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 失明

「請讓一讓。」護士為難地看著兩個俊美如神祗，卻滿臉是傷的男人。「你們堵在門口，我沒辦法進去。」

兩人這才慌忙讓開，等護士把她推進病房。

歐墨走在前面，卻被莫少凌一把推開。他拎起他的衣領，一雙藍眸如激蕩著萬丈的怒焰。「別再打擾她，否則我會殺了你！」

他甩開他，當著他的面狠狠甩上門。

他走到窗口，但他把窗帘也關上了，他被完全阻隔在外。

看不到她，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擔憂。他多希望自己是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可是……他知道她此刻最需要的人不是他，而是莫少凌。

而他，只有在遠離她的地方默默守護她，祈禱她趕快蘇醒。

……

護士把點滴調好，就出去了。看到在門口守望的歐墨，她無聲嘆了口氣。

病房內只剩下莫少凌。

他望著她虛弱得隨時可能消失的小臉，怒焰退去，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擔憂、自責與無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全所未有的無助佔據了他的心。

他只能嚅囁嘴唇，一遍遍說「對不起」。他這個老公當的真的很不稱職，沒有好好保護好自己最心愛的新娘，在結婚當天居然發生這種事情。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如果上天想要懲罰就懲罰他好了，為什麼讓所有的不幸都降臨在她身上？她只是個善良無辜的女人，她應該得到幸福的！一切痛苦和折磨都不該由她承擔。

他真的很恨命運！

如果他註定得不到愛情，他寧願放手，而不是讓她承擔。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溫柔地輕吻。淚水控制不住，潸然滑落，濕潤了她的手掌，滑落在被子上。

「斯斯……我知道是我的錯……你醒來打我、罵我都好……但求你不要不理我……趕快醒過來，好嗎？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你就是我的全部，是我的命，沒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你不是愛我嗎？那就醒過來，不要讓我擔心……」

「是你讓我知道什麼是幸福，可我卻從來沒有讓你真正幸福過。趕快醒來，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不好？我會用我的一生好好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哪怕絲毫的傷害。」

莫少凌已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他不知道自己竟會有這麼多的淚水，無止境的痛苦幾乎要將他壓垮了。

後知後覺方才最可怕，他不敢去想的，如果自己晚去一步，會發生什麼事。

他慶幸老天沒有殘忍地將她帶走，可是，即使只是受傷，也足以令他心跳停止。

愛一個人愛到骨髓，會變得很膽小，總是患得患失，擔心她永遠遠勝於自己。

就像此刻，即使她已經脫離了危險，莫少凌仍舊很心痛很擔心很自責很害怕，心幾乎要被硬生生撕裂了。

除了乞求她快點醒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他憎恨自己的無能！

他多麼渴望她能起來罵他、打他，說莫少凌你這個混蛋，為什麼不好好保護我！

「斯斯，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你答應過，我們一家四口要幸福地在一起……趕快醒過來啊……」

他將臉埋入她掌心，強烈的痛苦已經讓他的喉嚨腫脹得就要爆炸，說不出話來。

歐墨無聲佇立在門口，他知道他在哭，**的肩膀泄露了這個強硬的男人脆弱的一面。

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他很愛她。

但，這並不足以彌補他犯下的錯誤！他始終堅信，他不是能帶給她幸福的那個人。

等她蘇醒后，他一定會再問她一次。如果她動搖了，他會立刻帶她離開，去天涯海角。

讓她的生命中只有幸福和歡笑，不再有一絲一毫的傷害。

……

莫少凌沒日沒夜地在床邊守了兩天，但喬斯一直沒有蘇醒。他問過醫生很多次，但他無法完全下定論。

他只能守著她，陪她說話，哀求她，希望她趕快蘇醒。

這天夜已經很深了，睡夢中莫少凌隱約感到喬斯的手指動了一下，他陡然清醒過來。發現喬斯的手指真的在動，眼珠滾動著，隱約有醒來的跡象。

他欣喜若狂，呼喚她的名字。「斯斯、斯斯……」

她吃力地睜開了雙眼，喉嚨里擠出一些沙啞的聲音。「凌……是你嗎？」

「是我，你終於醒了！」莫少凌忙到了杯水，扶她喝下，她這才恢復了點力氣。茫然地轉動眼珠，「為什麼不開燈？」

莫少凌腦中閃過一道霹靂。

他方才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睡著了，所以房間內一直亮著燈，她怎麼會這麼問？

難道——

他不敢去想！

忐忑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似乎毫無感覺，仍在問：「為什麼不開燈？好黑……我想看看你……凌、凌？你還在嗎？」

