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山田純三郎
加藤上輩子是學法律的,對於歷史只能說稍微有點興趣,並沒有什麼細緻的研究。所以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手中的傳單實際上是上海抗日運動當中著名的「天亮運動」中的產物。他只是隨意地將傳單疊了起來,然後放進了書包裡面,繼續向目的地走去。
終於到了乍浦路,抬頭看了看那大大的招牌,上面用中日兩種語言寫著四個大字——松崎洋行,這是一家很有些歷史的日本旅館了,開設的時間較早,但是無論是服務還是設備到現在都是屬於較高檔的一種,煤氣、電話、撞球場一應具全,內部設有日本式和西洋式的不同客房,承諾「給予客人以家族版的慰藉」。魯迅先生也曾經在這家旅館住過,並且對其的服務水平評價頗高。
一走進旅館,一位女將就迎了上來,因為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所以這位女將也是相熟的:「加藤先生,您好。」
加藤也是彎腰施禮:「您好,請問山田老師在這裡休息嗎?」
「山田先生已經回來了,不過他的房間來了兩名客人。」女將回答道。
「這樣嗎?那麼謝謝您了。」加藤清點點頭向樓上走去。他嘴裡的山田老師名字叫做山田純三郎,目前是上海大東學院的院長,也是加藤父親加藤正一的好朋友。自從學校幾乎全被青年教官們接受之後,父親便很為加藤的學業擔心,於是便讓加藤到山田純三郎這裡學習。
而因為大東學院現在的管理、授課幾乎也都被那些青年軍官們所把持了,山田的時間也有很多,便看在老友的面子上答應了下來。
對於山田純三郎,加藤是十分尊敬的,蓋因為這位先生的不凡。山田純三郎的同胞兄長山田良政是「外國志士為中國共和犧牲之第一人」,而山田純三郎自己也是孫中山的好友,並且在很長時間裡擔任了孫中山的秘書,為革命事業籌措資金,毀家紓難,被孫中山先生贈予「同舟共濟」四個大字。當孫中山逝世之時,山田也是旁邊守侍的唯一一位日本人。
這樣一位日本友人,加藤自然是格外尊敬的,因此對於能夠跟著他學習的機會也是十分珍惜,每天放學以後都會來到他的住所請教。山田純三郎也無愧於孫中山追隨者的稱號,每天給加藤上的課都是「三民主義」、「總理遺訓」,似乎也想將加藤培養成一個「國父追隨者」一般。
來到了山田的房間門口,就見兩名穿著西服的男子正守在門口,他們似乎早已經發現了加藤一般,眼睛一直盯著他。
「你們好,我是山田先生的學生,我是來向他請教來的。」加藤用日語說道。
那兩個男子對視著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加藤清這才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門口,他輕輕敲了敲:「老師,我,您的弟子加藤清源向您請教來了!」
「進來吧!」裡面傳來了山田純三郎的聲音。
「是!」加藤脫下皮鞋,走了進去。這是一間日式風格的房間,地上鋪著榻榻米,走在上面很舒服。房間裡面跪坐著三個人,唯一一個穿著和服的就是加藤的老師山田純三郎。另外兩個,年紀較大的一個大約五十歲的樣子,頭髮有些花白,帶著一幅園框眼鏡,一臉慈祥地看著加藤。而另一位則是一派軍人作風,腰桿筆直地跪坐在那裡,加藤進來的時候,他只是警覺地瞥了一眼,目光卻讓人覺得很冷,他的臉上似乎沒有一絲笑意。
「老師!」加藤上前向山田行禮,然後對著另外二人也是一鞠躬:「兩位先生好!」
年紀略大的那位對著加藤笑著點點頭,而另外一位則是一點反映都沒有。
「來,加藤,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山田用十分尊敬地口氣說道:「這位是從國內來的,東京帝國大學的教授鳩山康夫先生。」
東京大學的教授!也就是日本的第一流學者,那麼也便可以說是全亞洲的第一流學者了!加藤清源前世是學法律的,準確來說是學刑法學的,而他那個時候的刑法老師上課的時候經常會批判中國刑法某一條規定不適宜,然後後面總會接上一句日本刑法在這方面是怎樣規定的,相比較具有多大的優點!這位老師上課本來就幽默風趣,批評起中國刑法來更是辛辣狠毒,毫不留情。於是最後受他影響,班裡面有機會留學的全跑到日本去了。
而加藤清源前世卻沒能抓住去日本留學的機會,可就是因為這樣,他反而對於日本的學術環境,學術水平更加嚮往起來。而日本最好的大學毫無疑問是東京大學,現在聽說面前這位長者是東京大學的教授,他能不尊敬嗎?
