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嚴之渙抬手阻止了趙勇下面的話:「我意已決,你以為成國公府是什麼地方,能容得兩人隨意進出?」
「那就讓屬下去。」趙勇和張蕭爭相說道,不能眼瞧著嚴之渙如此以身試險。
嚴之渙目光冷冽,斷然拒絕:「不必多言,你們今夜只需在客棧待命,寅時之前我必歸來。」說罷,一擺手讓趙勇和張蕭退下,他且閉目養神,只待晚上夜探成國公府。
是夜,天空似被濃墨重重的潑染過,連一絲星光都瞧不見,只有幾縷柔和的月光灑落在地面,月色下,嚴之渙一襲黑色勁裝躍身至成國公府牆頭,四下張望了一圈,卻謹慎的並未直接跳入府內,而是等了片刻之後,確定並無人經過,才輕手輕腳的從牆頭躍身下來,兩腳著地,既輕且穩,沒有發出一絲響動,隨後一個竄身人便閃進了假山叢中。
嚴之渙歸來時已過了寅時,趙勇和張蕭正在屋內度步,想著在過一炷香的時間,若王爺還未回來,他們便要去成國公府尋人,不想猛地一抬頭,卻見窗戶從外拉開,一個人影閃身入內,兩人借著月色定睛一看,心中同時鬆了一口氣。
「主子,您可算回來了。」
趙勇剛想點燃燭火,就被嚴之渙出聲阻止,他悶哼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個夜明珠放在桌上,那珠子閃著點點熒光,倒是可以讓趙勇看見嚴之渙冒出的冷汗。
趙勇當下大驚,失聲道:「王爺受傷了。」
嚴之渙咬了咬牙,道了聲:「無礙,不過是皮肉之傷,你去把金瘡葯和棉布取來,不要驚動了旁人。」嚴之渙一邊吩咐,一邊脫下了身上的黑衫,他胸口正中一刀,血肉和衣布粘在了起來,分開時疼得他汗如雨下,手指都有些不聽使喚。
趙勇拿了金瘡葯和棉布回來,見此情景,趕忙上前:「主子,讓我來吧!」
嚴之渙牙關咬緊,把裡面被血染紅的裡衣脫了下來,下顎一揚:「手下利落點。」
趙勇那金創葯敷在嚴之渙胸口處,那刀傷頗深,從胸口一直延伸到腹部,傷口猙獰,紅肉外翻,顯然不是嚴之渙口中的皮肉之傷那麼簡單。
嚴之渙卻不甚在意,只等金創葯敷好后便扯過一旁的棉布繞著胸膛纏上了幾圈,最後打了一個死結,緊咬的牙關也鬆了開,舒出一口起后,出言道:「成國公果然是在府中,如今成國公府戒備森然,顯然是在防備什麼人,明天一早咱們啟程前往華千山。」
趙勇一怔,隨即想到成國公可以說是蜀地說一不二的存在,而能讓他在蜀地有所戒備的顯然不會是旁人,必然是余家兄弟中的某一人。
「主子,就算余家兄弟鬧翻,也未必會不顧念這麼多年的情分,未必肯幫咱們行事,您此次去華千山豈不是打草驚蛇?」張蕭不解的問道。
嚴之渙冷冷一笑,伸手在傷口處撫了撫,說道:「你以為今日夜探成國公府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探聽虛實不成?」他這一刀可不是白白挨的,既然成國公對下面幾個弟弟生出戒備之心,他便要藉由此事讓余家人徹底離心離德。
張蕭這才恍然大悟,之後說道;「主子,要不屬下再派幾個人去成國公府嚇嚇那老東西?」
「不必了,眼下他府里只怕戒備更加森嚴,我們無須此浪費時間,只等明日去過華千山後再做定奪。」嚴之渙擺了下手,面上忽然露出了幾許陰冷色,若是華千山一行不順,他只能作出破釜沉舟的選擇了。
華千山下的營帳內,桌面上鋪著一張布滿了小字的宣紙,余玄禮神色凝重,幾次提筆想在旁邊空白的宣紙上寫下字跡,最終只有一滴墨暈染在了雪白的宣紙上,。
