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眼

chapter01

「哎，看見了么看見了么？」

「你說走廊盡頭化妝間里那位大明星吧！」

「對對對，是不是特可愛，特嬌艷？！」

「啊啊啊我我我！我看見白歆女神了，本人看著超級萌，就是氣場太足，冷冷的沒敢靠近……」

北京某體育館後台，年輕男女們擠成一團，聊得眉飛色舞，臉上全是八卦的表情，目光都聚攏在走廊盡頭的化妝間。

他們著統一的藍馬甲，脖子上掛著身份牌，是活動的工作人員和被招募而來的志願者們。

原本，這些人都應該在前台維護秩序，給粉絲們發放應援物品。

但自從幾分鐘之前，一位戴墨鏡的女星打這兒經過，他們便停下手頭的工作，聚集於此展開了場站談會。

而他們口中的這位女星，便是現下爆紅的小花旦，白歆。

白歆時年21，電影學院大四在讀，憑藉古裝電視劇《阿音》一夜爆紅。

她的粉絲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不知什麼時候起，白歆就成為了國民女神。

誰能想到膚白貌美，清麗皎好，台前幕後總是不苟言笑的白歆小姐姐，竟真的會出現在這兒——

英雄聯盟十五周年慶典活動的後台。

眾所周知英雄聯盟又名擼啊擼，玩家大部分是摳腳大漢，白歆的氣質和這款遊戲相去甚遠。

「天啊，白歆女神也玩擼啊擼嗎？你們確定情報沒錯，她真是表演賽嘉賓？」

「能在這種滿是宅男和網癮少女的現場看見女神，真是值回票價了有木有！」

「真的是歆歆嗎，她和電視上一樣高冷嗎，你們就沒人和她說上話嗎？」

對此，粉絲們的反應最為直觀，紛紛發出質疑。

人群中，有誰靈機一動，想到了前去探尋的辦法：「哎，女神那邊有送水過去嗎？如果沒有，我現在去啊！」

話畢，少年轉身就操起瓶礦泉水。

「你可死心吧，剛才KTW戰隊的星神已經捧著陶瓷杯進去了，就是白歆代言的那款。」身邊人一秒戳破他的美夢。

少年咬牙切齒：「星神怎麼這樣啊！他等會明明可以和白歆小姐姐同台競技，甚至是並肩作戰，幹嘛和我們這些小粉絲爭QAQ」

眾人談論間，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走到人群之後。

他通身黑色，雙手插在兜里，眼睛微微眯起，將他們的八卦一字不落聽了去。

男人立在原地，微頓，旋即一隻手從褲兜抽出來，連帶著拿出了手機。

「誒！雲神，你到啦！」前方，忽然有女孩回頭與他照面。

下一秒，周圍好幾個工作人員都轉身，撞見男人清冷的雙眸時，言語都變得磕磕巴巴。

「啊，雲神，我我我只是在這兒等星哥！」

「雲、雲神，我不是故、故意偷懶，就是太想看女神一眼……」

「那什麼，我現在就回崗位工作！」

原來，這幾個都是KTW俱樂部的工作人員，而他們口中的「雲神」則是俱樂部的領隊，也是半個老闆。

看八卦被老闆逮個正著，也不怪他們宛如老鼠見了貓。

面對戰戰兢兢的下屬，韓雲進只輕抬眼皮，目光越過人群，也落在走廊盡頭。

電話通了，他薄唇張開，卻只淡淡吐出三個字，「滾出來。」

須臾，走廊盡頭的那扇門便被打開，八卦群眾們都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KTW的現役隊員，他們口中的星神從裡面溜出來。

……

人群一片死寂，大家眼中的小火苗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原來如此。

目送著一高一低的背影離去，他們心想，KTW的領隊果真如傳言那般，冷厲、嚴肅、說一不二、令人畏懼。

*

KTW戰隊休息室內。

剛從白歆那回來的星神，被少年少女們圍在中央，如同眾星拱月。

他本人正墊腳、雙手舉高，掌心托著什麼東西，「起開，都起開，當心碰壞了我女神的簽名啊啊啊！」

而剛將他吼回來的領隊，韓雲進輕嗤：「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得了什麼可以許願的阿拉丁神燈。」

