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請褚皇后臨朝聽政
在李氏的招供下,謝玄最終從姑孰子城將司馬岳找了出來,重見天日的司馬岳看到這座被大雪瀰漫的城池以及城中數萬披鉀之士,也似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當他的目光投射到顧鈺身上時,更是凝滯了許久,直到顧鈺說了一句:「陛下,我們回台城吧!」司馬岳才含淚一笑,點了點頭。
咸康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以天師道祭酒盧竦、龍亢桓氏桓熙桓濟發起的一場叛亂最終結束,天子回朝之後立即頒旨嚴禁天師道聚眾宣揚道術,並將盧竦的屍身梟首示眾,以示威懾與懲戒,桓熙與桓濟被削除南郡公世子與臨賀縣公之爵位,判徒置於長沙,
由於大司馬溫病故,朝廷念其戎馬一生,功勛卓著,最終未因桓熙桓濟而牽連於龍亢桓氏,並追贈桓溫為丞相,謚號宣武,且依舊安平獻王司馬孚、霍光舊例,賜其九旒鸞輅、黃屋左纛等物為其發喪。
喪禮由朝廷主持,三日禁酒禁食,自此龍亢桓氏之兵權落入桓沖手中,但桓沖並無其大兄之志,立即上稟朝廷,將死罪等生殺大權交由朝廷決策,並深自謙退,堅決不授大司馬之職,除此之外,桓沖還讓出了揚州刺史之職於謝安,揚州刺史掌握京畿、權位極重,可以說,得到這個職位,便掌握到了整個大晉朝的命脈,地位超然再無其他士族可比,陳郡謝氏自此以後成為了繼琅琊王氏、龍亢桓氏之後又一大手握兵權權傾朝野的士族。
當一道又一道的朝廷詔令頒發之後,整個建康城或者說整個江東又是煥然一新,屬於龍亢桓氏的時代已然逝去,緊接著迎接來的又是一個暫新的時代,暫新的局面。
但士族們游賞玩樂、詩酒交流甚至是服散的風氣依然不會減,木屐、長袖翩翩以及秦淮河畔一眾游賞的烏衣子弟依舊是建康城中最亮麗的風景線。
當然品評人物也是士人們一慣交流的話題,而今年被品評最多的話題抑或是人似乎便是那個有著傳奇色彩的沈氏黔郎也便是顧十一娘了。
「聽說這位沈司空不僅是顧十一娘男裝假扮,她還有另一重不為人知的身份呢!」
「那到底是什麼身份啊?」
「你們也應該早聽說過當今的皇後娘娘,也便是那位褚皇后與顧十一娘容貌相似了吧?」
「當然,這倒不用你來說,當日顧十一娘的及笈之禮,我們都去看了,還看到了那位褚太傅之女,確實與顧十一娘長得十分相像。」
「那你知道她們為什麼相像嗎?就是因為那褚皇后根本就是照著顧十一娘的模樣假扮,那女人啊其實就只是個婢女,哦對了,也就是曾經給陛下做良媛被顧家趕出門了的顧十娘,顧敏的庶女。」
「這是真的嗎?你這是從哪裡聽說的?」這可是皇室一大丑聞啊,怎麼可能會輕易傳出來。
那說話的人便冷呵了一聲,痛心疾首的說道:「我怎麼知道,因為那個女人曾經想滅我的口啊,她跑到我們的莊子上,殺了我那位年幼的主子,還想讓我承認她才是褚太傅之女的身份,幸虧我當時機靈,先伏首服從,取信了她,不然早就成為她刀下亡魂了,也不會有今日向天下人澄清的機會了。」
「殺人吶?你是說皇後娘娘,哦不,是那位假扮褚皇后的女人還殺人吶!」
「殺人算什麼,她還有更惡毒的事情,我還沒有說出來呢!」
那人說著,一臉的義憤填鷹之壯,直恨不得將那個女人的一切惡行都昭示於天下,可就在他唾沫橫飛的繼續往下說時,一眾宿衛軍趕過來,立即將這人抓了去。
「你們抓我幹什麼?抓我幹什麼?我這是在維護正義啊,我說的都是事實,其實那顧十一娘才是我家主的女兒,是真正的褚太傅之女啊!」
沒有人再敢接他的話,秦淮河畔,無數雙眼睛都望向了這個被宿衛軍帶走的中年男人,場面陡然間變得異常安靜。
真正的褚太傅之女啊?那豈不是……皇後娘娘!
「娘子,你看,我做的衣服如何?」
「還有我做的鞋。」
「我做的肚兜。」
看到兩婢女紛紛拿過來的嬰兒衣物鞋襪已經俱全,顧鈺笑了笑,道:「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也不知到底有多大,你們做這麼早幹什麼?」
「娘子這樣說便錯了,孩子一出生就要用上的,而且不管是小女郎還是小郎君,穿男裝女裝都合適啊,娘子不也女扮男裝嗎?一樣英姿颯爽。」
「你們倆個又開始說奉承話了。」
「我們才不是說奉承話,我們說的可是大實話。」
顧鈺再次嫣然一笑,不再反駁,她看了看冬雪初霽后,遠處屋檐之上已漸漸升起的一輪煦日,心中也漸漸溢滿了一種溫暖而安逸的滿足的感。
這便是歲月靜好的感覺吧!
