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龍套演員

「黃哥，我是小彭，你還在家裡睡覺？昨晚又出去喝酒了吧？你和那些群頭就是喝一輩子酒，你也成不了大明星。我這裡有一個機會，對，我有我的門路，你來不來，有台詞的角色，對，絕對又露正臉的鏡頭。好，我在婺州影視基地西區2號棚等你。」彭懌辰掛了手中的電話，一邊在街邊跺著腳驅走腳上寒意，一邊小心地把手機揣進羽絨服內兜里。以他現在的經濟條件可沒錢換手機。

「哈哈，王哥，我朋友馬上到，絕對是任勞任怨，我們都當了一年多群演，絕對不給您添亂。」彭懌辰啞著嗓子和輝敏影視公司出來找群眾的劇務保證道。

「好，小彭，我是看你老實才找你，你和你朋友等會跟著我進劇組，讓你幹啥就幹啥，不該說的就別說，不該做的就別做。讓導演發火了，我都吃不了兜著走，知不知道？」王劇務顯然也幹了不少年，知道這些群演有些毛病很多，提前說好，事後趕走那些不聽話的群演滾蛋，也就怪不了他了。

彭懌辰笑著點點頭，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現在的他站在輝敏影視公司的劇務身後，就和所有剛從農村出來的普通群演沒有什麼兩樣，勾著背、哈著腰，帶著一個破狗皮帽子，滿臉是灰，英俊挺拔和他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不是他神經過敏，只不過上輩子他見過太多蕪雜醜陋的人和事，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如果他打扮的比主演還光鮮帥氣站在選角的副導演或劇務面前，百分之百有人跳出來讓他滾蛋。每一個劇組都有不同的山頭，為了在沒見到導演之前不發生什麼意外情況，彭懌辰決定還是把自己裝扮成一個普通群眾演員的形象，等進劇組之後在找機會表現自己的演技才是最穩妥的方法。

彭懌辰專門打電話叫來的這個叫黃波的老哥和地球上的「五十億影帝」黃渤從長相到經歷基本完全相同，雖然沒見過黃波在劇組裡面的表現，但在出租屋裡兩個人對過幾段戲，即便在彭懌辰這個「老戲骨」的眼中，現在的黃波演技已經比京都影視和華夏戲劇學院剛畢業的科班演員要好一些了，更讓人驚艷的是黃波的表演極為生活化，可以把各種社會底層小人物的情感和生活細節表現的生動自然，這是一個祖師爺賞飯吃的演員，天生的體驗派和方法派。

這一個月來，黃波一直很照顧他，初一那天還特意做了頓餃子叫上他一起吃。以前的彭懌辰是嬌生慣養的富二代，對黃波的照顧和關心還感覺不深，但混了二十多年社會的彭懌辰卻知道，對一個陌生人這麼關照的人在社會上可不多見。這次機會他打算拉黃波一把，不但是因為黃波的為人和演技很不錯，更是因為如果他們兩人能一起擔任電視劇中的兩個角色，以後在劇組裡自己說話也多一些分量，不至於被人輕易踩豁了。

黃波不過十分鐘就跑到了地方，他找了一會兒也沒看到彭懌辰，是彭懌辰過來拉他的時候，才看出來這個標準農民工模樣的小夥子竟然就是和自己合租房子的混血兒帥哥。儘管心裡很驚訝，但他也是老江湖了，沒有多少什麼，跟著彭懌辰和王劇務見了個面，王劇務就帶著他們兩人還有其他三五個群演一起走進了劇組拍攝場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間還早，劇組裡面布景、燈光、美術都還沒來全，搬道具的小夥子到來了不少。彭懌辰一邊走，一邊和王劇務小聲打聽劇組現在的情況。別看他現在年齡只有二十齣頭，但上輩子他可活了四十多歲。

聽出王劇務的口音是SD濟南人，隨口就來了幾句濟南話，這是他上輩子練台詞的時候學會的，沒想到現在用上了。這不沒聊幾句話，王劇務已經和他稱兄道弟了，從王劇務嘴裡，彭懌辰打聽出，輝敏影視公司這次拍的電視劇名叫《明日之星》，負責拍攝電視劇的導演叫張興平，是國內有數的幾個大導演之一，最擅長拍攝人物情感糾葛很深、很複雜的文藝片和劇情片，成名作就是去年剛剛拍攝的青春愛情電影《盛夏午後之戀》，好像還獲得了炎黃電影節的最佳導演提名。《明日之星》總體來說就是一部青春偶像劇，輝敏影視公司經過詳細的市場調查后，認為當下電視台幾乎全部播放的都是大型歷史劇、戰爭劇、諜戰劇這種主旋律正劇，觀眾已經看的太大產生了逆反心理。

輝敏影視第一部電視劇就是要避開現在流行的這些電視劇類型，通過塑造青春偶像吸引大量的80、90年輕人觀看。收視率能不能爆發輝敏影視並不能確定，就是賭一把，看能不能藉助開創一種新的電視劇類型的獨佔優勢，一舉在電視劇市場站穩腳跟。

