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只有一個人

寧靜的夜晚，白家花園裡種植的花吐露著迷人的芬芳，黑夜給了植物自由，讓它們能夠不用接受別人的目光，盡情地享受這月光的滋養。

周身都環繞著滅蚊燈，身上還有一股子花露水的味道，顧藍兮坐在花園裡，靜靜地望著天上的星星，陷入了過去的回憶里。

「星星是我看她的眼睛，所以很長時間我都不願意和人共享，但是我遇到了你，就什麼都願意同你分享了。」

已經很久沒有想到冷少城了，因為只要想一次，心裡就會痛一次。

回到中國的第一天，想那些口氣里都帶著酸味的文藝青年一樣，顧藍兮說，想他。

冷少城的話縈繞在耳邊，藍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回憶里的幸福呼之欲出，讓坐在星空底下的藍兮想起了很多很多。

「少城，我們明明可以好好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出聲，摒去了想要陪伴她的所有人，顧藍兮一個人坐在星空底下自言自語，盡示落寞。

夜越難忘越讓人傷，彼時坐在一處一起看星空吐露心事的兩個人，坐在不同的城市，望著同一片星空各自神傷。

「嘭……咕嚕嚕……」

一地的酒瓶，一不留神就被冷少城踢到了幾個，發出了銳利的碰撞聲，讓這個已經接近迷醉的男人清醒了一點。

拿起最靠近身邊的一個酒瓶，把剩下的就統統倒進準備好的大酒杯里，冷少城猛地把杯子拿起，一飲而盡，卻還是無法平復內心深處傳來的痛苦。

「啊！藍兮……亦凝……啊！為什麼要讓我想。」

回到了商場，冷少城的手段依舊是那麼凌厲果斷，一出手就是斬斷無數敵手，但是在情場上，他複雜的情感讓他愁腸百結，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梳理。

那個商場上的強人冷少城，面對感情，面對陸亦凝和顧藍兮的選擇，深情和痛恨交錯，讓他的謀略在這裡顯得毫無用武之地。

迷濛的醉眼睜開，星空就彷彿在眼皮子底下，那一幕就像魔咒一樣穿過他的大腦，留下一道傷痕，想要抹卻怎麼也抹不掉。

一年前，他和顧藍兮還是如此的相愛，小白的記憶貫穿了進來，讓他像是設身處地一樣地接觸了那份溫暖和幸福，讓他不得不面對這份一直被壓抑在心底的情愫。

他和顧藍兮的相愛，是否是一種毒藥，在陸亦凝之後，便無葯可解了呢？

冷少城不知道答案，眼前的星星放大了，閃爍著，跳躍著，構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像，那是陸亦凝的樣子，青春和激情、溫柔和靈動，美眸流轉，側影朦朧。

眼神里的憂愁更多了，看著她的樣子，思念還是思念，愛卻不再是以前那麼濃烈了。

「亦凝，我想你了，可是我做不到像以前那麼愛你了，我該怎麼辦？」

哭聲小小的，像是嗚咽，也像是呢喃，偌大的房間，屋裡的燈半明半滅，清冷環繞在冷少城的周身，揚起一陣不明的悲傷。

H市——

「藍兮，下來吃早飯啦……」

白文天響亮的聲音貫穿了整棟別墅，不僅讓在沉睡中的顧藍兮清醒了一下子，也讓站在他身邊的胡傑克嚇了一跳。

「伯父，你叫這麼響幹什麼，我們又不急，慢慢來嘛。昨天藍兮晚上那麼晚才睡的，現在睡個懶覺也挺正常的，你不要急，我們再等等嘛~」

拿手指在胡傑克腦門上狠狠地彈了一下，白父這一手做得可是熟練極了。

「你還說不急，你看都幾點了，昨天我們約好了出門給寶寶買衣服的呀，現在還不著急要什麼時候著急，不然還吃什麼早飯呀，直接去吃午飯了。」

牆上的掛鐘清清楚楚地顯示著已經到了十點了，顧藍兮從來沒有睡過這麼沉的覺。

昨天晚上哭了半宿，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用盡了，踉踉蹌蹌地回到卧室的時候就已經凌晨兩點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睡吧，睡吧，忘掉痛苦的一切。

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頭疼欲裂的腦袋，顧藍兮只覺得自己很難受，那種從骨子裡跑出來的難受，讓她只想要逃避。