真好!
「娘子,這架琴可真好看,放在桌台邊沾了些雪水,我拿出來晒晒吧,不然壞了就可惜了。」
一個婢女抱著一把焦尾琴奔了出來,一邊用絹布輕拭著琴弦一邊說道。
顧鈺臉上的笑容一凝,看著這把焦尾琴微微有些發怔起來。
「我好像只有一樣沒有教過你吧!那麼我便將這件東西作為及笄之禮送給你。」
「娘子,你怎麼了?」一張臉湊過來,將她喚醒,又關切的問了句,「娘子,你的手還疼么?」
詩琴問道,想到那日娘子回來之後,雙手上竟然有兩道深深的刀痕,心裡就疼得發緊。
「不疼,都過去這麼久了,哪裡還會疼。」顧鈺笑道,又問,「對了,姑孰城那邊可傳來了什麼消息?」
「姑孰城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李氏已經自飲鴆酒,與桓溫陪葬,荊州刺史桓沖接替了桓氏家主之位,桓澈他沒有死,但是他好像失蹤了!」
回答她的是熟悉而清朗的聲音。
謝玄走到她面前後,也將她的雙手捧在了手心,看向她道:「你是不是想知道的是這些?」
「謝郎,我……」顧鈺有些赧然。
「我知道,但凡是人都不可能做到漠然無視置之不理,更何況是你。你不想欠他的情,心中有愧,我知道。」
顧鈺回以一笑:「謝郎,能被你信任,理解以及毫無怨言的守護,亦是我顧鈺之幸。」
「你看你,又在跟我說客氣話了。」
謝玄這樣一說,顧鈺乾脆不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又問:「他失蹤了?」
「是的,原本桓沖還想以桓溫遺言讓他襲南郡公爵位,可就在桓溫喪禮完畢之後,他以及他身邊的那些隱衛都從姑孰城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離開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顧鈺默然點頭。
「也好,再這麼爭下去,就算得到了帝位,他的結局也未必會比現在好。」
「但是阿鈺,還有一件事,我很擔心。」謝玄忽然轉移話題道。
「現在不是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么?陛下回朝,我也打算向陛下辭去司空一職了,以後就打算呆在家裡做我的謝夫人了,你還擔心什麼?」顧鈺打趣道。
謝玄似心中不安,又不知從何說起,躊躇了許久之後,才忽然道:「阿鈺,你父親來了。」
「父親?」她哪裡還有什麼父親?自從虞氏死後,那個父親似乎也跟消失了一般許久不曾來看過她了吧?
正當她思忖之時,就聽謝玄低聲道:「我說的不是顧三郎主顧悅,而是你的親生父親褚太傅褚季野。他來了,此刻就在我謝家客廳,想見你一面。」
「想不想見,我們遵從你的意見。」
謝家與褚家已十幾年不相往來了,而今日若非他苦苦央求說只是想見女兒一面,三叔父也不會允許他進門。
顧鈺沉默了一會兒后,最終點了頭,兩人來到謝家大廳,就見已然鬢髮花白的男人正站在廳中而立,他手中捧著一隻描金填漆的盒子,正默然的注視著一幅掛在牆上一角的仕女畫像。
「太傅,阿鈺來了。」
在謝玄的一聲輕喚中,褚太傅陡地轉過身來,久久的凝視了顧鈺一番,方才走過來,竟是行禮道:「褚某見過沈司空。」
顧鈺微愕,但也道了句:「太傅不必多禮。」
一時之間似不知說什麼,褚太傅哽咽了一番,忽地將手中盒子塞到顧鈺手上:「父親愧不知該說什麼,見你已嫁人而且即將要臨盆,便將這些送予你作賀喜之禮。」言罷,囁嚅著唇瓣沉思了片刻,又道,「阿鈺,你不如和謝七郎君一起歸隱吧,以後也不要到建康來了。」
謝玄與顧鈺的臉色同時一變。
「太傅此言何意?」謝玄更是疑惑道,「可是朝中發生何事了?」
顧鈺與謝玄已有一個月未去上朝了,自司馬岳回朝之後,就立即給她放了假,叫她在家休養,那時她總覺得陛下似有什麼話想對她說,卻始終未能說出口。
「說起來,我已有許久不曾去看過陛下了,也不知他現在如何?」
顧鈺笑說了一句后,便接過盒子向著自己的內院走去,轉眼,她便又穿了一身氅衣出來,對褚太傅笑道:「也是到了該向陛下與諸位大臣道明實情並請辭的時候了。」
「阿鈺——」見顧鈺要出門,褚季野又喚了聲,之一聲喚,他的眼中已蓄滿了淚。
顧鈺心中更是生疑,便與謝玄一道進了一趟台城,而此刻的台城太極殿中亦是百官林立。
顧鈺走到太極殿中,與諸臣見禮,正要道:「阿鈺見過諸君。」時,殿中所有的大臣們竟然向著她跪了下來。
顧鈺一臉驚愕,就聽到眾聲齊呼道:「臣等拜見皇後娘娘,請皇後娘娘臨朝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