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猶記，那時明月在

林卉的生日當天，別出心裁的就在卞玉京設下宴席，宴請了一些老鄰居，舊友，以及生意上來往的夥伴，簡單倒也溫馨。

林悅爾身著一套白色抹胸小禮物，替母親招呼著客人。

宴會正式開始，林卉站在台上致歡迎詞。今晚的她，氣質優雅，落落大方，幾句話之後，宴會正式開始，她則端著酒杯，穿行在場間，不時與人親切的打招呼。

有陣子沒有在這樣的場合露面了，耳邊的吵鬧，讓林悅爾有些不適。

她端著香檳，悄然來到門口。

今晚的月色很美，淡而素，溫而雅，姿容柔美，沉靜安怡。對於想要尋求某種情緒慰藉的人來說，今夜的它，恰到好處。

倚在大紅柱旁，林悅爾難得好心情，對月淺啜。

她酒量淺，平時也不曾喝酒，不過喝過了兩三杯，頭腦雖清醒，眼神卻有些飄渺。

就在這時，迎面一輛車子駛來，慢慢停了下來。

從車上走下來一人，由於他背著光，看得並不是太真切。

林悅爾懶洋洋的倚靠在那裡，並不打算上前。

對方顯然看到了她，微微愣了下，然後，抬起腳步，緩慢的走過來。

直到走近，林悅爾才看清，表情也是微滯了下，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初，微笑，「想不到，你能來。」她說。

顧忘川凝視著她，同樣微笑，「伯母生日，再忙也會抽空趕過來的。」

「謝謝。」她的道謝，顯得客套。

顧忘川站在她對面，沉默幾秒鐘，緩緩出聲：「商陸還好嗎？」

「呵呵，有那麼多叔叔阿姨疼著，他可好著呢~」

顧忘川輕輕勾唇一笑：「那孩子的確很招人喜歡，長得也很漂亮，像薄荷……」

話一出口，兩人又都沉默了。

他知道，他在不經意間，觸到了兩人心底永遠的傷。

「對不起……」他低聲說，目光垂落，深邃的眸子，流露出一抹傷感。

林悅爾抬頭看他，同樣的感傷，她感同身受。

「過去的事，都不要再想了，否則，就是在永無止境的懲罰自己。」

他苦澀的一笑，搖搖頭：「做過了才知道是錯，錯過了才知道是罪。就算是懲罰一輩子，那也是我該受的。我知道，我今天不跟你說這些話，可是，如果我不說，恐怕以後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林悅爾想說「不會」，可是，話到嘴邊，又悄然咽下。

「那天……看到你們一家三口，那麼幸福，那麼開心，我突然就不想再去枉費心機的證明什麼了。無論我比他強出多少倍，我都已經沒辦法再挽回過去，挽回你。所以……我現在只想，只想看到你過得好，心裡就算是踏實了。」

他本想說，她會是他一生的責任，卻沒能說出口。

他垂著眸，月光傾泄，猶如銀沙敷面，打亮了半邊側顏。他說得很低聲，像在輕喃，卻能字句敲入心底。

這短短的兩年時間，他好像已渡過了大半生。待年老之後，回憶起的，盡數都是年輕時蹉跎過的歲月，感慨千萬。時間是頑疾，無葯可尋，他能做的，就是盡量讓它慢一些，再慢一些，讓他能夠清晰的記住她，和那段時光。

只要知道她過得足夠好，他才可以放鬆心情，釋放原罪，默默的，看著她的好……

這就是他現在想要的。

不多，僅此而已。

林悅爾深呼吸，望著他，望著這個她曾經深深愛過，又為他所傷的男人。

「忘川，我現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所以，你也去找到你的那一份吧。忘了我，忘了薄荷，忘了我們發生過的一切。」

「我還可以嗎？」顧忘川仍是垂著眸，輕笑搖頭：「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正愛到心都跟著痛的人，只有你。以後，也是。」

她口中的那份「幸福」，他無緣。而真正能夠銘記的，是那個讓你曾經痛過的人。

若是換作以前，聽到他如此坦誠的心聲，她會動容。

畢竟，在她不知情愛為何物時，她早已不知不覺的愛上了這個男人……

連心都會跟著顫痛的愛，固然深刻，卻也苦澀。她並不想成為這個唯一，更不想成為他以後的災難。只想著，他能夠放下，能夠擁有一份真摯的情感，即便，心不會痛，也算是聊以慰藉，不會再那麼孤獨了。

低低地，她說：「別再一個人了。

身後，有人在叫林悅爾，她回過頭，應了一聲，然後又調回視線，輕聲：「我先進去了。」

她剛要走，顧忘川卻叫住了她。

「小悅……」

林悅爾收住腳步，沒有轉頭。

身後靜默許久，才傳來他連心都跟著微微發沉的聲音。

「如果，自始至終，夕岑都沒有出現……你會不會……」

「不會。」

林悅爾回答得果斷，乾脆，連絲遲疑都沒有。

仍舊沒有回頭，她慢慢踱出了他的視線。

顧忘川定定地望了好一會，才一點點勾起一弧淺笑，有幾分無奈，又有些傷感。

連這最後一絲的奢望，都不給他嗎？

裡面傳來鋼琴曲優美的旋律，燈光閃爍，杯觥交錯。

顧忘川站在原地，慢慢抬頭，望著天上那輪月。

猶記，那時明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