「鳩山先生,您好!」加藤連忙施禮:「早就聽聞東京大學治學水平獨步日本,不甚心嚮往之,沒想到今日得見東京大學教授的風采,實在是有幸!」
「哈哈哈哈!」鳩山康夫被加藤這番話給弄笑了起來。
「加藤,這位是兒玉譽士夫先生。」山田指著另外一位說道。
「兒玉,他就是兒玉!兒玉機關的那個老大兒玉!」對於這個兒玉的名聲,或者說是凶名,上海人可都是清清楚楚的,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竟然會到老師這裡來,心中吃了一驚,臉色卻絲毫不變,仍然上前一禮:「兒玉先生,您好!」
兒玉只是哼了一聲,作為回答,這個人很孤傲,加藤在心中評價道。
見老師他們幾人的面前都是空的,加藤連忙前去為他們奉茶。
「你看看我,因為你們到來激動的,連茶都忘了上了。」山田抱歉地道。
「沒關係,沒關係。」鳩山搖搖手:「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面啦!從你加入孫中山先生的革命活動開始,我們便一直沒有再見過了啊!」
「是啊!多少年了!青絲化白髮啊!」山田也感嘆了一聲。
「這次來中國,雖然談判的目的沒能夠實現,但是見到這麼多老朋友,也算是此次沒有白來啊!」鳩山雙手接過加藤獻上的茶飲了一口嘆道。
「談判?什麼談判,我能知道嗎?」山田問道。
「沒關係的!政府裡面幾個人商量著能夠同中國停戰,然後將陸軍給抽調,從而與美英做一爭,為媾和之事拿到更好的條件。」鳩山放下杯子不在意地道。
「沒有辦法啊!經過菲律賓的海戰,帝國的海軍幾乎全完了,而現在的支那就像一個沼澤一般,帝國的陸軍雙腳陷入這無邊的沼澤之中,沒有地方可以逃脫,欲拔出右腳,左腳又深深地陷進去,再想將左腳拔出時,右腳又更深地陷進去——這就是現狀啊!」鳩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本來我以為這場仗打了快八年了,支那現在得到和平的機會應該是格外珍惜而積極地,但是沒想到他們居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到重慶去了一趟,沒有人願意談判,蔣介石更是不願意接見我!」
「這場仗已經打了八年了!支那人的半壁江山都為我們佔領,各個經濟中心也幾乎都在帝國的掌控之下,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他們卻仍不可投降!」鳩山再次喝了一口茶,苦澀地搖搖頭:「支那人的血管裡面留著我們日本人難以想象的無比頑強的抗日熱血,儘管他們已經被壓迫在最悲慘的痛苦深淵裡。如果是日本人早就受不了選擇自殺了,可是他們,這些支那人別說已經在其中呆了八年,就是再讓他們呆上個八年、十六年他們都可以忍耐著活下去。他們就是這樣一個有著驚人生存能力的民族,他們有著頑強的毅力。哪怕就是變成乞丐,瘦的皮包骨頭,可是只要還有一口氣,他們都有著旺盛的生存能力。」
山田默默地喝了一口茶:「雖然我不想說,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這位政府的特使——帝國的政策從一開始就錯了!中國人是不可輕侮的,我在這裡呆了這麼長時間,我一直在看著他們,觀察著他們。這群人,他們似乎沒有心肝,沒有氣魄,沒有精神,如同行屍走肉。但是當面臨著侵略,面臨著國破家亡的危險時,就是現在,他們覺醒了,他們在怒吼,他們的心中燃燒著憂國之火。」
「中國人,他們對於帝國的憤怒已經爆發了,如同火山,如同暴風,似雷霆、怒濤、激流!這將會給我們的國家帶來一場慘重的教訓!」
山田的話說完,房間裡面變得更加安靜了,加藤只能聽見兒玉那粗重的呼吸聲,如同風箱一般。
「他們為什麼不接受和談?為什麼?東北、華北,還有華東以及兩廣,這些現在都是我們日軍的佔領區,蔣介石難道不擔心我們滅其國嗎?他為什麼不接受和談?」兒玉說著,他內心裏面的恐慌讓他拿著茶杯的雙手都有些發抖。
「接受和談?哼!」加藤在旁邊突然冷哼一聲:「南京、武漢、徐州,這些要塞都已經被日軍給佔據了,可是為什麼中國政府沒有投降。這不是因為蔣介石的力量,而是因為人民的心聲,是廣大人民群眾在堅持不懈地支持抗戰、促進抗戰。現在每一個中國戰士都在唱著『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的歌曲,每個中華子孫都在念著『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中國的小孩都在父母『快快長大,快快長大,長大以後打鬼子」的念叨聲中成長。你想和談,在中國你找誰和談?」
「更何況,在孫中山先生的教育下,以及日軍侵華將中國逼到的亡國亡種的境地已經讓他們明白了民族要團結要進步。下面你在他們進行抗日戰爭正是為了抗擊侵略,消除國家半殖民地的痕迹。如果現在,眼看著勝利在望的時候上衣和談,那麼為了民族獨立而打了八年的這場仗,讓國民生活水平、國家經濟都倒退了三十年的這場仗不就白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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