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徽幫菜
車子駛進市中心一家大廈的停車場,四人下車。
高蕾蕾抱怨:「就這兒啊?寫字樓里能有什麼好吃的?」
許劭扭過頭,眼中帶笑:「高蕾蕾,川魯蘇粵,閩浙徽湘,你們北京屬於哪個菜系?」
「我們有滿漢全席,集天下之大成。」陸戰旗搶答。
沈沫悄悄捏下高蕾蕾胳膊,示意她別亂說話給人拆台。
她早就聽說過這邊大廈有家老字號私房菜,遠近聞名,集徽菜之精粹,不過請客的主人沒明示,她也不好亂猜。
高蕾蕾果然警醒,沒有繼續口無遮攔。
四人搭乘電梯上到頂樓,電梯開門剎那,穿制服的服務生已經躬身相迎。
大堂安靜之極,沒有餐桌椅,不見杯盤喧嘩,四處小橋流水,環境清幽,服務生引路,幾人跟隨上樓梯到露天頂層。
入目處是一棟空中宅院,青瓦白牆馬蹄檐,鵝卵石小徑,亭台樓榭,石桌石凳花鳥屏風,冠狀喬木和各種花卉出現的既不合時宜又不可思議。
「好漂亮!」高蕾蕾忍不住驚呼。
沈沫也倍感新奇:「這隻鳥是真的啊?樹也是真的,怎麼可能?頂層這點泥土不夠水分。」
「景觀樹,去掉根系用培育液輸送營養,號稱植物界里的植物人,有些售樓處用的就是這種,樓盤售罄剛好到達存活期限。」許劭在後面解說。
「鳥呢?」沈沫問。
「你喂它試試?」
許劭抓一小撮鳥食放沈沫手心,沈沫高高舉起手臂,手掌托平,黃羽翠冠的鸚哥果然來食,憨態可掬,活靈活現。
「啊!它到底是真鳥還是假鳥啊?」沈沫抑制不住的興奮和好奇,尖聲叫道。
「你猜?」許劭笑的開心,眉眼彎彎,臉頰上浮現兩個酒窩。
四人走上涼亭,在屏風後面的紫檀桌落座,透過牆上雕花漏窗望去,外面是城市高空無邊夜景,月朗星稀,與燈火一處。
開胃小食過後正菜陸續上桌,第一輪四涼四熱,一壺白酒,菜量不大,處處精緻。
陸戰旗舉起酒杯:「蕾蕾,來,老鄉見老鄉,咱們先干一杯!」
高蕾蕾二話不說,舉杯一飲而盡。
陸戰旗大聲叫好,轉頭看向許劭:「你倆呢?」
許劭搖頭:「我還要開車,你們喝。」
沈沫也搖頭:「我喝果汁。」
兩個女生一起出來,總要有一個保持清醒,照顧同伴安全,應付突髮狀況,沈沫和高蕾蕾參加班級聚會也一向如此。
高蕾蕾心領神會,隨即丟開顧慮,放開膽子開始和陸戰旗推杯換盞,兩人喝的不亦樂乎,趁著酒興又開始高談闊論。
沈沫和高蕾蕾同宿舍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知道她如此話癆。
兩人從皇家隱私扯到紅牆秘聞,口若懸河聲情並茂,說的跟親眼見過似得,唬的沈沫一愣一愣的,她和許劭一旁聽著根本插不上嘴。
「他鄉遇故知,我們在本地上大學,人生滋味少了這一味。」許劭輕聲說。
沈沫點頭,尚未來得及說話,被陸戰旗聽到接過話茬:「兩位小學妹擱以前只能養在深閨人未識,如今不也有金榜題名時?人生滋味還多了一味呢,咱們干一杯吧?」
兩名男生端起酒杯,沈沫高蕾蕾欣然接受,四人碰杯一飲而盡。
許劭給自己和沈沫續上果汁,陸戰旗給他和高蕾蕾倒上白酒。
第二輪兩涼六熱,前面的盤子撤下,又續上一壺白酒,高蕾蕾和陸戰旗划拳行樂。
「你會不會划拳?」許劭問。
沈沫點頭:「會。」
「我們玩,輸了喝果汁?」
「好!」
「五魁首啊,六六六!」
「哥倆好啊,八匹馬!」
第三輪一湯兩羹,果盤上來,喝酒的人醉至微醺,吃完移坐到石桌,飲茶醒酒,宴席恰恰好結束。
四人下樓,許劭把車開過來,高蕾蕾和陸戰旗相互攙扶,兩人一起擠到後座,拉都拉不開。
沈沫哭笑不得,大姐,這才頭一天認識啊!
