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見面禮
請耐心等待「同學們,時光荏苒,光陰飛逝,轉眼我們已經邁入大學二年級,在過去的一年,感謝大家對我們學生會工作的認可,在新的學年裡,我希望大家再接再厲,繼續支持我們的工作!」
屋裡響起零星掌聲,大家看手機的看手機,聊天的聊天,各個心不在焉。
「他們都做什麼工作啦?」童歡納悶。
「裝逼唄。」高蕾蕾給答案。
沈沫笑出聲,她們三個佔據活動室最舒適的軟皮卡座,擠一起竊竊私語。
魏時芳大一時候就加入學生會,擔任體育部幹事,今天陪同副主席一起出場,此時站在講台,帶著工作牌,小心扶著話筒,聽到卡座鬧出動靜,忙沖她們擠眼睛,示意小聲。
副主席也是大二學生,個子不高,其貌不揚的男生,少年老成,看了眼沈沫,繼續講話。
「過去的一年裡,有些同學積极參与,為學生會貢獻力量,也有些同學,消極怠工自由散漫,沒有集體榮譽感!」
沈沫正在看高蕾蕾新做的指甲,聽到話頭不對,忙挺胸坐直,沖她示意:「噓!說我們呢,快聽著。」
新一屆迎新晚會正在籌備,前不久院里學生會過來動員了幾次,要她們齣節目,沈沫和高蕾蕾都拒絕參加。
副主席原本想直接點名批評,當眾給她們難堪,可是此時看見兩個女生姣好面容,閃爍著大眼睛一起望他,心裡頓時柔軟成麵糰,語氣不覺放緩。
「沈沫同學,高蕾蕾同學,你們在中學都是文藝骨幹,為什麼到了大學反而不參加活動了呢?大學生,更要展現自我,發揮自身優勢,展現大學生的姿態!」
聽到這麼老套的說詞,沈沫一口涼白開差點沒噴出來。
愛表演,愛光環,希望成為所有人的焦點是每個人成長的必經階段,這個階段她在小學時候就已經完成了。
當時還沒有國際小學,西城區小學是全市少兒活動的焦點,沈沫又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每年六一,她都會穿著新裙子在市大禮堂領舞獨唱,結束后和市領導們合影。
報紙刊登出她的大照片,居委會更新報刊欄,沈沫拽著街坊四鄰都來觀看。如果哪個領導不是蹲下身和她合影,而是站在前面擋住她鏡頭,沈沫就在家大哭大鬧,厲秀英無數次趁著月黑風高,打著手電筒拿著油漆筆,在報刊欄前抹黑領導,照片上只剩她女兒的如花笑臉。
初中度過叛逆期,高中終於確定方向,如今大學,普普通通,她沒有學到更多新技能,還是小時候唱歌跳舞那一套,誰要展示?
「同學們在文藝方面都很優秀,意識到自己的不足,我希望更好的沉澱,完善自我。」沈沫如是說。
語氣誠懇,態度端正,副主席頓時表示理解。
「你不用妄自菲薄,這樣吧,你要是不想參加迎新晚會,我們學生會下月還有個校外的大型活動,需要禮儀人員,這個沒難度,你可以參加。」
沈沫有些無語,學校的晚會表演都拒絕了,讓她去大街上站台?
學生會舉辦活動經費有限,經常找一些商家企業拉贊助,作為回報,會幫商家策劃宣傳推廣安排。
雖然這些活動都經過學校審批,並且給參加的學生一點點勞務費,但是一想到自己穿著旗袍舉著廣告牌站在大街上被人圍觀,甚至還要跟那些小老闆小經理一起合影,沈沫就止不住渾身惡寒。
「我媽媽讓我專心學習,不許參加課外活動。」沈沫委婉推辭。
副主席終於明白,原來是乖乖女!對沈沫勸說無效,他的目光又看向高蕾蕾。
「我不去,沒空!」高蕾蕾連彎都不轉,直接拒絕。
「高蕾蕾同學,你這是什麼態度?」副主席不高興。
高蕾蕾鳳眼高挑,歪在沙發上挑釁:「不去就是不去,還需要什麼態度?有本事你們再辦一次奧運會呀,開幕式我一準兒參加。」
「哦!」班裡男生起鬨。
副主席頓時臉色漲紅,還沒等他說話,身邊的女部長已經先發制人:「班長呢?你們班怎麼回事?有沒有紀律?怎麼對待領導的?」
班長和輔導員聽到沈沫拒絕晚會表演時候就已經悄悄躲出去。班裡的四個女生,童歡霸道,沈沫腹黑,高蕾蕾炮筒子脾氣,逮誰轟誰,除了魏時芳,誰都不好管。就知道她們要和學生會起衝突,兩位早早迴避。
「人呢?班長去哪了?把他給我叫出來!」女部長不依不饒。
副主席伸手攔住:「不要著急,要講究工作態度,注意溝通方式嘛。」
女部長冷哼:「就是太慣著她們了!無組織無紀律,無法無天!」
副主席想了又想,狠心道:「下月的演出活動,你們班必須出一個女生參加禮儀隊,派誰去你們自己商量吧!」
禮儀隊有身高限制,班裡總共就四個女生,只有沈沫和高蕾蕾身高夠,顯然矛頭指向她倆。
「快點商量啊?我等著你們拿出結論呢。」女部長得意微笑,副主席這招四兩撥千斤,以毒攻毒,看你們怎麼相互推諉,爭得你死我活!
