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切都該結束了
這個時候，溫炎啊，你在哪裡？
幾年前，當溫炎挽住她的手時，從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的心臟有著跳躍的觸動。
她最卑微的愛情，伏低做小，依舊換不來男人的留戀。這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實，將她推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曾經說過她不後悔。
即使萬劫不復。
宋美寶提著補品，身體顫抖，緩緩地走入了病房。
「美寶，你回來了？」秦薇素來是以溫婉可人的形象示人的，她是第一個看到美寶的，「麻煩你給我買這麼多東西了。」
宋美寶低著腦袋，以至於外人看不到她蒼白的面色。她聽到秦薇的聲音，用憋氣硬生生地憋出了紅暈，才搖頭晃腦地抬起了頭，看似無事地露齒一笑：「不用，給嫂子買東西，天經地義的嘛！」
只是底氣有些不足。
門外傳來了陣陣喧鬧，宋美寶的身形一頓。
「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吵？」秦薇有些不適地皺起了眉頭，活生生的一個西子效顰。
宋美寶心一頓：「醫院這麼吵是理所當然的吧？」
她慌張地轉過身子，於此同時包中手機震動。拿出手機瀏覽了一番，繼續說道：「媽咪發簡訊讓我回去了，溫哥哥就在這裡好好陪嫂子哦！」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不等任何人的挽留，便離開了病房。
宋美寶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層細細的汗水，她怎麼不知道那陣喧鬧究竟是為何出現，大概是秦喬獲救了吧？
秦喬，秦喬。
她在心裡反反覆復地念叨著這個名字，就如魔咒一般久久不能散去。她的腳步越來越慌亂無措，眼前逐漸浮現出秦喬倒在血泊中的悲慘場景。
那是多麼無助，多麼可憐。
她回到了家，只有母親溫純。
溫純性子風風火火，卻是一個十足十的女強人，同時也是一個很會享受的女人。她坐於真皮沙發上，兩條腿交疊，膝蓋上放著一份公司資料，身前玻璃桌上則是泡著茶香裊裊的花茶，很是愜意。
「媽。」宋美寶喊出了聲，聲音乾澀。
身為母親，溫純瞬間察覺出了宋美寶的異樣。自己平時眼高於頂的女兒，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姿態？失魂落魄，讓人心疼。
「美寶，發生什麼事了？」溫純問道，她合上資料。
宋美寶頓時有了宣洩點，一頭埋入了溫純溫暖的懷抱中。溫純摟住女兒，微微顫抖的軀體象徵著她的膽怯：「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媽……秦喬她，有了溫哥哥的孩子。」宋美寶的聲音帶著哭腔。
「你這個孩子，不就是有了孩子嗎？弄成什麼樣？」溫純哭笑不得。
「媽，不是的！」宋美寶怯生生地抬起腦袋，淚水順著臉頰一滴滴落下。她的瞳孔微縮，充斥著恐懼，「我，我一不小心推到了秦喬。她流產了！」
「什麼？」溫純立刻緊張起來。雖然秦喬已經不是溫少夫人了，但是她肚子里懷著的還是溫家的骨肉。如果被溫炎和母親知道了，事情就不簡單了，「溫炎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吧？」宋美寶膽顫地抹掉了眼淚，「秦喬來找溫哥哥，大概就是想要說這件事，結果被我阻止了。」
「既然不知道，就好辦多了。」溫純揉了揉宋美寶毛茸茸的腦袋，「記住，這件事情你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知道嗎？」
「可是……」
「放心吧，媽媽會幫你處理的。你長那麼大，哪次不是我給你擦屁股？」溫純颳了刮宋美寶的鼻子。
宋美寶見自己母親如此輕鬆的樣子，也漸漸地放鬆下來。她性子紈絝，從小到大當然得罪過不少人，不過這個拼爹拼娘的年代，每次犯錯宋美寶總會風平浪靜地度過。
她捂住鼻子，笑開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
女人如扇的睫毛微顫，原本混沌的黑目浮現生機，如同一汪波瀾不驚的潭水之中掀起道道漣漪。
秦喬醒來了。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牆壁，幾乎一切都是讓人窒息的白色。秦喬揉了揉發痛的眉心，她看上去太過單薄了，就和一個玻璃娃娃一樣，讓人恐慌下一秒就會破碎。
「孩子呢？」
這是秦喬醒來的第一句話。
病床旁身著白大褂的醫生滿面猶豫，嘆息幾下最終說出了口：「對不起小姐，我們已經儘力了。」
儘力了，多麼殘忍的話語。
秦喬終於哭了。
晶瑩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弧線流落下來，摔落在了純白色的被單上，打濕了一片。她故作堅強的內心在這個時候終於崩潰了，她的身體里空蕩蕩的，那裡有一塊殘缺，而對她來說，就是失去了一切。