……

室內寂靜一瞬，旋即集體討伐韓雲進。

「雲神，這可比什麼阿拉丁神燈寶貴多了！」

「是是是，我們阿歆現在的簽名都快炒到六位數了吧！」

「哎，站在頂端的雲神，當然不會懂我們凡人的疾苦和快樂。」

韓雲進難以理解，隨手扯過椅子坐下，說：「你確定要繼續舉著這個遇水就化的口紅簽名，而不是好好化妝，等會更好看的和你所謂的女神合影？」

「卧槽！」立刻有人驚呼，「星神你個變態，竟然要求我們純潔的歆歆用口紅給你簽名？？？」

「星神你個猥瑣宅男！」

「既然是口紅簽名，不如送給我們這些女粉絲吧！」

男人沒想到，他隨口一句讓隊員化妝的話，居然又引起粉絲們的騷動。

就連他的侄女，也眼巴巴跑到自己身邊，小手揪住他衣角嗲嗲地說：「舅舅，思雨也想要白歆姐姐的簽名，你幫我和星神哥哥要~」

韓雲進忍無可忍，回頭冷漠地說：「給你們十秒鐘時間冷靜，否則沒收工作牌，全部趕出場館。」

如此，室內才恢復往日的安靜。

星神得救，迅速閃回化妝鏡前，小心翼翼地將陶瓷杯放在桌面上，心裡琢磨著能不能給簽名刷層什麼東西防止掉色。

小侄女顧思雨難得見舅舅發飆，此刻也不再提有關簽名的事，乖覺的搬來小板凳，坐在他腳邊說：「舅舅，我想玩你的手機。」

韓雲進垂眸睨她，終是抵抗不住這小侄女的賣萌，將手機扔給她。

果真，顧思雨直接點開了王者榮耀這個遊戲。

為免麻煩，他特意交代：「等會被別人殺哭了，我不會幫你欺負人。」

末了，怕侄女哭，他又補充一句，「舅舅要保存實力去打表演賽。」

「喔。」顧思雨早料到舅舅不溫柔，不會幫自己，根本不在意。

她這個名副其實的小學生，已經做好了被虐的準備，剛進遊戲就在公屏給大家打預防針：

【cloud：這裡是一隻小學生，請對面小喬姐姐輕點虐o(*////▽////*)q】

須臾，對方小喬竟回復了：

【峽谷第一凶：哈哈哈可愛，雖然我是新手，但我會手下留情噠<(￣︶￣)>】

韓雲進見遊戲開始，兩方中單就進行了「弱智」般的對話，微微搖頭，乾脆躲了出去抽煙。

卻沒想到，一貫安靜的安全出口處，今天也蹲了個人。

是個小女孩，十七八歲的樣子，貌似是個coser，身上的服飾和英雄聯盟中的一位女槍手很像。

模仿的是款冰雪節限定款皮膚，正紅的聖誕帽，正紅的連衣裙，正紅的長筒靴。

一身的紅，襯得女孩皮膚雪白。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階梯上，彎腰低頭，樓梯間的遊戲音效告訴韓雲進，她也在玩王者榮耀。