「商量個屁!我和沫沫誰都不去。」高蕾蕾根本不搭茬。
後排男生有人搭腔:「我去行嗎?我身高夠,身材也好,穿旗袍准好看。」
「哈哈!」男生們再次起鬨大笑。
沈沫扭頭看向後面,突然想起來,他們偌大理工學院,禮儀隊竟然沒有男生!難怪總是缺人手。
「既然是學校活動,我們就應該有學生的特色,像是身高三圍這些標準可以放寬,男生也應該參加,主席,你說是吧?」
副主席一怔,忙點頭:「嗯,有道理,你接著說。」
沈沫看一眼他身後的女部長,接著道:「禮儀的意義在於修身自重,律己敬人,而不是僅僅局限於個人形象,比如你身邊這位部長同學,她的形象完全符合大學生該有的精神面貌:青春、健康、有活力,如果參加禮儀隊的話,不僅能幫助學校完成活動,自身素質也能得到提高。」
主席看一眼身邊的女部長,腦補她五短身材方頭大臉穿上旗袍的樣子……嘴角有些抽搐,還沒等他表態,當事人已經按耐不住。
「我不同意!」女部長上前一步,一把搶過話筒,情緒激動:「我們的工作輪得著你指手畫腳嗎?你眼裡還有沒有組織紀律?別以為有幾分姿色,仗著男生寵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同學,有事說事,不要攻擊別人的相貌,你這樣很不尊重。」沈沫不悅,說話同時已經身體坐直,雙手交叉疊放在膝蓋。
「我說你什麼了?我攻擊誰啦?」女部長梗著脖子斜眼瞪沈沫,吐沫星子濺了一話筒。
「因為別人外貌引發不好的聯想,和嘲笑別人相貌缺陷一樣,都是歧視和不尊重。」沈沫鄭重道。
童歡幫腔:「就是,你長得跟老倭瓜似得,不也在為所欲為?你是仗著誰寵你啊?團委老師嗎?」
「你這是在侮辱人!我要你立刻道歉!」女部長手指著童歡,氣的直哆嗦,眼圈都紅了。
「哼!」童歡揚起下巴,沒有半點要道歉的意思。
高蕾蕾早就按耐不住:「只能你說別人,不許別人說你?你丑你有理啊?」
「你漂亮你有理行了吧?你怎麼不去賣!」女部長氣急敗壞,口不擇言。
屋子裡頓時安靜,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大家都怔住,學生會的人也被震驚,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女部長,這種市井潑婦的粗俗話,怎麼可以從年輕女孩嘴裡說出來?