在她被辱罵時，她沒哭。在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時，她沒哭。
但是知道自己的孩子徹底沒了時，她終於忍不住了，那份故作偽裝的堅強終於崩潰。
「小姐，你的身體體質不錯，所以會那麼快醒過來。」醫生說道，「但是，流產後的人都需要休養，你要不要……」
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秦喬打斷了：「不用了。」
這個充滿痛苦的地方，她再也呆不下去了。
秦喬抹掉了眼淚：「現在就去辦出院手續吧。」
醫生左右為難，但是看到秦喬堅定的眼神時，他還是選擇了妥協。
而另一邊，溫炎陪伴了秦薇許久，終是準備回去了。
他漫步走廊上，目光遊離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忽然，他的視線停頓了。
一個穿著米色外套的女人站在門口，即使遠遠望去看不清臉，也會被那由內而外的光芒所吸引。
這個人，不是秦喬又會是誰？
而真正吸引他的不是秦喬，而是秦喬頭頂上的兩個大字：人流。
溫炎腳下的步伐一頓，但是也只是一瞬間的停留，繼而轉過了牆角。
他鑽入了車子，打開窗戶踩下油門，風過窗親吻著他的面龐，可是他卻是前所未有的心煩意亂。
秦喬，秦喬。
這是他的心裡第一次裝滿了這個女人的名字，即使曾經的他對這個惡毒的女人厭惡至極。
車子喇叭此起彼伏，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秦喬三番五次的欲言又止。
像是黑暗中的一縷光芒，最終，他撥通了一個號碼：「喂，幫我查一查……」
作為商界的重量級人物，想要查一個東西並不難。
秘書那邊很快就有了消息。
「boss，醫院那邊說，秦喬小姐有了孩子。」秘書吞吞吐吐的，顯然是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只不過，今天剛剛打掉。」
他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耳邊就傳來了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溫炎坐在車子里，不知為何他的拳頭握緊，一拳砸在了方向盤上。
暴躁、怒意攀上了他的心裡，在心中盛開了喧囂的花朵。秦喬的臉在他的腦海中無限放大，揮之不去，讓人心煩意亂。
秦喬啊秦喬，你就那麼討厭我？以至於連我們的孩子都不肯留下？
他掏出一支煙，點燃。
刺鼻的尼古丁味道縈繞鼻尖，薄唇中吐出灰色煙圈於空氣之中漸漸消散。煙頭閃爍火光最終燃盡，他掐滅了煙，於指腹上留下了骯髒的煙疤。
他看到了一個人。
一天里，三番五次地看到這個女人。
他走下車怒摔車門，舉手投足之間充斥肉眼可見的怒氣。聽到身後傳來的巨響，秦喬轉過了腦袋。
溫炎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來。
「秦喬。」
他開口了。
這是三年來兩人相處時他第一次率先開口，與生俱來的氣勢給秦喬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施捨。
秦喬的面色慘白，她艱難地站立在男人面前，暴露在那兩道犀利的目光之下：「有什麼事嗎？」
「秦喬。」溫炎又一次喊出了她的名字。他的聲音很好聽，帶有著男性特有的磁性，「孩子呢？」
秦喬原本怏怏低下的腦袋忽然抬起，她直視溫炎，眼眶通紅。
孩子？溫炎還有資格和她提起孩子？
如果沒有溫炎，如果沒有溫家，宋美寶會那麼囂張，甚至讓她失去了孩子？
憑什麼？憑什麼宋美寶做錯事情會得到無限的包庇，而她只有無盡的譴責？
「溫炎，你真把我當做傻子了？」秦喬怒吼出聲，「打掉了，打得乾乾淨淨了！溫炎，你滿意了嗎？」
她受夠了！受夠了這個所謂的愛情。
是她錯了，是她一直都錯了。她以為有了孩子，溫炎會對她有點感覺，哪怕是零星的一點點，都成了她的奢望。
但是，殘忍的現實總是一次又一次地給她重重的耳光。
秦喬一生中唯一一次幼稚，獻給了一個名叫溫炎的男人。只不過最後，徹底沉入池塘不見天日。
「溫炎，我知道，你想要的只不過是一個乖巧聽話的溫少夫人，但是抱歉，我擔當不起！」秦喬怒不可遏，「你何必在那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你這樣子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溫炎，我受夠了，受夠了被你們呼來喚去的日子！我是秦喬，秦家小姐秦喬！」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喊出，竭斯底里。
溫炎看著接近瘋狂的秦喬，逆轉了過往溫順如同兔子的形象，如此的陌生。
「瘋子。」溫炎薄唇蠕動，「明天，民政局上午九點見。」
一切，都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