「誰?」余玄禮大喝一聲,身體崩的似拉滿弓的弦一樣。
嚴之渙低笑一聲:「余副總兵,許久不見了,當真是好敏銳的警惕性。」
余玄禮瞳孔一緊,看向嚴之渙的目光陰晴不定,臉上顯現出幾分複雜之色,沉默了片刻,才道:「原來是長樂郡王,您不請自來可真讓我大感驚訝。」
嚴之渙似乎沒有一種在別人地盤上的認知,他朗聲一笑,目光落在那張布滿小字的宣紙上,長眉一挑:「我以為余副總兵料事如神,應該會料到我的到來。」
余玄禮冷笑一聲,突然逼近嚴之渙,沉聲道:「郡王隱瞞身份進入蜀地究竟想要做什麼。」
「這話應該我問余副總兵才是,武威軍三營另駐華千山究竟想要做什麼?」嚴之渙淡淡一笑,薄唇勾了勾:「練兵嗎?余家的膽子可真不小。」
余玄禮神色一冷:「比不得郡王,先是夜探成國公府,如今又隻身來我這營帳,郡王就不怕有所閃失嗎?」
嚴之渙大笑,一派閑適的尋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挑眉道:「閃失?如果怕有閃失,我就不會來這華千山了。」
余玄禮臉色沉鬱,忽兒又笑了起來,如果不是他注意那雙曲握的手,他還真當眼前這位長樂郡王是個不惜命的主了。「郡王來此不會是想與下官敘舊這麼簡單吧!」
「余副總兵猜的不錯,我來此正是為了敘舊。」嚴之渙淡淡一笑:「就是不知道余副總兵想不想和我敘這箇舊情?」
余玄禮眉頭擰著,盯著嚴之渙瞧了半響,臉色越發陰沉,薄唇闔動,最終發出了一聲嘆息:「郡王有話不妨直說,我只盼對得起天地,無愧於聖人。」
嚴之渙撫掌一笑:「我就喜歡這樣爽快的性子,既然余副總兵讓我有話直說,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余玄禮比了一個請的姿勢,作出洗耳恭聽的架勢來。
「此行我的來意,想必余副總兵已是猜出了一二,來前,聖人曾說希望我能帶成國公回京,如果成國公不願回京,那麼一切讓我見機行事。」嚴之渙望了余玄禮一眼,目光頗有深意,同時他壓低了聲音,緩緩而道:「余副總兵是個聰明人,我想你應該明白這話中的意思,如果真走到這一步,對於余家而言,實在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余玄禮擰著的眉頭不曾舒展,聽了這話,他的目光變更越加複雜,瞳孔深處閃過一絲痛楚,隨後森然的開口道:「他是我大哥,郡王似乎忘記了這一點。」
嚴之渙朗聲一笑,俯身望著余玄禮道:「余副總兵剛剛還說只盼對得起天地,無愧於聖人,再者,成國公是你的長兄,難道余家其他人就不是你的親人了?余副總兵是一個聰明人,應該懂得為何取捨。」
余玄禮苦笑一聲,他就是因為一直懂得何為取捨才落得如今的下場,令所愛之人別嫁他人,與敬重的兄長離心離德,而現在,他的一句話更會讓他就此背負上長兄的一條命。
「若換做郡王,你會如何選擇?」余玄禮忍不住冷笑一聲,譏誚的反問道。
嚴之渙聞言卻是放聲大笑:「難道余副總兵不知道我和皇太孫之間的關係嗎?如果是我,根本無需作出取捨,手中長刀必要出鞘,直接取他項上人頭。」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余玄禮冷冷一笑:「大哥不會束手就擒,我手上的兵力不足以抗衡大哥,若想規勸他,只怕郡王到我這是白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