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再給一次機會

天際閃現的一抹微光拉開了新一天的帷幕，七月，空氣中都像種了一枚溫熱的種子，燃起了火熱的夢。

一夜未眠，白文天滿頭滿腦都是對過去那些作為的悔恨，以及對於藍兮深深的歉意。藍兮的拒絕有理有據，他確實是一個壞人，對她做的事情哪裡是這一點點心意能夠彌補的。

二十幾年的時間，都不曾喚醒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所改變，但真正接觸到了藍兮，這個作為他生命延續的孩子，那種血濃於水的情感才一點一點浮現出來。

一千個一萬個不該讓他只想說一個對不起，可是機會就好像是錯過了就不會再來了，想做補償卻還是讓藍兮拒之門外了。

昨天晚上胡傑克過來和他們說，程素素已經去探口風了，讓他們再耐心等等，第二天一早就過來告訴他們該怎麼做。

白文天就這麼直直地盯著天花板，想著這些年對藍兮的虧欠，整整過了一夜。

藍兮對他的努力付出給予的拒絕就像是一個警告，讓他時時刻刻都不要忘了二十幾年前的事情。

因為不負責任，因為不想負責任，他把自己的女兒丟在了福利院，把那個生了藍兮的女人狠心拋棄，現在的一切都是因此而起，藍兮感受到的痛苦何止是這一晚，那是千千萬萬個晚上，是始終沉浸在痛苦裡無法自拔。

眼淚又來了，就像昨夜的無數次淚落，是徹底的悔悟，是白文天真的知道錯了。

「咚咚咚……咚咚咚……」

樓下傳來的劇烈的敲門聲不像是在敲門了，反倒像是要把門給錘開。

白文天本就很清醒，聽到這聲音之後更是沒有了半點睡意，起身，身上還是昨天和衣而睡的裝扮，出去見人倒也不顯難堪，就這樣吧，反正不會是藍兮來找他的，穿什麼都無所謂。

年紀大了，雖說還真不至於說老，但身體的各個部分總是會有些感覺，就像這走路的步子，前兩年還覺得健步如飛的，現在就有些不行了。

踢踏、踢踏，心裡的念想被清掃得乾淨，白文天不怎開心，走得愈發慢了，唯有想到這敲門聲可能是胡傑克來給他傳達消息的時候，才想起來應該要小跑一會兒。

「老白，這是誰來了？這一大早的，才六點鐘，這不是明擺著擾人清夢嗎？」

冷少意已經被這接連不斷陰魂不散的敲門聲給徹底吵醒了，借著起床氣發泄著對大清早來客的不滿。

昨晚白文天一直都不肯睡，冷少意硬生生陪著他陪到了凌晨三點鐘，實在熬不住了才到了另一邊自己的房間睡下，哪能好言好語地再多想想。

「少意，你先別說話了，這肯定是胡傑克來了，我已經想了一晚上藍兮了，只要能得到她的消息，就算是凌晨兩點我都樂意，你要睡你現在再去睡會兒吧，我和傑克去外面說。」

白文天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女兒身上，這就是一筆債，過去欠得太多，現在能夠還的又入不敷出，只要是能夠和藍兮取得一點聯繫，他就什麼都願意做。

兩眼因為沒睡飽顯得十分水腫，俊眉星目沒有了平日里的光輝，冷少意因為缺少了睡眠格外難受，但還是想要為老白多做點事情。

強打起精神，忍著困意告訴自己真的已經天亮了，冷少意回到寢室依依不捨地換掉睡衣，才飛快地來到洗漱間開始了洗漱。

別的不說，就算是為了藍兮，胡傑克他們平日里都不會那麼早起來，事出異常必有妖，昨天肯定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老白現在又一心只想著女兒，怕是應付不過來的，自己還是得去盯著點兒，不能讓那些年輕人把老白欺負了去。

老謀深算的老狐狸還在二樓的洗漱間里收拾著，而白文天就已經飛快地打開了房子的大門。

不管是什麼消息，不管是好是壞，哪怕是直接告訴他藍兮不能接受他這個父親，白文天也想要從胡傑克嘴裡聽見這個消息。

曾經的自己傷害得藍兮那麼深，現在只不過是讓她拿回了一點利息，根本就不算什麼。

就算是心裡止不住地恐懼著，白文天也還是打開了自家的大門，唯獨眼神里出現的一絲視死如歸出賣了他。

胡傑克和程素素昨晚熬了一整夜，才堪堪將他們考驗白文天的各種小測驗給想出來。

帶著兩個濃濃的黑眼圈，胡傑克就這麼被程素素支使來了，理由當然是這種事情該由男士出馬，女士就該在家裡好好地補補覺了。

原本想出了好多點子精神奕奕的胡傑克還是很亢奮的，起碼對於白文天拋棄了藍兮這件事情，他有了千百種方法來告訴他當年的選擇是有多錯誤，甚至到了隔壁的門前，用力敲門的時候，他還豪情萬丈，彷彿顧藍兮會因為他的復仇而對他另眼相看。