韓雲進猶豫一瞬，最終沒有離開，一來小女孩好像沒發現他，二來他現在實在需要抽煙解壓。

他並不想和這女孩有任何交流，便抬步往上面的階梯走了兩步。

女孩大約是玩得太入迷，連打火機的聲音都沒注意到，韓雲進覺得這樣反而很好，邊抽煙邊思考等會的退圈措辭。

約莫半分鐘之後，樓梯間的安靜被打破，女孩的手機里傳出隊友的謾罵：

「小喬，被個小學生打成0殺11死0助攻，你打臉嗎，還手下留情？？？」

「小喬，你他媽的別是個幼兒園學生吧，求求你放過農藥玩家們，去打人機可好？？？」

「真的弱智，每次技能都扔小兵身上，你怕是不知道技能可以移動施放？！」

「別罵了，她可能就是玩遊戲忘了帶腦子而已。」

整個樓道充斥著怒罵，韓雲進發現，女孩只是抿唇，倔強地沒有關掉語音。

半晌，她開始自言自語：

「啊，原來技能真的不是自動定位，要自己移動到別人身上噢。」

「嗷嗷嗷，現在的小學生都這麼厲害嗎，別追著我殺了嘛，隊友血線比我還低啊！」

「天吶，農藥這什麼設計啊，為什麼要強迫新手聽隊友的罵街……」

至此，韓雲進確定，這個女孩子恐怕是個十足的新手菜雞，連語音可以關閉都不知道。

無論什麼遊戲都是王者的他，忽然覺得挺新鮮的。

於是——

韓雲進摁熄煙頭，抄手走到女孩身邊，彎腰，伸手幫她關掉屏幕左上方的小喇叭和話筒。

「語音可以關掉。」他還善心大發，提醒道，「實在不會玩，可以先讓朋友帶你玩人機模式，總會好的。」

冷不丁冒出個男低音，還伸出一隻手，女孩嚇得差點沒摔下去。

白歆回頭，原本以為是什麼粉絲跟了過來，想吐槽。然而，當她看清來人時，卻猛地怔住，眼睛不由自主瞪大，嘴唇驚訝得微微張開。

深刻的輪廓，狹長的眼睛，好聽的低音炮。

是他吧？！

雖然她從沒見過韓雲進本人，但是男人離得這樣近，和網上的照片的確是有八分相似。

白歆沒想到，自己會在賽前就見到韓雲進本人，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她耳膜突突作響，腦子一嗡，彷彿霎時放起煙花。

而韓雲進只當女孩是被自己的突然出現嚇到，扶穩她之後，解釋：「我一直在這抽煙，你打得太入迷沒注意到。」

言下之意，他並非什麼奇怪的人。

白歆還沉浸在震驚的情緒之中，卻見韓雲進利落轉身，就要離開。

「雲神！」她情急之下，揪住了他的衣角。

男人步伐一頓，回頭疑惑看她。

白歆覺得不可置信，傻傻地問了句：「真的是你嗎？」

韓雲進頷首。

白歆忽然想到自己剛才的爛操作，以及，隊友們氣憤的吐槽與謾罵。

「其實……我，那個，農藥，是新手。」她覺得很丟臉，磕磕巴巴解釋，但是太緊張有些語無倫次。

並且，還很沒用的紅了臉。

女孩這樣的反應，韓雲進已經見過無數遍。

他揚眉，問：「粉絲？」

「啊？」白歆坐在階梯上，仰頭看他眼睛，下一秒重重點頭，「嗯！」

韓雲進：「帶筆了嗎？」

白歆搖頭。

韓雲進熟稔的問：「眉筆或者口紅呢？」

「嗯？」白歆愈發迷茫，但還是回答，「只帶了手機……」

韓雲進沉吟一瞬，忽然說：「手機也行，給我吧。」

白歆瞳仁微縮，以為男神要給自己聯繫方式了，深吸一口氣，極力剋制內心的激動，雙手奉上了手機。

旋即，便看著男人一手持手機，另一隻手的食指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滑動。

白歆正疑惑，什麼樣的聯繫方式需要這樣比劃，她的手機就被遞還回來。

末了，韓雲進還對她說：「新手別玩小喬，下次玩亞瑟吧。」

白歆目送著他的背影，輕聲回答：「嗯，謝謝雲神！」

然後她才美滋滋低頭看手機，結果——

屏幕上，備忘錄里，留下了龍飛鳳舞的兩行字：

「韓雲進」，「clouding」。

中英雙字，良心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