許劭低頭悶笑,掩住車框護沈沫坐進副駕駛,又去後備箱取出外套遞給沈沫。
「晚上涼,把腿蓋上。」
「謝謝。」
大廈距離學校並不遠,車子駛進學校時才剛剛晚上十點鐘。
「宿舍區到封閉時間,不許車輛進出。」許劭解釋。
沈沫忙說:「沒關係,我們走回去。」
許劭停好車,把外套給沈沫披上:「穿上,別著涼。」
沈沫沒拒絕,穿好外套打開後車門,攙扶高蕾蕾下車。
陸戰旗迷迷糊糊到處找外套:「蕾蕾,別凍著,我外套呢?」
一通折騰,高蕾蕾和沈沫各自穿著男士外套被兩個男生送到宿舍樓下。
「好好休息,回見。」許劭道別。
「回見。」沈沫揮手。
沈沫攙扶著半醉的高蕾蕾上樓,一路搖搖晃晃走到宿舍。
「嘭!」宿舍門推來,魏時芳嚇了一跳,隨即被濃重的酒味熏個倒仰:「這是怎麼啦?她怎麼喝這麼多酒?」
「他鄉遇故知。」沈沫解釋。
宿舍里童歡仍舊兩耳不聞窗外事,在床上擺弄心愛的動漫周邊,魏時芳過來幫忙,兩人攙扶著高蕾蕾洗漱,送她爬上床鋪。
沈沫累的夠嗆,隨便洗洗,仰頭倒在床上。
「叮咚」微信聲響。
「還好么?」發信人是許劭。
沈沫快速回復:「還好,外套改天還你們,晚安。」
十秒后,微信回復:「晚安。」
第二天沒課,沈沫醒來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高蕾蕾還在呼呼大睡,魏時芳在書桌前戴耳機聽英語,童歡竟然意外的沒在宿舍。
沈沫慢悠悠下床洗漱,到自己書桌前坐下,打開電腦,順便從書櫃翻出一袋泡麵解決午餐。
「好香啊,你在吃什麼?」高蕾蕾囈語。
沈沫把快餐杯遞過去,高蕾蕾蓬頭垢面,捧過來泡麵一頓猛划拉。
「水。」高蕾蕾伸手。
沈沫又倒水遞給她:「趕緊起床吧,臉都腫啦。」
高蕾蕾耳充不聞,吃飽喝足仰面倒在床上,突然道:「沫沫,許劭喜歡你。」
沈沫淡定:「喜歡我的人多了,他有什麼特別之處?」
「有顏有錢有身高啊!昨天那輛奧迪百來萬好吧?你不考慮下?」高蕾蕾慫恿。
「奧迪哪有這麼貴?你還沒醒酒啊?」沈沫嘲笑。
「切!你個老土!就知道賓士寶馬,你該不會以為最貴的車就是這兩款吧?」高蕾蕾嘲諷。
「誰說的?我還知道蘭博基尼和邁巴赫。」沈沫嘴硬。
「等著,我搜給你看。」高蕾蕾只穿件小褲,赤身下床,顧不上洗漱,先打開電腦,一通搜索,網頁出現相似車款。
「a8還是a6?」
「差不多吧?」
兩人對汽車都是外行,要論外觀,還是寶馬最漂亮,沈沫最愛寶馬的氣質,唯獨中意這一款。
「昨天吃飯那家貴不貴?在你們新南市算的上土豪級別吧?」高蕾蕾問。
沈沫想想,搖頭道:「不算,高檔會所都在西山郊區,在市中心營業終歸還是面向大眾消費,不過相比大多數餐廳,算是高檔不假。」
高蕾蕾忘記昨天吃飯餐廳的名字,沈沫也不記得,兩人在大眾點評上一通查找,好半天才找到。
「就這家,徽記。」沈沫指點。
「人均消費六百,我還以為多高檔呢!架勢太唬人,不過環境不錯,下次我爸媽過來帶他們去吃。」高蕾蕾釋然。
「你們昨天吃的飯六百一頓啊?誰付的錢?」魏時芳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下耳機,湊過來驚詫道。
「人均六百,算上酒水,四個人消費大概三千吧?男生請的客。」高蕾蕾還在研究菜單。
「還沒怎麼著呢就讓男生花這麼多錢,你們想幹啥?會讓人說閑話的!」魏時芳突然發飆。
高蕾蕾嚇一跳,望著魏時芳一臉的莫名其妙。
「誰說閑話?」沈沫盯著她問。
「男生啊!你們讓人家請這麼貴的飯,人家心裡怎麼想?」
