樣,陳樂依舊感覺有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終於,在再一次的因為走神而被對面擊殺的時候,他乾脆利落的退出了遊戲。
他看了看時間,還沒有到十二點。這幾乎是他最早的一次下線了。
「我說你啊……」陳樂合上了電腦,「還不睡覺嗎?我都把床讓給你了。」
林淺不解的看著他:「為什麼要讓給我?」
「怎麼?你還想讓我和你一起睡啊?」陳樂沒好氣的說到。
林淺想了想,裹著被子往旁邊靠了靠,然後用手指在床上劃了一道淺淺的印子。
「過了這條線,你就是禽獸。」她是這樣說的。
陳樂又感覺到腦門有熱氣上涌。畢竟林淺此時身上只穿著簡單的襯衫和熱褲,潔白的長腿就這樣暴露在被單外,任何一個單身了二十年的處男都不可能不對這種艷色毫無反應。所以他才讓林淺先睡,自己像往常一樣打遊戲,但他還是低估了荷爾蒙的殺傷力,畢竟他的房間里已經不僅僅只有臭襪子味了。
是做禽獸還是做禽獸不如。這原本應當是個無解的命題,但在陳樂這裡就只能有一種解釋。
「我睡沙發!」陳樂狠狠的瞪了林淺一眼。
他當然只敢睡沙發了。雖然床上的妹子看起來很萌很可愛,但他可不會忘了對方的身份,而且也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就像是娛樂圈,什麼時候經紀人能把明星睡了的?
呃,好像還真有?
呸呸呸,歪念勿有,歪念勿有。
他背對著林淺睡在沙發上。林淺也沒有再說話了,不像之前一樣會把她想到的冷笑話說完,而後一本正經的問他好笑不好笑。入夜以後她就安靜了很多,和陳樂的交談也只有剛剛那幾句話而已。
陳樂想強迫自己入睡。只要熬過了晚上,他就有信心處理這個愛說冷笑話的低能天然呆。但晚上不行,晚上她就不是低能天然呆了,她是個身材很好臉蛋很好的妹子,陳樂也是到了晚上才意識到這一點。只可惜他越是想睡著,就越是睡不著,那瀰漫在房間里的淡淡香味弄得他心煩意亂。
最終,在躺了十多分鐘卻依舊沒有睡意的陳樂,轉過身偷偷看了一眼林淺。
她依舊坐在床上,眺望著窗外。窗外是未眠的城市,她的身體沐浴在月光下。
陳樂忍不住問道:「你在看什麼?」
「大蛇。」
「大蛇?」陳樂愣了愣。
林淺點頭:「黑色的大蛇,遮天蔽日。」
陳樂自然是不信的,他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學著林淺眺望著窗外。從這裡只能看到城區的很小一部分,那些斑斕的霓虹燈,遠比月光更加炫目。往來的汽車變成了一個個小點,像是螞蟻般的在如城市血管的馬路上攀爬著。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不,應該說什麼都有,唯獨沒有大蛇。
陳樂偏過頭看著她:「你又在說什麼冷笑話?」
「你想聽嗎?」林淺清了清嗓子,「說從前有個……」
「行行行了……」陳樂求饒,「我們有空調,不需要你來降溫了。你能不能滾去睡覺?」
林淺看了他一眼:「你不讓我說,我就不睡覺。」
「那您奮戰到天亮吧。」陳樂躺了下去,「還有這種說法么?」
「那條大蛇……」
「我不是說不聽你的笑話么。」
「它不是笑話。」林淺一字一頓,「它是大蛇。」
……
北極。四個穿著厚實絨衣的人走在被雪冰封的天地里,其中三人的身材高大,一人的身材矮小,矮小得只到其餘三人的腰部。此刻正是風暴肆虐的時候,連帶著各國駐北極的考察站儀器都紛紛失效,衛星也不可能在這種天氣下把他們四人標記在雷達上。
當然,也沒有人認為在這種天氣里,還有人能在毫無遮擋的冰面上行走。
畢竟人類不是北極熊,北極只是客地。
但他們四人是個例外,迎著暴風雪走在冰面上,身體卻沒有一絲晃動。厚重的雪地靴在冰面上留下了一長串腳印,卻很快被風暴抹平。
四人走到一個巨大的冰面豁口前停下了。這個豁口呈較為規則的圓形,直徑大約為五米,豁口下的水面上飄著無數冰渣。其中一人用強光手電筒照了下去,但依舊什麼也看不清。
一人將擋風鏡推到了額頭上,露出了湖藍色的眼睛,而後又扯下了厚實的棉口罩,呼了兩口氣后才用純正的俄語對同伴說:「看來我們來晚了。」
按理說在這種天氣下,就算是對著旁人的耳邊大喊大叫,旁人也不一定聽得清。但此刻男人卻是頗為輕鬆的對幾米內的同伴們說著話,聲音卻無視了暴風的干擾,準確的傳遞到了同伴的耳朵里。
「各國考察站沒有發現異樣嗎?」另一人問道。
「說沒有發現是不可能的吧。」男人說道,「但就像以前一樣,他們什麼也不會查到,只有我們能處理這些事情。你說是吧,愛蓮娜?」
愛蓮娜是隊伍中唯一的女性。她是隊伍中最矮小的一個,此刻正隔著擋風鏡,凝視著被破開的冰面。強光手電筒仍舊試圖射穿黑暗,但在那宛如被黑霧瀰漫的海底,這點強光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沉默了許久,愛蓮娜說道:「它離開這兒了,但是受了很重的傷。」
「會往哪邊跑?」
「南邊。」
「俄羅斯?」
「可能是太平洋,或者任何地方,至少不在這兒。」
愛蓮娜扯了扯衣領,將臉頰裹在絨衣里:「短時間內我們追蹤不到它了,它也可以回到時空裂縫中。」
「那就很麻煩了。」男人嘆了口氣,「只希望別鬧得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