莫少凌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怔怔地，耳旁掠過醫生的話。

「病人頭部受到了重創，可能會壓迫神經。進一步的情況，還要等她醒來才能知道……」

難道她失明了？

許久得不到回答，喬斯慌了，揮舞著雙手試圖在黑暗中尋找到他。「凌，你在哪？為什麼不回答我？」黑暗讓她極度不安，「你快開燈好不好？我害怕……凌……求你了……快開燈！」

「斯斯……」

「為什麼不開燈？難道、難道……你開了？為什麼我看不到？我是不是瞎了？」喬斯急著想坐起來，可是黑暗讓她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又跌回床上。

她心急如狂，再次想要爬起來。

「斯斯，你別這樣，冷靜一點！」莫少凌按住她。雖然他也很震驚，但這種時候，他必須冷靜。如果連他都慌了，她會更加沒有安全感！

「你不要亂動，我去找醫生！」

「嗯……」喬斯剛一鬆手，又著急地地抓住他。「快點回來，我害怕！」

醫生給喬斯做了個徹底的檢查，將莫少凌單獨叫到辦公室。

「病人頭部受到重創，形成了血塊，壓迫視神經，所以出現了短暫性的失明。」

莫少凌的心跳漏了一拍，困難地問道：「能夠治好嗎？」

「由於它壓迫的神經太過敏感，如果強行做手術，很可能會有危險。目前國內的醫術有限，我建議你立刻聯繫國外的知名專家。」

「這段時間，你最好時刻陪在病人身邊，穩定她的情緒。這次勉強保住了胎兒，如果她情緒太過激動，很可能造成滑胎。」

「另外，病人如果能一直保持樂觀的心態，也許血塊自動消失了也不一定，醫學上曾發生過類似的奇迹。但奇迹畢竟是奇迹，不能抱太大希望，還是儘快請專家過來吧！」

「最壞的結果……是什麼？」莫少凌握緊拳頭，逼自己面對這個問題。即使，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永久性失明……」

……

出辦公室時，莫少凌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腳步，耳旁不斷迴響著醫生的話。

一想到她可能永久性失明，他好像被人從頭頂砸了一鎚子，腳下癱軟，幾乎站不住。

他靠在牆上，身子無力地滑下，懊喪地抱頭，痛苦地嘶喊。

為什麼要對她這麼殘忍！

失明兩個字有多殘酷，幾乎能將一個人硬生生摧毀。

她還這麼年輕，如何能接受一輩子活在黑暗之中。更何況，他了解她，她本來就有點自卑。如果再失明，一定會因為害怕連累他而離開。

他將如何留住她？

……

通往病房的路顯得那麼短，任莫少凌如何踟躕，還是走到了病房門口。他深吸了口，壓下鼻頭的酸楚，輕輕推開門。

喬斯立即轉過頭來，「醫生怎麼說？」

「沒什麼，你只是腦部受到了撞擊，引發的短暫性失明，很快就會恢復。」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些，儘管他的眼眶已經漲得通紅。

「真的嗎？」喬斯抓住他的手，「那是多久？」

「這個……他暫時還不確定，但不會很久，你相信我！等你好了，我們在舉辦婚禮好嗎？」

喬斯還是敏銳地察覺出他語氣不對勁，眉心緊擰。「你在騙我？」

「我沒有！」

「不！你就是在騙我。」她突然推開他，情緒非常激動。「我的眼睛好不了對不對？我永遠都是個瞎子對嗎？」

「不會的！我已經給你請了最好的眼科專家，他們會儘力治好你的！現在的醫術很發達，你先冷靜一下……」他試圖安撫她，可她根本不讓他碰她。

「我要瞎了啊！你叫我怎麼冷靜！」喬斯倉皇地哭喊著，如同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精神崩潰到了極致。「我不想失明……」

在經歷了那麼多不幸和死裡逃生后，她以為一切都會告一段落，她總算能得到幸福了。可為什麼，不幸的事情要再一次發生？

上天既然要她這麼悲慘，為什麼不幹脆在六年前就讓她死掉算了？活著不是更痛苦嗎？

即使發生了這麼多不幸，她仍對生活抱有希望，熱愛這個世界，希望永遠當一個善良的人。

可是……她卻失明了，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看不到她最愛的男人，也看不到她的孩子，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不要放棄希望好嗎？」等她激動地發泄完，莫少凌才扶住她的肩膀。「就算傾盡一切，我也會把你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