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如果您看到這行字說明您的訂閱率不足30%,請等待48小時觀看天色已經晚了。晚風從殿門外湧進來,翻起張少陵青色的袍角,他身上不計其數的傷痕也在一片燭火通明中顯得格外醒目。他安靜站著,手裡捧著沒有動靜的小鳳凰,低眉斂目,彷彿被指控與魔界勾結之人並不是他。
「今日將眾位師弟師妹召集於此,是為了宣布我青雲派一件大事。」葉灼光朗聲說道,「新晉弟子張少陵,屢屢違反門規,現有三大罪狀如下:其一,擅自翻看外放修行弟子名冊;其二,在東冥林中為一己私慾無禮犯上;其三,與魔界勾結。」
話音一落,數百道意味各異的目光集中在了張少陵身上,但大殿內依然鴉雀無聲。新晉弟子中有人上前一步,微微行禮,恭敬道:「大師兄,弟子有個問題。」
張少陵微微動了動——這是夏無胤的聲音。
葉灼光:「請問。」
夏無胤:「其一與其二也就罷了,但這其三……雖說張師兄平日確實有些孤僻,但與魔界勾結是重罪,葉師兄總該拿出證據,也好叫我們心服口服。」
葉灼光挑起眉:「自然。」他拿起那兩張焦黑的符紙:「東冥林中,魏師弟所遭遇的是一名魔界眾人和一棵附靈樹。當我趕到時,附靈樹已經被摧毀,現場留下的痕迹是電系法術,魔氣也是從電系法術中檢測出來。」
他停了一停:「眾所周知,靈力分五行,金木水火土。風、電二系最為少見,在我青雲山眾多弟子中,唯有兩人是電系靈力,一位是季子瑜季師弟,一位便是張少陵張師弟。」
夏無胤似乎想說什麼,被葉灼光截斷了話頭:「當然,我也會懷疑現場除了張少陵、魏珏和那名魔界中人外是否還有第四人,但很可惜,我並未找到第四人的蹤跡。」他把符紙往桌上一拍,厲聲喝道:「張少陵!你身為修仙者,竟擅自修行魔氣,與魔界勾結,你可認罪?!」
張少陵依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表情冷淡漠然。葉灼光見他不開口,冷笑一聲:「張少陵與魔界勾結,按照門規廢去全身靈力,鎖入鎮魔塔中,非掌門之令永世不得出——」
「等等。」蕭陽忍不住開口,「葉師兄,師父不在山上,此事事關重大,我們不好自作主張吧……」
「九華雲天宗的小公子向來眼高於頂,怎麼倒肯替張少陵分辯。」葉灼光微微垂下眼帘,「鐵證如山,蕭公子就不必再袒護他了吧?九華雲天宗也算是十二修仙派中的大門戶,這樣袒護一個與魔界勾結之人,蕭公子就不怕連累到你的父親?」
蕭陽挑起眉,微微抬了抬下巴,神情倨傲:「葉師兄這會兒怎麼不叫我蕭師弟了?我父親自幼教導我,為人處事要明辨是非,切不可急躁。我可不會袒護一個平民出身的弟子,只不過聽說葉師兄處事向來溫和圓潤,沒想到也有這般急不可耐的時候。」
葉灼光淡淡笑了笑,抬眼注視著他:「既然蕭副宗主對蕭師弟教導有方,那也應該教導過蕭師弟何為尊重師長。師父不在,身為大師兄,我有權力先行處置,待師父回來后再行稟報。」說完他斷喝一聲:「還不把張少陵拖下去?廢去靈力,壓入鎮魔塔——」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關進最底層!」
立時有人上前去拉張少陵,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虛弱卻堅定的聲音響了起來:「且慢!」
始終面無表情的張少陵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他難以置信地動了動唇,垂下眼看著捧在手裡的小鳳凰。赤紅的小鳥努力爬起身子,可惜實在太過虛弱,它只能歪歪斜斜地靠在張少陵胸前,但它的眼神卻無比堅定:「誰敢動他?!」
蕭陽的眼裡透出驚訝和喜悅,他差點從座位上蹦起來,但似乎意識到自己這樣太有失體面,於是輕咳一聲揉了揉眉心以作遮掩。張少陵微微啟唇,低聲喃喃道:「小蛋,你……」
沒死?