「愛怎麼想就怎麼想,他們願意請,我們給面子,管別人怎麼說!」高蕾蕾回過味,語氣不善。
「蕾蕾,沫沫,你倆不能這樣,這樣真的不好!」魏時芳苦口婆心。
高蕾蕾不耐煩:「哎,魏時芳,我問你,你們沂東結婚是不是找男方要房子要彩禮?」
「那怎麼能一樣?」魏時芳瞪大眼睛。
「怎麼不一樣?不讓別人隨便花男生錢,自己找男人要錢要的毫不手軟,五十步笑百步!」高蕾蕾嘲諷。
「可是結婚需要房子啊。」
「活著還需要吃飯呢!」
沈沫一直冷眼看著魏時芳,見她是真的擔心,卻又說不到實質點上,被高蕾蕾斷章取義嗆的還擊無力,不禁搖頭好笑。
「魏時芳,我們上中學時候,男生們又是玩遊戲又是偷著抽煙,兜里乾乾淨淨沒有半毛錢,出去玩都是我們女生請客。現在他們生活費寬裕,邀請女生出去,主動表示請客,那就請唄?請兩瓶水一根冰棍或者人均六百的飯,視經濟狀況,本質上並沒有任何區別。」
「你說的倒輕巧!那可是六百塊錢的飯!」魏時芳著急。
「六百怎麼啦?就算六萬,那也是飯啊!」沈沫莫名其妙。
魏時芳氣急:「我怎麼就跟你說不通呢?你們這是要學壞!」
沈沫無奈:「我怎麼和你也說不通呢?我媽悉心教導我十九年,出去吃個飯就學壞?」
反正她媽只跟她說過邀請別人出去要做好安排,被人邀請要客隨主便。至於是男生付賬還是女生付賬,她媽沒教過,以後再問就是,橫豎也輪不到她魏時芳來教。
「煩死啦!吃個飯至於的上綱上線么?魏時芳,你操這麼多心不怕提前衰老啊?」高蕾蕾打斷。
魏時芳嘆氣,知道自己說什麼她們也不會聽,心下微微不舒服,看看時間,又到約定兼職的鐘點,顧不得說教,收拾下,匆匆離開宿舍。
晚上沈沫留在宿舍看書,高蕾蕾在床鋪舉著手機擺弄照片,門被推開,童歡跳躍進宿舍:「同志們,我又重新回到動漫社啦!」
沈沫一點都不意外:「你落下的課別忘記,小心掛科。」
高蕾蕾嘲笑:「還退學么?」
「誰要退學?」童歡假裝前事盡忘,翻臉不承認。
「切,也不知道誰前幾天要死要活的,哭著喊著說沒有動漫就失去人生意義。」高蕾蕾捅刀。
「我沒有!是動漫社意識到失去我才是重大損失,社長親自找我回去,你們少說風涼話,你們就是嫉妒!」童歡據理力爭。
兩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宿舍又恢復往常氣氛,沈沫鬆口氣,事情總算告一段落。
沒過幾天,沈沫一個人在圖書館晚自習時候遇到許劭。
「這麼用功?距離考試還有一個多月。」許劭指著桌上的課本問。
「心裡沒底,只能多下功夫。」沈沫謙虛,她的目標是獎學金。
顯然許劭並不是來自習,時不時就要找話題搭訕,前幾日剛認識,沈沫不好生硬拒絕。
「你送我回宿舍,我把外套拿給你。」
「好。」許劭欣然答應。
兩人結伴往宿舍方向走,路上行人紛紛注目。
「在這裡等我。」
宿舍樓下,沈沫交待一句,飛快上樓,到宿舍取過外套又飛快下樓。
「謝謝你的外套。」沈沫笑眯眯遞上。
許劭接過欲言又止。
「那麼……再見?」沈沫告辭。
「再見。」
接下來幾天,沈沫除了上課就是在宿舍自習,偶爾和高蕾蕾去食堂二樓宵夜。
童歡全心投入動漫事業,課餘時間幾乎全部奉獻在社團。
魏時芳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覺得和宿舍幾個三觀不合,除了兼職打工就是拚命自習,很少待在宿舍。
很快迎來期末,考試過後,大一下學期結束,暑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