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真的小燕子。」這時候那少女又看見了籃子里的真小鳥,好奇心大起,問梨霜道:「我可以摸摸牠們嗎?」
「可以的。」梨霜見這少女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被魏苓和陸粱弄壞的心情好了不少,便也笑著道。
少女用手指戳一戳小燕子,小燕子還以為有吃食,便伸嘴去輕輕地碰她的手,那少女開心地道:「牠們在同我玩!」
「是啊,牠們有些餓了,你想喂牠們嗎?」梨霜問道,掏出一隻小瓷瓶,裡面是小燕子們的口糧。
「燕子吃什麽啊?」那少女見梨霜和善,便也走到她身旁問道。
「吃蟲子。」梨霜說著,打開了瓷瓶,用一個小銀鑷子夾出裡面的小蟲喂小燕子,小燕子吃得可急了。
「我也想試試。」令梨霜驚奇的是,這個貴族少女並沒有流露出對蟲子的害怕或厭惡,反而一臉期待地看著梨霜。
「好吧,給你。」梨霜將手中的瓷瓶和鑷子遞給少女。
那少女學著夾起一條小蟲放入一隻燕子的嘴中,那個身上有著灰毛的燕子吃得歡快極了,吃完後還用頭去蹭少女,示意她再多給一些。
少女正喂得歡快,卻不知道寺廟裡有些人已經急瘋了。
「郡主,郡主!」遠處傳來隱隱的呼喊。
那少女聽見聲音,嘴巴撇了撇道:「他們在找我了,真沒趣,我還是趕緊回去吧。」說著將鑷子、瓷瓶遞還給梨霜,又笑著問梨霜道:「姊姊,可否把這幅畫給我?我拿這香囊同你換。」
梨霜望了一眼這少女的腰帶,上面的香囊十分精巧別緻,一望就知價格不菲,便道:「這粗棉布也不值得什麽,你若喜歡便拿去吧,香囊我就不要了。」
「那謝謝姊姊了。」那少女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兒,將畫著小燕子的粗布拿走,又將自己身上的香囊解開給梨霜道:「姊姊就拿著吧。」然後急匆匆地朝另一邊離開。
梨霜拿起香囊,藍色底綉粉梅花,質地是極好的,只是綉工不太精細,邊角上綉了一個小巧的「妏」字。
梨霜心下明了,這個少女竟然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南平王的女兒周妏琴。這少女看上去十分嬌俏,卻沒有皇家倨傲冷淡的壞脾氣,倒是可愛。
梨霜拿起小瓷瓶,繼續將幾個小燕子餵飽,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拎起柳條籃子往回走,才走到那個看上去比較雜亂的菜園子邊上,就見陸粱匆匆走來。
他見到了她,腳步才放慢,似乎鬆了一口氣,上來拉住梨霜,「梨霜,你不生氣了吧?」
看著陸粱這低眉順眼的模樣,本來已經消氣的梨霜忽然覺得不應該就這麽放過他,於是刻意板著臉道:「你可知道哪裡錯了?」
「我不該讓夫人自己出來。」陸粱低頭嘆息,「可是那些陰暗煩擾的朝事,不該來侵擾糾纏你。京城彷佛一個交織著美夢的陷阱,稍有不慎便滿盤皆輸,嫁給我或許是害了你……」
「陸粱,我不害怕的。」梨霜聽了他這話,盯著他的眼睛,眼裡有光,「夫妻本是一體,從一開始我便知道你定然是要為父母報仇的,既然嫁給了你,無論局勢多麽錯綜複雜,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不離不棄。而你的選擇,我也有權力知曉和參與,你說是不是?」
「你說得對,是我迂腐了。」陸粱深吸一口氣,忽然俯身緊緊地抱住了梨霜,彷佛要將她壓入他的胸膛里,才能夠讓他那顆充斥著紛擾的心平靜下來。
梨霜乖乖的任由他抱著。
半晌,陸粱才說道:「我們下山吧,路上我再和你說魏苓同我說了什麽。」
「嗯。」這一次換成梨霜牽著陸粱的手一起下山。
紅雲依舊,興許是知道今日雲華寺封路的緣故,山道上一個人也沒有。
梨霜問道:「魏苓方才同你談了什麽?」