可是白文天出現的那一刻，那顆被對藍兮的憐憫包裹起來自以為刀槍不入的心好像又疼了一下，一夜的時間，白文天的頭髮白了大半，像是真正的老了，服從了命運的安排。

「胡傑克，你是來告訴我藍兮的消息的吧，那你快說，我已經等了一夜了，就算是拒絕，也請你一字一句地告訴我，我還受得住打擊。」

「就算是她拒絕了，我也會繼續努力的，當初的錯誤是我此生的遺憾，但是錯了就是錯了，我沒有辦法再改變什麼了，我只能用今後的表現來償還我做錯的事情。」

說著說著，白文天的眼眶裡蓄滿了淚，一整夜，他都在想到底該怎麼說、該怎麼做，才能讓藍兮知道他是真的想要挽回，只是現在可能已經有些晚了，做起來每一步都是那麼難。

「我……伯父……」

胡傑克看著眼前這個老人，心裡對他的譴責已經少了大半，甚至看到他這副樣子，語氣想要生硬一些都有些為難，轉念一想，卻又覺得有些不對，處於天平的兩端，好像都有各自的苦楚，胡傑克有些不知所措，想不清楚到底該怎麼樣了。

終於收拾好了心情，胡傑克最後還是決定站在一個客觀的立場來看待這件事情，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白文天曾經對藍兮有愧、現在不斷付出想要挽回，而藍兮則是一個單純的受害者，因為拋棄從小沒有父母的疼愛，還在給過白文天一次機會後被傷透了心。

不管怎麼說，還是藍兮這一方更委屈，就因為她年紀小不懂事，所以在她小的時候就只能選擇承受而不能像現在一樣站出來反抗，她的痛苦是會伴隨終身的，而不是像白文天一樣真正醒悟了才會有的。

胡傑克清了清嗓子，將所有的憐憫都壓下去，此刻他對白文天但凡帶有一點感情，都會是對藍兮的不公平，這次考驗已經算是給了白文天一次機會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他了。

「伯父，不，白文天先生，我想您對藍兮的傷害你應該是很清楚的，在這裡我也就不再次重申了，鑒於您這些天的表現，我說盡了好話，才用我和程素素在藍兮面前的信任為你爭取來了一次機會，希望您能夠好好珍惜。」

「藍兮是個好女孩，就算沒有您的栽培，她現在也生活的很好，所以我希望就算您沒有通過我們的考驗就快點對藍兮放手吧，再這麼糾纏下去傷害得只會是她和你自己。」

白文天本來已經把心裡的希望一點點給掐死了，胡傑克這麼久都沒說話，一定是因為他知道藍兮已經不願意給他機會了，可是胡傑克的話一脫口而出，反應過來還剩一點希望的白文天就真的激動了。

「什麼，你說藍兮還願意給我一次機會？是真的嗎？我一定不會再做錯了，我一定會付出所有精力來給她一個完整的家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現在我是真的懂了，藍兮她是對我有多重要、我當初錯得是有多離譜，可是我沒辦法，我沒辦法改變過去，我只能一點點嘗試著做得更好……」

哭聲越來越大，白文天的歉疚決了堤，這些天他心心念念的補償，都沒有被藍兮看見，這種痛苦讓他覺得他在慢慢失去、失去一個挽回的機會。

「伯父，請你先不要哭了，我剛剛說了，不是藍兮給你一次機會，是藍兮給了我和素素一次機會，她信任的不是你，而是我們。」

「至於你做的那些，對於她之前遭受的痛苦來說簡直不值一提，但是我們不提往事，我和素素就想看看以後的你，能用多少心思，來真正地給藍兮一個溫暖的家。」

「我們也希望藍兮幸福，我們也覺得她很需要愛，但她需要的絕不是一時、短暫、虛偽的愛，我們想要讓她知道，這世界上和我們一樣愛她的人還有更多，特別是她從小缺失的那部分，我們不希望她一直把這個當成她人生的遺憾。」

胡傑克的眼裡密布著真誠，他不再對白文天有過多的想法，無論是偏見還是憐憫，他看他的目光，就只剩下一份對父親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