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敷衍了事
已經背成這樣了嗎,穿道袍都撞鬼?
這哪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分明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高飛感覺心中的一根弦斷了,全身包裹在縹緲的恍惚之中,胸口空空的。
眼前看似尊貴的「奶奶」,面容溫和盡顯慈愛,當老太太俯瞰著這個杖刑親歷者時,眼中尋不著一絲憐憫之意。
容母攥了攥手中玉杖,幽幽道來,「碧影啊,我們容家三代白衣,幸得你父親承蒙皇恩浩蕩,在廟堂上立有一席之地,才有今日顯赫地位,享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榮華富貴。而今北方戰線吃緊,國家陷於危難,爾等袖手旁觀是為不仁,棄高堂弟妹不顧是為不義。你要好好三思,切莫做出此等不仁不義之事。」說道最後疾首痛心的搖頭嘆息,拿玉杖在地面搗了幾下。
好個不仁不義的罪名,扣在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身上,高飛絲毫沒從這面黃肌瘦稚臉上看到曾經錦衣玉食的潤澤,反倒親生體驗了私刑后的死而復生。
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很多事情別說一知半解,簡直是完完全全蒙在鼓裡,就如這老太太的話,高飛根本不知道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國家打仗關她什麼事,為什麼非要為難這個小女孩。
她腦袋裡轉個不停,不管願不願意,已經置身於這趟渾水中,出於求生的本能,無論這水是多麼的深不可測,步步危機,都必須在這渾水中如魚得水,才得長久安康的生存下去。
見高飛沒有反應,老太太隨即站立起來,這孩子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包括她的母親,她一向拿捏的很准,見什麼人說什麼話,讓其順應自己心事,在她這個年紀早已運用的爐火純青。
對於這對性格軟弱的母女,平時說服她們並不難,恩威皆施剛柔並濟才是解決之道。哪知一向乖巧唯諾的孫女,也有逆鱗,死活不答應,這才動用了家法。
眼下,這小妮子不哭也不鬧,眼神空洞少了敬畏和忌憚,倒叫她沒了主意。
容母緊緊的抿著嘴,法令紋更深了,她冷著臉,眼角餘光掃了一眼,「你這個做母親的應該好好規勸影兒,她最聽你的話。你也是從書香門第出閣的大家閨秀,忠義二字應該看的比性命還重才是。鬧到這步田地,都是你教導無方!」
話中有話,若是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被提點一下,她興許就能知道一二。偏偏她只聽到後半段,捋不出個頭緒來,答也是錯,不答也是錯。事已至此,只能靜觀其變。
老太太目光矍鑠,精光一覽無遺,也可能是在她們面前根本就不想藏。高飛實在不喜歡這樣的人,表面偽善,實則強勢算計,心裡暗罵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反觀這個世界的母親,高飛深情凝望了她一眼,從小缺乏母愛的她,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眼睫莫名的濕潤。
容母沒有漏掉高飛的表情,眼底流露滿意的神色,徐徐落座回黃花梨座椅。她沒有打錯算盤,夏潔是這個孩子的死穴,如果說容碧影是柿子,那夏氏就是個軟柿子,而她喜歡專挑軟柿子捏。
夏氏素衣淡容,算不上傾國傾城,也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清秀端莊還有一身虛懷若谷的傲氣,此時臉上布滿濃重的陰鬱。