「魏苓讓我安心的做經筳講官,陪同四皇子玩樂,爭取讓他信任我。」陸粱淡淡地道:「據說四皇子因著多年封不上太子,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玩樂?」梨霜臉色一變,咬牙切齒的道:「我就知道這個魏苓不安好心,怪道要讓我出去,這滿京城裡誰人不知四皇子有多荒唐?據說前些日子才夥同他的門客將一個姐兒玩死了,第二日老鴇再進去看的時候,那姐兒滿身上下全是傷疤。」不怪她知道這些事情,這幾日在花園子里抓蟲子的時候,她便聽見幾個下人的談話,更何況她的閨中密友雲瀟可是一個「包打聽」,也不知怎的,京中大小的事她都能知道些消息。
「所以我拒絕他了啊。」陸粱笑咪咪地摸了摸梨霜的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不當經筳講官了?」梨霜問道。
「當自然是要當,只是取得四皇子信任的方式有很多,不必陪同他玩樂也可以,只要讓他知道我的價值。」陸粱淡然一笑,彷佛絲毫不覺得這會是什麽困難之事。
「你心中有數就好。」梨霜放下心來,隨即又威脅起陸粱,「要是被我發現你同他一起鬼混,看我怎麽收拾你。」
「有你在家裡,我既沒有這個心,更沒有這個膽子。」陸粱笑著摟住了梨霜薄薄的肩膀。
「你可知魏苓的背後究竟是何人?我看魏昭於未必知道他做的這些事情,即使知道,也必定知曉得不全。」梨霜沉思。
「他沒有說。」陸粱道:「可是既然他鐵了心要報復景貴妃與劉黨所有人,那麽他支持的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難道是靖江王?」梨霜何等聰慧,立刻會意過來,隨即又有些疑惑,「可是靖江王遠在江西,哪裡能那樣手眼通天,又憑什麽打動魏苓……」
「你不要忘記,靖江王原是王皇后養子,皇后殯天後又由太后親自撫養。太后是皇后的姑母,她們當年究竟是被靖江王剋死的還是另有蹊蹺,誰都不得而知。」陸粱道:「這些年,皇上給了皇后的母族多少榮耀,一是因為王老將軍鎮守宣府大同,是國之重臣,此外,恐怕也有心虛的因素在裡面。」
王皇后的父親鎮國將軍是太后的弟弟,任宣大總督一職二十餘年,聲威響徹北方,即使近年來天災人禍不少,因著有王老將軍在,北方寮狄從不敢踏過長城半步。
「世人都說鎮國將軍深恨大皇子,我還道如此英雄怎會相信那等別有用心的謠言,如此看來老將軍不是真糊塗,而是裝糊塗啊。」梨霜道。
「無論如何,被魏苓查到了我的身分,這渾水便蹚定了。」陸粱捏著梨霜的手問道:「你有沒有一絲後悔?」
「怎會?」梨霜頗有自信的笑了,「你會走得很遠很高的。」上一世梨霜在素心閣中待了七、八年,不問世事,也不知道最後是誰登上皇位,可是她知道,無論是誰登上皇位,陸粱都會高居寧遠侯之位,這一世也不會改變。
之後,陸粱果然做了周晟雲的師父。
他每次談起這個四皇子便只能搖頭,擰起好看的眉毛道:「愚魯驕嬌壞,五個字佔全了。」
「那豈不是很難教?」梨霜手中的瓜子殼都掉了。
「也不然。」陸粱笑道:「那一類聰明且壞的人是最難以對付的,可似四皇子這般,只要摸到他的命門,順著教導,一樣服服帖帖。」
「真真有心計。」梨霜兩根手指撫上陸粱的下巴,道:「那你說說,我是什麽類型的,你得怎樣才能讓我變得服服帖帖的?」
「讓你變得服帖很容易。」陸粱眼睛里的笑意變得深了,忽然俯身將梨霜抱起來,在紛紛揚揚落下的瓜子殼中將梨霜放在床上,然後傾身而上道:「你瞧,這不就服帖了嗎。」
梨霜不服,掙扎著要起來,誰知道陸粱一隻手按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撓梨霜腰上的痒痒肉,令她笑得死去活來,眼淚汪汪。
陸粱問道:「服不服?」
「大人,大人,我服了!哈哈……救命啊,枕柳快來救我!」梨霜一邊躲閃一邊喊道。
「別叫別人的名字。」梨霜的呼喊忽然讓陸粱停下了攻勢,他淺墨色的眸子認真地盯著雲鬢凌亂的梨霜,然後忽而彎腰用唇堵住了她的呼喊。
深入淺出間,梨霜果然柔軟成一灘水,心甘情願的服服帖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