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平時和周末
還好,大叔的目標是朝著山坡上的一片稀稀拉拉的房子走去,並沒有要進山的意思。
那小姑娘一直在後面跟著,一句話都不說。
迎面跑來的一條長了一身黃毛的小土狗,讓向天歌稍微放了一點心,從這狗的親熱勁兒來看,應該是他家養的狗,這狗跑出來的院子,應該就是他此行的最終目的地。
終於,在跋涉了一整天,拖著疲憊身體的向天歌來到了自己將要度過半年時間的新家。
進了院子,這院子還真不小,有兩個籃球場那麼大,低矮的圍牆是用石頭壘成的,三間土房,靠著東牆還有有兩間棚子。
跟著周大叔進了屋,向天歌看哪都不順眼,四壁被煙熏得黑乎乎的,房頂上還有蜘蛛網,一個大土炕肯定就是晚上睡覺的地方了,地面坑窪不平,除了兩個小板凳,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尼瑪,這讓人怎麼活?」向天歌心裡哀嚎道。
還好晚飯比較豐盛,一隻燉土雞,一條燉魚,一碗煮雞蛋,一盤涼拌黃瓜,主食是烙餅。
那個小姑娘給向天歌打了洗臉水,向天歌簡單的洗了幾把,也顧不上把自己帶的毛巾拿出來,臉上滴著水就坐在了飯桌前。
家裡只有兩個小板凳,周大叔拿了兩塊磚頭放地上,自己坐在磚頭上。
向天歌心裡嘀咕道:「這是人呆的地方嗎?他們是怎麼活了這麼多年的......」
沒敢接周大叔遞過來的烙餅,因為他那雙黑乎乎的大手看了實在是讓人倒胃口,自己扯了一塊烙餅,說道:「大叔你吃,我自己來。」剛咬了一口餅,忽然想到這烙餅也是大叔做的......
周大叔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誇獎道:「城裡娃就是董事。」
向天歌聽了這話沒言語,夾了一塊雞腿,小咬了一口......
「咦?味道不錯啊!」向天歌忍不住贊道。
「這是家裡自己養的土雞,肉有嚼頭。」周大叔拿筷子指著魚肉道,「多吃點,這魚是周末釣來的,多吃點......」周大叔不會讓人,只會說「多吃點」。
「周末釣來的?」向天歌放下雞腿,夾了一口魚吃,嘟囔道:「平時不讓釣魚?只讓周末釣嗎?」
大叔一愣,奇怪道:「平時是誰?我咋不認識?」
向天歌露出來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容,說道:「釣魚只讓周末釣嗎?」
大叔道:「別的小孩也可以釣,周末也可以釣。」
向天歌眨了眨眼睛,指著坐在他旁邊的小女孩說:「你說的周末不會就是她吧?」
「周末?她叫周末?」向天歌望向旁邊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來看了一眼向天歌,又把目光垂下去。
周大叔笑著解釋說:「山裡人沒文化,不會取名字,她姐出生的那一天是星期一,就叫周一,她出生的那一天是星期五,就叫周末。」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哈哈......」向天歌笑道,這還是他自從踏上交換生之路以來的第一次笑。
「這名字取得很科學呀?還說不會取名字......」向天歌朝著周大叔挑了挑大拇指。
周大叔笑道:「科學啥呀,瞎起的。」
......
吃完了飯,向天歌身體睏乏得厲害,指著大炕問道:「我睡這兒?」
「嗯,炕大,你隨便睡。」周大叔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回答。
向天歌現在也顧不得炕上臟不髒了,拿出自己帶的褥子、毯子、枕頭,三下五除二的鋪好,把外衣一脫,倒頭就睡。
......
向天歌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鳥叫聲喚醒的,睜開眼睛,呼吸了一口比城裡要新鮮N倍的空氣,然後再伸個懶腰,一扭頭,就見周大叔在地上收拾行李。
「大叔,你這是要出遠門?」向天歌疑惑地問道。
「嗯,」周大叔仍然是一成不變的憨厚的笑容,說:「是挺遠的,去廣冬。」
聽了這話,向天歌一激靈就坐了起來,急忙問道:「什麼時候走?」
「馬上!」這是大叔的回答。
向天歌的腦袋當時就蒙圈了,「那我怎麼辦?」
「你?你不是好好的嗎?」大叔把一些土特產使勁兒地往一個化肥袋子裡面塞著說。
「我是說,我吃飯怎麼辦?」向天歌此時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周大叔指了指屋角的兩個大缸說道:「滿滿的米和小麥,你敞開肚皮吃,夠吃一年......」
向天歌爬下炕來,趿拉著鞋,來到米缸前一看,這哪是大米呀,還帶著殼呢,小麥?還真是小麥,種在地里應該能發芽吧?問題是我要吃白面啊?
「哦,吃一些就碾一些,碾多了容易生蟲,存不住,娃子,我走了啊......」周大叔扛起東西要出門。
向天歌崩潰了,撲到門口,一把摟住周大叔的大腿哭喊道:「周大叔,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可怎麼辦?這山上有狼,這院子鬧鬼......」
周大叔笑道:「這娃子盡瞎說,滿山我都跑遍了也沒見過狼,野狗都沒有一條,這院子我住了四十多年,哪來的鬼?」
向天歌指了指西牆外的一個圓錐形建築物哭道:「那個不是墳頭嗎?那墳里肯定是有鬼的呀,你跟那鬼是鄰居,它不會害你,可是我跟它不認識,早晚會被吃掉的呀......媽呀......爹呀......大叔呀......」
周大叔笑道:「那是一座石塔,不是墳頭,哪來的鬼?娃子,我必須走,娃他娘還在廣冬等我嘞......你放手......我的火車要耽誤了......放手......放手......」
「嘭!」
周大叔一腳把向天歌踹了一個四腳朝天,扛著東西出門了。
向天歌兩眼空洞地望著屋頂的蜘蛛網,在地上躺了半個多小時,忽然一條又濕又軟的舌頭舔了他的臉一下,嚇得他一驚,轉過眼神來一瞧,是那條小黃狗。
他一把抱住狗頭哭叫道:「還好你沒走啊,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哭了一會兒,把小黃狗也給哭得不耐煩了,爪子按在他臉上,使勁兒拔出來自己的狗頭,一溜煙兒跑出門去。
向天歌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躺在那兒想了想,自言自語地念叨著:「我怎麼辦?去尼瑪交換生,老子不幹了,回家......」
拿定了主意,心情也變好了,臉都顧不上洗就開始收拾東西,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就是把昨晚拿出來的褥子、毯子、枕頭原樣再塞回到大提包裡面去。
背著雙肩包,拎著大提包,剛一轉身,忽然看見周末正站在門口直勾勾地望著他。
向天歌像見了鬼一樣,往後一跳,驚叫道:「啊,你、你怎麼還在家?」
「你怎麼沒跟著一起去?」向天歌見她不說話,又追問了一句。
「爸爸說怕你逃跑,讓我在家看著你。」周末終於開口說話了。
向天歌把提包扔在地上,一拍腦門叫道:「天吶......」
「不行,我一定要回家,這裡再呆一天,我會瘋掉的!」重新拿起了提包,向天歌奪門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