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節課
周日下午,周菡萏照舊和齊嘉佳一塊去學校補習,天氣雖好,陽光卻沒有一絲力度,寒風凜凜,兩個女孩不約而同裹緊了圍巾。
林老師自然也在等他們,自打上回「獻殷勤」吃了個閉門羹后,周菡萏開始有點怕他。
她不忍多想,或許林老師已經看出當中端由,開始有意識地迴避自己。
好在進辦公室后,林老師一切如常,主動而溫和地招呼她們,看她的眼神也沒有更多意味。
周菡萏才稍微放下心,主動提問。
兩小時的講解答疑很快過去,兩個女孩子開始收拾習題和講義。
林淵也起身,理好辦公桌,套上了椅背大衣。
齊嘉佳背上包,抬眼問:「老師你也要走啊?」
林淵頷首,看了眼手機,而後按滅放回大衣兜里。
這是頭一回,以往補完課,林老師從未跟她們一同離校過。
三個人兩前一后地下樓,朝校門走。
凜冬將至,大道兩旁梧桐落盡,只余枝杈光禿稀疏,毫無生氣。
見林老師一直走在後邊,形單影隻,周菡萏莫名不忍,小聲和齊嘉佳說:「我們要不要等一下林老師?這樣好像不太禮貌哎。」
齊嘉佳直接回頭的動作把周菡萏嚇了一跳,以至於她的胸腔又砰咚起來。
下一秒,她聽見齊嘉佳有理有據的分析:「你就彆強人所難了,老林擺明不想跟我們兩個小屁孩一起走,又不是賽跑,他腿那麼長,怎麼可能跟不上。」
周菡萏攥了攥手裡的口罩,思緒被風剮得隱隱作痛,但她還是裝作無所謂道:「好吧,是我同情心泛濫。」
事實證明,她的確同情心泛濫。
快到校門口時,周菡萏望見一個短髮女人沖這邊笑著招手。
周末的校園很是冷清,放眼大道,恐怕就他們三個,周菡萏並不認識她,齊嘉佳顯然也迷茫好奇,那麼就只剩林老師了。
還沒來得及確認,男人已經走到倆女孩身邊,囑咐了一句「騎車注意安全」,就匆匆越過,朝那短髮姑娘走去。
短髮女人換一隻手拎手袋,另一隻手掩住了唇,像是用來遮擋自己過於喜不自禁的神態,她的臉在日光里透白髮亮,眼如彎月,有股別樣的神氣。
她俏生生的語氣被風挾來:「不好意思了,還讓你接太麻煩人,就直接來你學校找你了,應該沒關係吧——」
也是這一瞬間,周菡萏好似誤入雷陣,寸步難行。
目睹一切的齊嘉佳,並沒有注意到友人的異常,光顧著消化「老林女友疑似現身校園」這個驚爆眼球大八卦。
少刻,齊嘉佳覺得背後沒了聲息,回過頭去,周菡萏已經獨自走向車棚,留她一個人在原地傻呵呵地觀賞。
齊嘉佳趕緊追上,一邊咂舌道:「難怪林老師不跟我們一塊走呢……」
——
林淵發動車子,身側張妙清扣好安全帶,回頭望向曾經母校:「我都好久沒來陵中了,好懷念。」
林淵沒說話,右拐上路,後視鏡里,兩道身影並排從校門閃出,其中一個,大半張臉都埋進了粉色口罩里。
林淵收回視線,駛入車流后,他又不放心地瞟了眼後視鏡,倆孩子已經背道而馳,騎去了馬路對面,漸行漸遠。
相親的地點在城區一家高檔的英式下午茶餐廳,張妙清先點了杯白巧克力摩卡,林淵叫了紅茶,考慮到女孩子喜好,他又添了一道甜品,才把餐單交還給服務生。
「真是每逢相親胖兩斤。」女人笑著脫掉大衣,內搭是雪白的貼身毛衣,妙曼身段展露無疑。
林淵也微微一笑。
他說不出的斯文有禮,瞧得張妙清心曠神怡,征服欲也隨之膨脹,所以也率先起頭:「你今年才轉到我以前高中教書的吧?」
林淵答:「對,之前在附中。」
「我們學校怎麼樣?」
「還不錯。」
張妙清想起一事,不由調侃:「我聽小魚兒說,你之前是因為喜歡你的女生太多不勝其擾才跳槽的。」
林淵聞言笑了聲:「她的話你也信。」
妹妹是個共同交集,似乎能瞬間拉進彼此距離。
此時服務生送來了摩卡和紅茶,張妙清抿了一口,醇厚香滑。她情緒也愈發濃烈,又說:「我一直很好奇,你們老師真收到女生表白會怎麼處理?」
林淵放下瓷杯:「保持淡定。」
張妙清笑了出來:「就這樣?」
林淵回:「找學生談話,問清情況,妥當處理,再加以正確引導,他們還年輕,涉世不深,對老師有仰慕之情很正常,另外自己也要反思日常教學中的不當之處。」
張妙清:「這都要反思么,如果那位老師天生長得好,比如你這樣的,是不是每天還得蒙著臉上課?」
林淵淡笑,不予置評。
張妙清撐腮,對這個禁忌話題興趣頗大,忍不住將其延伸:「那能冒昧問你一個問題嗎?」
林淵點點頭:「你說。」
張妙清單手圈在唇邊,故作隱秘:「你教書這麼久了,有沒有對漂亮的女學生動過心?」
林淵一時未語。
張妙清以為有所冒犯,匆忙解釋道:「抱歉,可能因為我過去上學時,經歷過類似的困惑。那時我的地理老師總對我關照有加,跟其他同學都不一樣,有事沒事就點我名,叫我去辦公室幫他做事情,我地理成績很一般,不至於博他青眼,所以我就會多想。而且那位老師都四十多歲結婚生子了,所以我不太能理解他的真實想法。」
林淵認真傾聽完,沉默了片刻,才說:「我剛進大學那會,知道了一位名叫杜威的教育家。」
「他有一句話,至今我都深以為然,教育的目的在於使人能夠繼續教育自己。」
「我是老師,她們還是學生,老師不應對學生動心,這就是我對自己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