想到昨天和父親的約定，顧藍兮還是掙扎著起來了。

看著鏡子里臉色極差的自己，顧藍兮嘆了口氣，「你怎麼那麼沒用呢？」

寢室的大門一打開，門外的陳媽已經等了一個早上了，看到她那麼差的臉色的時候，馬上就驚叫出了聲。

「小姐，你怎麼了？怎麼今天臉色這麼差呢？是不是生病了，要是生病了就跟陳媽說，家裡是有家庭醫生的，我給你打個電話，很快就能來了。」

她還拿手在顧藍兮的額上探了探，感受到正常的溫度的時候才鬆了口氣。

「小姐啊，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做什麼噩夢了，還是昨天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我和你說，這懷孕的時候啊，一定要把什麼想法都在腦子裡過一遍，不開心的、不痛快的可千萬別多想了，就算不是為了自己，為了肚子里的寶寶，你也要開心一點啊！」

「陳媽也是過來人了，知道懷孕的時候心情可能不是很好，也控制不了，但是這個心情啊，總是由人控制的，多往好處想，多往開心了想，慢慢就會變了。」

顧藍兮頂著一頭凌亂的頭髮，臉上是慘淡的笑容，聽著聽著，最後的一點堅強也被打破了。

還有什麼好的、好有什麼能夠開心的，連一個父親都給不了孩子，還有什麼是她能夠給這個孩子的呢？噩夢，是啊，生活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大噩夢，讓她陷在裡面就再也出不來了。

一行清淚淌下來，顧藍兮馬上就轉了身，又打開了房門把自己關了進去，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悲傷。

就算時間再久，也磨不掉自己對那個人的愛；就算想得再開，想要的也都不會再回來。

白文天聽到門第二次碰撞的聲音，知道樓上肯定又發生了什麼，趕忙沖了上來。

陳媽正一臉焦急地拍著門叫著藍兮，嘴裡說著點「小姐你一定要往好了想」什麼的，讓白文天臉都黑了。

藍兮本來感情就脆弱，最是經不起別人說的，特別是對於之前的那些事，她自己想著想著都有可能傷心得暈過去，怎麼能夠接受他人的非議呢。

「陳媽，你快下去，這段時間別再出現在藍兮面前了，換劉媽來照顧吧。」

陳媽一臉無奈又愧疚地走了，也知道了是自己戳到了小姐的痛處，不敢多頂撞白文天，就顧自下了樓。

沒想到自己特意安排的能和藍兮多說些話、安慰安慰她的陳媽反而起了那麼大的反作用，白文天的心裡又是一痛，這個寶貝女兒，自己都不敢傷她半分，竟然因為一點疏忽又難受了，真是對不起啊。

看著緊閉的大門，白文天的眉頭緊了緊，此刻藍兮一定躲在裡面神傷呢。

不管了，就算是再大的忌諱，今天要說的也一定要說完，有的事情靠她一個人消化是消化不掉的，只有家人和朋友給了她足夠的支持，才能讓她有力量從裡面走出來。

雖然想法很是強硬，但是說話的時候，白文天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溫柔，像是對待幾歲的小孩一樣，他想用那份缺失多年的感情來融化藍兮此刻心中結起的冰。

「藍兮，你在裡面嗎？我是爸爸呀，你給我開門吧！」

五分鐘過去了，大門依舊關著，裡面的沉寂和緘默讓白文天覺得有些棘手，但他不能放棄。

「藍兮，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不開門也沒有關係，但是我今天必須要和你說一句話，這句話是我想了很多很多天的，也是時候該說了。」

「藍兮啊，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之前的那段感情，可是爸爸和你說，有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那就不能再影響你現在的生活了，不管是多遠的以後，再想起來，都只能是你之前的一段記憶，不能成為你生活的羈絆了。」

「如果你覺得心裡痛，不要憋在心裡了，你的身邊有家人有朋友，你有我，你有傑克、有素素、有小米，就像我們每個人都和你說過的一樣，我們感謝你的信任，也希望你能信任我們，這份痛，請你一併分給我們，不要再獨自承受了。」

「還有藍兮，請你相信，我真的已經做了你的父親了，我願意為你承擔起所有的風雨，你開開門好不好，把你的痛告訴爸爸好不好，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是該共同承受這些的對不對？」

說了那麼多，白文天自己的聲音都哽咽了，對待女兒，他已經付出了真心，然而能不能有回應，卻不是他能掌控的事情。

等了五分鐘，眼淚都已經幹了，白文天的背影好像蒼老了些，看著那扇門，那種對女兒的激情灰暗了下去，彷彿追溯不到源頭了。

「喀拉……」

顧藍兮終於打開了那扇門，看到還在眼前的白髮蒼蒼的父親，她一下就撲了上去，撲進了他的懷裡。

「爸，我該怎麼辦，我只有一個人了，他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