高蕾蕾一點都沒動怒,和沈沫一樣,仍舊坐姿端莊,儀態萬方笑道:「就算去賣,我能賣唱能賣藝,你除了賣腎,還有別的活路么?賣身都不見得有人要吧?」
「噗嗤」身後男生終於有人笑出聲,隨後居然有人鼓掌,敲桌子起鬨,亂成一片。
「你們太欺負人了!」女部長跺下腳,捂著臉跑出去。
同行的學生會幹部追出去安慰,副主席朝卡座看一眼,見兩個女生還是面帶微笑,坐姿優雅,一肚子怒火無論如何也發泄不出來,只得無奈下台,動員會不歡而散。
魏時芳也跟著出去,臨走前還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們三個一眼,顧不上說話,忙追出去安慰她的部長。
高蕾蕾睜開眼,見是沈沫叫醒的她,有些意外,詫異看一眼魏時芳。
魏時芳目光迴避,大聲叫醒童歡。
四人洗漱后一道出門,同平時一樣,沈沫和高蕾蕾走在前面,魏時芳跟著童歡走在後面,只是今天的氣氛有些微妙。
日子和往常一樣,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一連幾天宿舍里都很冷清,除了童歡每天堅持不到熄燈前不回來,魏時芳也開始早出晚歸。
今天沈沫在宿舍自習錯過晚飯時間,晚上八點鐘拉著高蕾蕾去食堂二樓吃蓋澆飯,沒想到在這裡碰到魏時芳。
「沫沫,蕾蕾,你倆這麼晚才吃飯啊?」魏時芳關懷,手裡拎著水桶和抹布。
「沒趕上晚飯,過來找點吃的,你新找的兼職?」沈沫問。
魏時芳點頭:「也不算新的,還是去年那個老闆,昨天打電話給我說工資漲到十五塊一小時,我看功課不忙,就答應過來做一個月,今天頭一天。」
「哦,那你忙,我們去吃蓋澆飯,回去我幫你收衣服。」沈沫告別。
「行!你們快去吃吧。」魏時芳很高興。
沈沫去食堂另一邊買了份咖喱土豆蓋澆飯,找好座位,高蕾蕾端著炸雞排和冷飲坐過來。
「你說,她是不是有毛病?」高蕾蕾眼神示意遠處正在忙碌的魏時芳。
沈沫瞪她:「人家兼職也惹你啦?不就是那天幫童歡說了句話么,你還有完沒完?」
高蕾蕾也瞪眼:「那天的事我早就不放心上了,我是就事論事,說的就是她兼職!你看看她,想兼職找什麼工作不好啊?非要在食堂打工,十五塊一小時又臟又累,這不是有毛病么?」
沈沫歪頭想想,魏時芳的行為她也有些不太理解。
作為本省唯一的985大學,新南市的人對她們新南理工有著極高的認可,學生出去兼職做家教極受歡迎,中學課程,每小時家教收入幾十到上百元。
沈沫上學期躍躍欲試,找到許多中介機構的資料,還打算舉個牌子直接去中學門口攬生意,聽說魏時芳也在找兼職,興緻勃勃的拉她一起研究,沒想到直接被拒絕。更讓她意外的是魏時芳很快找了份每小時十二塊錢的清潔工作。
沈沫本來還想勸說,不過想想自己也只是紙上談兵,並沒有真實家教經驗,她也不敢篤定做家教就一定比在食堂打掃好。下學期放棄兼職的念頭后,沈沫也沒再提過這檔子事,沒想到魏時芳還在做一小時十幾元的兼職。
「也許是怕做家教耗費精力太多,影響學習吧?畢竟在校內來回方便,打掃時候還可以背背單詞。」沈沫猜測。
「拉倒吧你!她就是生怕自己不辛苦不艱難,好像天降大任都降在她一個人身上似得,偷一點懶就是對不起親生爹娘,對不起全村父老鄉親!」高蕾蕾揚著下巴說。
沈沫無語,拿筷子輕敲高蕾蕾菜碟:「小心太刻薄變醜八怪,吃你的雞排吧!」
高蕾蕾哼一聲,大口吃雞排,等著沈沫吃完,兩人一起回宿舍。
熄燈前魏時芳回來,匆匆洗漱后爬上床休息。
沈沫早早倒在床上看小說,總覺得宿舍里少了點什麼,直到熄燈后才想起來。
「童歡沒回來?」沈沫提醒大家。
黑暗中高蕾蕾冷聲:「愛回不回,我敷面膜呢,這次我可不去找她。」
沈沫沒再吭聲。
過了一會兒,魏時芳的床鋪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沈沫打開蓄電檯燈,發現她已經穿好衣服下床。
「我去樓下跟舍管說一聲,省得她又去爬窗戶,不安全。」魏時芳說完關門出去。
宿舍里一片安靜,剩下兩人都沒辦法心安理得入睡。
「我們是不是過分了?」沈沫心裡忐忑。
「怎麼過分啦?上次的事她都沒道歉,夜不歸宿我們還出去找,賤不賤啊?」高蕾蕾突然的女高音格外尖銳,像是在佐證自己行為的正確性。
上次那件事,沈沫確實也做不到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和童歡繼續做好姐妹,但是也沒辦法就這麼睡下,只好開著燈繼續看小說。
隔壁床鋪不時傳出響動,高蕾蕾也沒睡熟。
一個多鐘頭后,正當沈沫犯困時候,宿舍門猛地推開,魏時芳拖著哭哭啼啼的童歡回來。
沈沫嚇一跳:「出什麼事了?」
童歡不說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高蕾蕾也蒙了,一下子坐起來,緊張問:「你怎麼啦?出什麼事了?哎呀別哭啦,你快說啊!要不要報警?」
沈沫看向魏時芳,魏時芳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和舍管阿姨出去找了半天,在湖邊看見她坐那裡哭,學校保安都驚動了,問她什麼原因也不說,勸了好半天才跟我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