有前世經驗的彭懌辰當然知道偶像劇的威力，可以說上輩子在他記憶中，電視劇收視率真正能夠爆炸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偶像劇，不說《流星花園》《將愛情進行到底》還有一大波韓劇都是靠著偶像劇這個類型創造收視奇迹的，就算是《還珠格格》《情深深雨蒙蒙》這樣披著歷史戲說類型的皮，實際還是偶像劇的電視劇都獲得極大的成功。

現在華夏因為允許私營公司拍攝電視劇的時間太短，電視屏幕上幾乎全是歷史劇、戰爭劇這種大型電視劇，觀眾早已經產生逆反心理。在人民收入不斷提高，工作時間不斷減少的當下，推出一部偶像劇，只要拍攝質量有保證，收視率肯定爆發。

彭懌辰一門心思想進輝敏影視公司的劇組，就是因為知道這個公司以前一直在拍電影，即便現在改拍電視劇了，但導演對演員的要求必然不會和普通電視劇導演一樣，這就是他和黃波的機會。

藍星的影視劇彭懌辰也看了不少，這裡的電視劇表演風格基本都是完全按照舞台劇和話劇的表演風格來，就連主角和主要配角大多數都只是依靠標籤式的情緒化動作和誇張的表情來表現人物，更不用說特約演員和群演的表現了。

如果看過六七十年代台灣「瓊瑤式」的言情劇的人大概能夠想象到那種畫面，鏡頭前的主角和配角哭天搶地，情緒激動的時候面部表情都扭曲變形了。但是電影演員的表演卻沒辦法完全照搬舞台劇和話劇的表演，電影銀幕太大，演員的表情和動作都會被放大無數倍。所以儘管這個世界沒有了斯氏體系和體驗派，但電影演員的表演真實性依然還是高齣電視劇演員很多的。

所以，按照彭懌辰的分析，現在老闆眼光有多准，電視劇拍不出來一切都是零。選一個電影導演拍攝電視劇本來就是一件很操蛋的事情。有些觀眾可能認為史蒂文·斯皮爾伯格、詹姆斯·卡梅隆、昆丁·塔倫迪諾這些知名電影導演都拍過電視劇，就認為電影導演拍電視劇很正常。其實這些大導演拍電視劇都是玩票性質的，往往都是用拍電影的方式和投資規模拍出來的電視劇。但一般電影導演卻非常抵觸拍攝電視劇，這不光是因為電影導演就有多清高或者瞧不起電視劇。只有真正拍攝過電影和電視劇的人才知道，電影和電視劇的拍攝模式差別有多大。

電影是對表演、布景、構圖、光線、拍攝手法的要求非常嚴格的，每一個鏡頭的拍攝，對於電影來說都需要全力以赴。如果是膠片拍攝電影，因為電影膠片的成本是非常高（一些小成本的藝術片，甚至膠片成本可以佔到一部電影總投資的二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二），如果一個演員一個鏡頭NG了5、6次以上，導演就要考慮是不是讓你滾蛋了，因為他害怕拍到最後因為膠片成本超支導致整個劇組停工，畢竟不是每個導演都是卡梅隆可以逼著投資人不斷增加投資。

就算是用數字攝影機拍攝的導演，也絕不會允許演員經常NG，因為電影的總時長本來就很短，拍攝的每一個鏡頭素材都非常重要，需要調動整個劇組的攝像、美術、燈光、道具等幾乎全部人員，整個劇組付出大量的勞動就因為你一點表演失誤就打了水漂，作為演員如果總是NG，你可以想象劇組對你的怨恨會有多大，長此以往演員和劇組其他人員的關係會越來越差，電影也就無法正常拍攝了。

而電視劇拍攝和電影拍攝正好相反，因為電視劇播放時長非常長，往往需要在單一場景里反覆拍攝大量鏡頭素材。這就造成電視劇拍攝往往很少考慮表演演技，因為一次演不好，就讓你演十次，總能磨出來合適的鏡頭。

另外，因為電視拍攝基本都使用電子攝影機，需要大量場景布置的地方少，燈光、道具、美術、構圖這些東西更是遠遠看過去差不多像樣就行。畢竟電視劇播放的平台是電視機，家用電視最大也不超過100寸，這和電影巨大的銀幕根本是兩回事，很多細節電視劇根本無法展現。往往一部電視劇編一個讓人喜歡的劇情，塑造幾個討喜的人物，就能成為大熱電視劇。這種隨意和簡單就決定了電視劇拍攝的技術含量極低，這也是為什麼國家政策剛剛允許私營公司拍攝電視劇，就有幾十上百的電視劇製作公司冒出來，把婺州影視基地擠得滿滿當當，門檻低啊！

無論是電影導演還是電影演員，如果經常拍電視劇，拍攝水平和表演水平必然下降，人性本來就存在惰性，能簡單糊弄的事情，有誰還會嚴格要求自己。所以除非過不下去，一般電影導演基本不會輕易去拍電視劇。

張興平顯然不是過不下去那種電影導演，去年他的電影還獲得了國內電影最高獎項炎黃電影節的最佳導演提名，即便最後沒有拿到最佳導演，在圈子裡也是公認的大導演。這次來婺州影視基地拍一個偶像劇，是張興平看輝敏公司老闆的面子才願意接受的，畢竟當初張興平沒什麼名氣的時候，輝敏公司的老闆出錢給他拍了第一部電影，這個人情張興平不可能不還。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就是這麼一部簡單的電視劇卻真的難住了他張大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