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母子對峙

「你說什麼？」原本半躺著喝茶養神的賈母，一把推開了正在為她錘捏小腿的小丫鬟，一下子坐了起來，雙眼瞪大緊盯著榻前正埋頭裝模作樣抹淚的鴛鴦厲聲問道，「赦兒真是這麼說的？」

被賈母凜冽的目光注視著，鴛鴦的心裡更是咯噔一下落了底，不敢自己再添油加醋的亂說一氣，趕忙輕聲回道「大爺的原話便是這麼說的！想來是二太太那邊出了什麼岔子，有人從中挑撥來著，不然大爺一向不聞外事，怎麼會這麼剛好就得知了此事，還平白的發了這麼大的火氣？」鴛鴦的輕聲細語並沒有緩解賈母的怒火，反而讓其更加生氣了！

「那個蠢貨！」賈母憤怒的拿起矮桌上的茶盞朝著地面狠狠砸了下去，「明明沒那個腦子偏偏就愛自作聰明，專干一些落人口柄的下作事，又沒有那個能力做的乾淨，就會給我和老二找麻煩，這一次，我倒要看看她東窗事發，要怎麼脫身！」說完這番狠話之後，賈母的火氣更甚，張口大罵道「還不趕快把那個蠢貨給我叫來，死到臨頭了還沾沾自喜在府里擺大夫人的架勢，以為這府里沒人管得了她了，還真當我是死的不成！」賈母邊說邊重重的拍打著身邊的矮桌，看樣子倒是真被賈赦說的話給刺激到了，一副要料理二房當家夫人的樣子！

賈母面前的地面上此時跪了七八個伺候人的小丫鬟，一個個都戰戰兢兢的蜷縮在哪裡，低著頭不敢出聲，生怕一個不小心碰到了賈母的槍口上，就此失了性命。

唯有鴛鴦雖然面色依舊蒼白，但卻比剛才要緩和了許多。嘴角隱隱有一絲笑意浮現，眼神也多了幾分鎮定與瞭然！

她自是與那些不懂看人眼色的小丫鬟不同，她在賈母身邊貼身伺候了許久，賈母隨便的一個眼神，她就可以完全理會其中表達的不同含義。

剛才賈母雖然看似怒火中燒，大發雷霆，但也不過是為了給大房幾分顏面外加堵上外人的悠悠眾口罷了！

在這賈府只要有老夫人在的一天，大房一脈就別想翻了身，鴛鴦的心裡一陣狂喜，映蓉那小蹄子敢那麼冒犯自己，亂棍打死她也太過便宜了，等哪日想個法子向老夫人討個恩典，定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才能讓這心頭痛快一些！

「是，老祖宗，鴛鴦這便去喚二夫人！」鴛鴦姿態萬千的行了一個禮，便緩步走出了賈母的住所，向著榮禧堂的方向優雅從容的去了，一點兒也看不出一絲慌亂，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一等丫鬟！

此時榮禧堂那邊，王氏卻是正和自己的奶嬤嬤談笑風生，好不自在痛快！

「王嬤嬤，你說這大房一脈現在病的病，死的死，不爭氣的依舊每天尋歡作樂，說是這幾日傷心過度不宜見人，但那院子里的小妾丫鬟卻是不少，關上院門之後，誰知道他們裡面的人在幹些什麼，可憐我那大嫂，臨死還不忘那個不著調的夫郎，她剛一走，大哥就已經沉醉在了溫柔鄉里不起身，早就把她忘在腦後了！真是太可憐了！太可憐了！哈哈！」王氏抑制不住的張口大笑了起來，好半天才止住了笑意，伸手接過了王嬤嬤遞過來的茶盞，輕吹幾下后才小口喝了一口！

「那可不是嘛！」王嬤嬤察言觀色的順著王氏的話往下說，做為王氏的心腹，她自然知道主子此時想要聽到什麼樣的話語，「大房現在就只有鏈兒哥一個了，大老爺是個不著調的，一向對他不聞不問，屋裡人又多，紅的紫的，鶯鶯燕燕一大堆，以後又沒了親娘照顧幫襯，等以後大房裡的庶子多了，鏈兒哥這個唯一的嫡子以後在大房的日子怕是不怎麼好過啊！」說罷還長吁短嘆了一番，好似是真的在為賈鏈日後的生活擔憂一般！

「呵！」王氏冷哼一聲，隨手把茶盞放在了桌上，用桃紅色的帕子沾了沾嘴角，慢條斯理的說道，「哪還能怪得了誰呢，只能說他自己命不好唄！」

「是，夫人說得對！」王嬤嬤收斂了臉上做作的表情，連忙低聲應道！

王氏閉口不在言語，王嬤嬤也眼觀口心低頭隱身，屋裡一時間靜謐無音，只有一個個華麗的擺設不時地折射出一道道冷光，彷彿在不甘的訴說著什麼！

「二夫人，老祖宗請你到榮壽堂去，鴛鴦姑娘正在外面等著你呢！」一聲清脆甜美的女聲穿透而來，瞬間打破了這詭異的氛圍，也讓王氏的注意力重新集中了起來！

「老祖宗此時找我，還讓鴛鴦親自上門，會是什麼事呢？」王氏低頭凝眉喃喃自語道。

「不會是什麼大事！」王嬤嬤一看機會來了，趕緊上前為主子分憂道「夫人能有什麼事呢？這賈府里大事小事，那位都是一清二楚，沒有她的默許，這府里能出了什麼事，還有誰能做得了什麼事呢？」

「那也是！」王氏心裡一松，面上的表情也帶著幾分嘲諷，「沒有她幫忙，我自己一個人又怎麼能成事兒呢？本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真要出了事兒，誰也跑不掉！」

說罷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裝扮，頗有幾分興趣的笑著說道「走吧！去看看老祖宗這是打算唱一場什麼戲，我們也要進入角色，嬉笑怒罵，還是含淚訴苦，總得幫著她把這場戲唱起來不是！」

等主僕二人走出了內堂，看著面前的鴛鴦臉上隱隱的笑意，便瞭然的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王嬤嬤搶先開口恭維道，「老太太那邊有什麼事情隨便支使一個小丫鬟來傳話不就行了，怎麼勞煩鴛鴦姑娘親自跑這一趟，老太太那裡全憑鴛鴦姑娘一人照看，怕是這一刻都離不開人呢！」

「也不都很忙，今兒早還去了大爺的別府一趟，老祖宗一向精神得很，可不要我身前身後的照看，這不剛從那邊回來就被指派到夫人這裡了！怕是已經厭煩了我，竟是一刻都不想再見呢！」王氏有意賣好，鴛鴦自然要投桃報李，給對方一個甜頭嘗嘗！

「那怎麼會！」王氏笑意盈盈的開口說道，「鴛鴦姑娘可是老祖宗身邊的紅人，老祖宗怕就是厭煩了我也絕不會離得了你，當真是讓我好生羨慕啊！」

「夫人是二房的當家夫人，在老祖宗心裡的位置哪裡是我一個丫鬟可以比擬的，就算大爺那裡出了些紕漏，讓老祖宗有些為難，但是心裡可是一直都是向著您的！」

「老祖宗對我的好，我自是心裡知曉的！」王氏意味深長的說道！

兩人的交流已經足夠，接下來的路上也不必再費口舌，一前一後，緩緩的向著榮壽堂走了過去，背影卻是無比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