沉默片刻后,夏氏垂下眼帘,突然跪下,頭磕的咚咚響,字字泣血,「求你們收回成命!碧影是個女兒家,平日里也散淡慣了,讓她代替碧庭去參軍,就是讓她去送死!倘若老天庇佑,大難不死,又會錯過待字閨中的年紀。你們若是不答應,今日我便跪死在這裡!」
容雲威神情一滯,沒料到一向心氣高的夏氏會下跪,很快又嫌棄的往後退了退,冷麵霜眉開口道:「你想害死我容家唯一的獨苗嗎?今日你們母女輪番撒潑,禮義廉恥何在?還將我放在眼裡嗎?你是死是活憑你自己做主,此刻我便再問最後一句,答應還是不答應?」
高飛怔住,定定的看著夏氏,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木蘭辭這篇古文她一直都沒有背熟,生澀繞口,可這故事僥倖她還清楚的很,講得是花木蘭替父從軍。
現在,讓她代替別人去參軍!這可不是戲文小說,隨隨便便就能打勝仗,榮歸故里。沙場殘酷,只容的下生死,拼的不是忠義對錯,而是誰能活到最後。
且不論她是個女兒家,參軍打仗有諸多不便;戰事又多在險山惡水之地,就她目前這個小身板,恐怕還沒來得及衝鋒陷陣,就得累死在行軍路上了。
難怪夏氏說是讓她去送死,這一大家子逼迫她們倆,就是為了保住容家的唯一男丁。果真是男權當道,男尊女卑的舊社會,想到這高飛心中升起一股怒氣,臉漲的發紅髮燙。
「姐姐不答應就算了,何苦要為難姐姐要影兒做出犧牲呢?」一位美的不可方物的少婦走了過來,步姿柔緩而羸弱,作勢要扶起夏氏。
夏氏並不領情,甩開了她的手,少婦順勢一個踉蹌向前撲倒。
「婉兒!」容雲威一聲高喝,霎時伸出手,接住了胡氏,小心翼翼摟在懷中,手輕撫其後背。
「娘!你沒事吧!」
異口同聲的呼喚,一位少女和一個少年沖了過來,好一對俏生生的金童玉女,年紀應該和容碧影差不錯大。
「娘沒事,璽兒、庭兒你們都退下吧。」少婦晶瑩凝脂上沾染了兩道濕痕。
高飛一怔,打量了其中那個少年,就是他,眉宇之間和她現在的容貌有著驚人的相似,人家長的那模樣就叫好看,為什麼這個容碧影只算的上一般?
此趟從軍定是一條不歸路,他們已經做好讓她犧牲的準備,就算她客死他鄉,就地一埋只有一撮黃土,又有誰會驗明男女之身。
感受到身上傷勢不輕,高飛明白這個叫容碧影的小女孩和她媽媽一樣倔強,寧死不屈讓她唏噓。
「你怎麼能和那野蠻潑婦動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懂事。」中年男子深深的看著懷中人兒深情開口。
說完轉向夏氏,臉色一變,「今日我要連你也一起家法處置了!」
「慢著!」高飛一聲喝到。
不就是yesorno嗎?回答一個便是,總比法棍杖殺了強。她也看清所處的形勢了,就算再怎麼腆著臉求,也是無濟於事。
儘管剛來不久,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有了想要保護的人……
看了一眼夏氏的背影,滿不在乎的說道,「我願意!」
從此刻起,她--高飛就是容碧影!
話音剛落,原本跪著的夏氏身體一軟癱坐在地,不可置信的看著高飛,或許是太震驚了,不住的搖頭,說不出一個字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這可是成人之美的大美差,你要是早點醒悟,何苦吃這一頓板子。」崔氏話中帶笑,推了推讓人難以忽略的大胸走近容碧影,手中香氣刺鼻的絲帕拍上她的臉。
容碧影一把撩開令人添堵的絲帕,斜睨著她身後與她有幾分神似,甚至連穿著品位都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既是美差,我就拱手相讓如何?」
不曾想會被反唇相譏,崔氏笑容一凝,都沒反應過來如何應答,向來唯唯諾諾的小丫頭何時變的伶牙俐齒了。
身後少女一臉惶恐跑來拉住崔氏的衣角,脫口而出:「使不得!使不得!娘你千萬別把我送去從軍……我還不如一頭撞死得了……」
「碧池,休得胡鬧!」容雲威一吼,少女嚇得立刻停了手止了哭,頭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