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惡鬼之地

「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們為什麼要穿成這樣？」

「——這是什麼東西你就往我嘴裡塞？」

凶丫頭往我嘴裡塞的東西口感有點像硬幣，我本想要吐出來看看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卻看見她也同樣往嘴裡塞了一樣的東西。

她塞完以後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小聲些，然後張開嘴將舌頭往前頂了一下，我才看清楚那玩意兒原來是一枚外圓內方的銅錢。

舌頭上的一股腥氣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我含著銅錢感到很茫然：「我們為什麼要往嘴裡塞錢啊？」

「你閉嘴！如果你不想再落到那些傢伙的手裡的話，就照我說的做！」凶丫頭將聲音壓得很低，說話間兩隻大大的眼珠子，不停的在那些身上穿著古舊清兵服，手裡拿著鞭子的鬼身上徘徊。

而那些拿著鞭子的鬼，他們身上穿著的兵服正前方印了一個醒目的『卒』字，此刻正抽打著一些走得比較拖沓散漫的魂魄。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穿的這一身杏黃色的，好像唐裝似的大袍，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等我仔細一瞧，才發現原來這不對勁是出在衣裳的袖子上。

衣袖上的圖案倒是都繡得差不多，大大小小是綉了一些花卉魚蟲。

可這袍子左邊的袖子明顯要比右邊的袖子短一些，顏色雖然很像，但是如果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這兩隻袖子的顏色是有區別的，左邊的衣袖是鵝黃色，右邊的衣袖是麥牙色，最重要的是，我這褂子的顏色，卻分明又是杏黃色。

這衣服不知哪家裁縫做的，如果是在上邊，那肯定得是妥妥的一個差評。

我再轉過頭瞧了瞧一旁凶丫頭穿的那身，包裹著她有些清瘦的身形的青藍色的旗袍，困惑道：「這兩身古古怪怪的行頭，你是從哪裡搞來的？」

凶丫頭輕蔑一笑，也跟著轉過頭來：「在你只顧著埋頭啃我扔給你的那兩隻白薯的時候，我從別的鬼身上扒下來的。」

「別的鬼？」我感覺我的右眼皮忽然不由自主的跳了一跳：「你指的，該不會是那些殘肢堆上的鬼屍吧？」想到現在自己身上穿著的這身衣服，居然是從那些綠油油黏糊糊，殘缺不全的胳膊大腿上扒下來的，我突然覺得有些犯噁心。

凶丫頭從上到下的掃了我一遍，似乎是對我這身行頭非常滿意的樣子，語氣也頗為嘚瑟：「不然呢，你要我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上哪兒去找一隻活蹦亂跳的鬼出來給我扒一扒？」

「不是，我的意思是，從那些東西身上扒下來的衣服能穿嗎？」我回憶著那環繞著惡臭的地方，皺了皺眉：「那胳膊，那大腿，那傢伙，都被撕成那樣了——」說到這裡，我忍不住拍了拍腦門，一瞬間感慨萬千：「啊——我好像終於明白，這衣裳為啥一隻胳膊長一隻胳膊短了。」

「我隨便拼了拼，沒想到還挺好看的。」凶丫頭說著，一手將我放在腦門上的手給抓了下來：「不過你這傢伙，廢話怎麼這麼多？好好排隊行不行，別一會兒把那些東西給招惹過來了。」

我抬頭往前望了望，無奈道：「不是，我說——這隊得排到什麼時候去啊？就是買演唱會的票也排不了這麼長吧？」

我這話才剛說完，腳下就響起一聲清脆的『咔嚓』聲，我還以為是我不小心踩到了什麼機關之類的，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一隻手掌般大小的甲殼蟲。

當然，這種蟲子我從前並沒有見過，所以也很可能人家根本不叫甲殼蟲。

可是不管它叫什麼，它現在已經被我給踩扁了，乳白色的蟲汁爆了我一褲腳。

「你們這地方的蟲子長得可真大。」我感慨了一下蟲子，然後繼續著我最開始的疑問：「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了么？」

我視線可及的地方，是一條彎彎繞繞的遙遙長路，而在這彎彎繞繞的遙遙長路之上，則是數不清的魂魄。

魂魄們十分有秩序的排著長長的隊伍，長隊的兩側站了些穿著古舊清兵服，手裡拿著皮鞭的鬼，這些鬼全都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手裡的皮鞭一下又一下的，抽打著排著長隊緩慢前行的魂魄們，根本就沒有停過。

我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些凶神惡煞的鬼，專門喜歡挑那些本就瘦小虛弱的魂魄鞭打，而當那些魂魄被打到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實在虛弱到走不動開始求饒的時候，這些虛弱的魂魄，就會被這些凶神惡煞的鬼給單獨拎出來，放進一旁冒著滾滾濃煙的油鍋之中。

被放進油鍋之中的魂魄們會發出慘烈的哀嚎，而這種哀嚎聲，似乎會讓那些拿著皮鞭的凶神惡煞的鬼變得更加的興奮。

最後在這充斥著鞭打聲，慘叫聲，哀嚎聲的長路盡頭，則屹立著一座高大的牌樓，那牌樓雖然很遠很遠，甚至幾乎快被濃重的瘴氣所瀰漫淹沒，卻氣勢逼人，讓人望而生畏，而在牌樓的最高處，依稀可以看到掛著的兩個人形的影子，一黑一白，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

我和凶丫頭因為來得最晚，所以排在了長隊的最後邊，而我們的運氣恰好也是比較好的，沒有挨鞭子，也沒有下油鍋。

可是，說實話，我從內心到肺腑，都根本一點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再多待上一秒鐘。

「這裡是哪裡？」凶丫頭的視線越過我，看向遠處那座高大的牌樓，聲音裡帶著無法隱藏的惋惜：「這裡原本是魂魄們前往酆都城的第一個入口，也是每一個死去的人，他們的魂魄都應該去的地方。」

「第一個入口？」我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發現我的腦子裡，裝著的關於鬼怪的東西幾乎為零，就只好耐心的聽著凶丫頭繼續細說。

「每一個死去的人，他們的魂魄都會被帶來這個地方，走過鬼門關，踏上黃泉路，看過三生石，然後到奈何橋上喝下一碗難喝的湯，將所有的一切都忘掉，再入輪迴。」說著說著，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凶丫頭的惋惜中，還帶上了一絲憂傷：「而這裡便是，幽門地府——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