張少陵難以抑制心底湧上來的狂喜,好像一瞬間,無論是與魔界勾結還是與妖界勾結都不重要了,他背上什麼罪名也都不重要了,他的小鳳凰還活著。
鳳荀四肢百骸都在痛,但他依然坐直了身子,直直望著坐在上首的葉灼光:「適才葉師兄說,現場除了魏珏、張少陵和那個魔界中人沒有發現第四人蹤跡,其實是錯的。」
他的眼底透出一抹從容與平靜:「因為那個第四人,就是我。」
大殿一片寂靜。
過了許久,葉灼光斂去眼中一瞬間的震驚,微微勾起唇角:「我知你護主心切,但你莫非是拿我們在場所有修仙者當傻子嗎?你前幾日才剛剛出殼,還是一隻雛鳳,怎麼可能化形?就算能化形,也絕不可能用出那樣強大的法術——」
鳳荀淡淡道:「那只是你孤陋寡聞。」他的眼神裡帶了點嘲諷的笑意:「還是說你只想把勾結魔界的罪名強加到少陵頭上?」
「少陵」這個稱呼讓張少陵微微一震,恍然想起東冥林中的生死關頭,小鳳凰也是這麼稱呼他的。從未有人省略姓氏稱呼過他的名字,其中蘊含的親昵與熟稔讓他驟然覺得,和小鳳凰上輩子似乎就已經相識。
「怎麼會。」葉灼光淡淡一笑,「那就請你解釋一下,你是如何……『化形』的?」
鳳荀平靜吐出四個字:「『無妄之術』。」
不僅僅是葉灼光、蕭陽,就連季子瑜的臉色都在頃刻間變了。從頭至尾一言不發的季子瑜終於改變了他那漠不關心的神情,死死盯著小鳳凰:「那是玄霄派禁術,你如何會用?」
「因為我不僅僅是一隻鳳凰,我曾經是個人。」鳳荀的目光從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葉灼光身上。他的眼中蘊含了點笑意:「誰說在場並無第四人?我就是第四人,附靈樹是我毀的,那個魔界中人是我殺的。就算修鍊魔氣,也是我曾修鍊魔氣,與少陵無關。」
「你曾是個人?」季子瑜微微皺起眉,「可唯有玄霄仙尊才能修鍊玄霄禁術,你是想說,你曾是玄霄仙尊嗎?」
想到這裡,鳳荀覺得心情無比愉悅。
張少陵倒是察覺到他愉悅的心情,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小蛋正琢磨著如何對他使壞。他深吸一口氣,俯瞰此刻都變得異常渺小的萬里河山,忽然低聲道:「沒想到,高處竟還有這麼壯麗的景色。」
鳳荀頓住了:少年魔尊的口氣中隱隱含了一絲渴望,這讓他想起前世那個企圖把世間萬物都踩在腳下的成年魔尊,心底不由得浮起一絲憂慮。他本打算將這個張少陵與前世的張少陵看做兩人,可他們骨子裡其實……還是同一個人吧。
若前世重演,他作為張少陵的靈獸,該怎麼辦?
鳳荀用翅尖敲打著蛋殼,沉吟著:他不希望這一世的張少陵墮入魔道,其實他對張少陵已經沒有多少敵意了——一個人每天用靈力餵養他,貼身攜帶他,兩人片刻不離,甚至一同洗澡,一同就寢,張少陵還為了他翻找那麼多書籍,現在還願意為他以身犯險……他很難再有任何敵意。
他不知道如果前世重演自己還能怎麼辦,他只明白一件事:他根本就下不去手,也不可能下手送張少陵去見太上道祖。
只能日後再說……
「我前幾日讀過一本書。」張少陵忽然又開口了,「上面說鳳凰出殼就是成鳥的形態,小蛋,是這樣嗎?」
鳳荀翻了翻白眼:他怎麼知道,他是第一次當鳳凰。不過聽起來就不靠譜,可別是從「把鳳凰變為雙修道侶」那本書上看到的。
張少陵沒指望一顆蛋能回答他。他沉默片刻,忽然輕聲呢喃:「小蛋,不知道你化形是男是女?」
鳳荀渾身一激靈:這……少年魔尊這是什麼意思!?
似乎他的不安太過強烈,張少陵撫了撫心口:「……我只是隨口一問。」
鳳荀嘴角抽搐:等他能口吐人言,他第一件事就是警告張少陵,別想把他當成雙修道侶!
.
時間接近傍晚,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咸腥味。他們飛過海上,大鵬身體微微傾斜,向距離海岸不遠處的一座高山降落。
這裡已是南禺地界。從高空俯瞰,南禺山並沒有書上所描述的「有上多金玉,其下多水。有穴焉,水出輒入,夏乃出,冬則閉」的景象,反而如同一顆突出的門齒,靜靜咬進大地,在黑暗中沉默而肅穆。
這裡已經十分接近魔界。南禺本是靈氣充沛的地方,現在卻變成了荒蕪一片的不毛之地,根本沒有一點生物活動的氣息。大鵬將張少陵放在南禺山最高的山峰上,振翅飛走了。
鳳荀在蛋殼內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他是鳳凰,對靈力波動的感知最為明顯。這個地方讓他十分難受,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扼住他的喉嚨,讓他呼吸艱難。四周魔氣沉重,土壤烏黑,寸草不生,樹木光禿禿像是遲暮的老人,向天空伸展著瘦骨嶙峋的枝杈,彷彿在無聲地吶喊。
就在這時,一股清新充沛的靈力環繞住他,有效緩解了他的不適。張少陵低聲道:「好受些了嗎?你忍一忍,我們儘快找到練實果回去。」
鳳荀的眼裡透出一絲凝重:這樣的不毛之地,真的還會有練實果的存在?
張少陵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眉峰緊鎖,在腦海中回想那份南禺山的地圖——他們此刻位於南禺山最高的山峰上,需要越過這座山峰向東走,那裡曾經有一片竹林。這段路程不算遠,只是……
張少陵持劍在手,完全枯萎的山林中傳來凄厲的呼號,像是野獸,又像是某種生物的垂死呼喚。他警惕地關注著四周的動靜,小心翼翼地劈開面前攔路的樹枝,沿著曲折的山路向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