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記憶丟石頭
「盡歌,你是不是恨我。」江元清突然抬起頭,輕輕吐出了這句話。
我有一絲髮愣,卻是毫不猶豫地回答她,「六年,我一直在等你。」
江元清眼眶有一些泛紅,她看著我,突然有些聲嘶力竭,「我知道,你恨我,就因為我沒有回來救你。可是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看著她,笑起來,「我知道,他們威脅你,用我們的父母威脅你,所以你沒有來救我。」
「而我。」我仍是笑著看著她,「每一天,我都在等你。我想我的親姐姐,是不會扔下我的,她怎麼會呢,她是我的親姐姐。」
我的心情有一點急切,還有一絲慌亂,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我期待著它的來臨,卻也恐懼著這一天。
可這一天真的來了,我整顆心揪著,這六年來,從充滿希望到絕望,所有的感覺充斥在我的身體里,幾乎要爆炸。
江元清看著我,讓我想不到的,是她的理直氣壯,「盡歌,他們用爸媽威脅我,那不只是我的爸媽,也是你的。我想如果是你,你也會這麼選的。」
我看著她寫滿嬌蠻的臉,有些想笑,「江元清,不是爸媽。你之所以沒有來救我,是因為紀學而,不是嗎?」
紀學而,這個名字在我的胸膛里炸裂。什麼姐妹情深,也不上一個男人虛無縹緲的愛。
漫長的六年裡,我設想了無數種江元清棄我不顧的可能。
哪怕到了今時今日,我也想聽她親口給我說一句實話,哪怕她跪下認錯,我或許會心軟。
可她沒有,她理直氣壯,冠冕堂皇。
那個男人把我救出來的時候,不止教會了我生存的技能,更是直接地把那些不堪的真相,全都扔給了我。
我無法相信,直到回來之後,當我面對江元清和紀學而的時候,我才真正相信,是我的親姐姐,引來了人販子。
目的,就是除去我這個礙眼的情敵。
而之後的和我一起被抓,不過是她計劃中的漏洞,她也逃脫了。
江元清聽到我提起紀學而,臉色有些僵,但不過一瞬,她恢復了笑容,「盡歌,你究竟在說什麼?我和學而,是因為常年尋找你,這才產生了感情。原來,你是介意的?」
我心中冷笑,這事被她一說,倒是我不識好歹心胸狹隘了。
「姐姐,我自然是不會介意的。這些年,學而哥哥見不到我,所以才把姐姐當做是替身。如今我回來了,姐姐,想來也不會介意吧?」
江元清的小臉氣得煞白,她四下看了看,收起了笑意,「江盡歌,我就知道,你回來就沒安好心。學而哥哥?虧你叫得出口,他是我的丈夫,你的姐夫!」
我見她終於是不再裝白蓮花,輕笑起來,「學而哥哥,他是我的未婚夫。江元清,我回來,不是沒安好心。」
我停頓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充滿凌厲,「我回來,是要報復。」
江元清笑起來,好像我在給她講笑話,可我卻分明看到,她的手,在顫抖。
「江盡歌,你以為,還是小時候,你討人喜歡,便可以爬到我的頭上了是嗎?」她的表情猙獰起來,「我告訴你,你早已失去了整個世界,沒有絲毫報復我的可能。」
她轉身就要離開,我在她身後咯咯地笑著,她沒有回頭,可整個後背,僵硬地挺直著。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從我回來開始,我就知道,遲早會來的。
可我的心裡,絲毫沒有快感,滿滿的,胸口很悶,令人窒息。
我回過頭,走進了公司,大大的落地玻璃前,站著一個男人,一個像謎一樣讓我看不懂的男人。
「沈總早。」我微笑著和他打了招呼,他站的那個位置,剛好能看見我和江元清的對峙,只是應該,聽不見。
沈蔚然看著我,就好像一直在那裡等著我,好像有話要說,卻還是一句都沒說。
我和沈蔚然一起坐電梯上樓,「江主管,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可能是昨晚沒有睡好。」我隨口敷衍著,可我看著電梯門裡的自己,還真是,煞白如鬼。
我今天檢查過自己,身上確實是有傷口,雖然那個人不承認,可我已經這樣認為了。
昨晚,我給他心頭的白月光,獻了血。看我的臉色,只怕獻得還不少。
突然一下子,地動山搖。我一愣,該不是頭暈成這樣吧。
不對!我連人都站不穩了,再回頭,沈蔚然已經伸手抓住了電梯壁,另一隻手伸過來攬住了我。
「別怕,電梯事故。」他的手臂很有力,緊緊地鎖住我。因為他的支撐,電梯的劇烈晃動也沒有讓我很不舒服。
等電梯終於從瘋狂下墜中停下來,我已經嚇得徹底沒了血色,後背都滲出了汗。
沈蔚然鬆開了我,上前拿起求救電話說明了我們的情況,聽到電話那頭工作人員急切安慰我們的聲音,我才安心一些。
電梯間的燈光,忽明忽暗,我本來就身體虛弱,現在更是整個人癱軟在地上,靠著電梯壁大口地呼吸著。
沈蔚然按住了我的手,在這個昏暗的環境里,我的心更亂了。
「江盡歌,冷靜點,小口呼吸。救援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到。」他說話很輕,很溫柔。
我這才明白,他按住我的手,是要我冷靜下來,有些好笑自己的胡思亂想。
他坐在我身邊,整個電梯里安靜到只能聽到我們兩個的心跳聲。
本來以為就要這樣安靜地等救援,沈蔚然突然開了口,「江主管,其實你,和我妻子長得很像。」
如果這話是別人說的,我一定呵呵一笑,這套路,未免太老套。
可這人是沈蔚然,而且是在此情此景下說的,我信他,不需要任何理由。
「沈總,很愛你的妻子吧。」我突然想起了沈蔚然那些奇怪的眼神,原來是這樣,一切都合理了。
沈蔚然苦澀地笑著,點頭。
困在電梯里的漫長時間裡,他細細給我道來了他們的故事。
如果後來,我知道江舒爾這個名字,竟會這樣烙印在我的生命里,我寧願,死在那個幽閉的電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