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自取其辱
我原以為,只有江銘晟會讓我無能為力。
卻沒想過,除他以外,還有很多事,也是我無能為力的。
我收起重重的失落,準備回律師所,剛一邁步,身後再次傳來凄厲的哭聲。
我回頭,看到的便是那一幅悲涼的畫面。
傷心欲絕的淚水縱橫在張氏夫婦的臉上,法院的警衛正將他們往外面推,他們嘴裡還在哭喊著。
「你們不能判我兒子死罪呀,他死了我們也就不能活了……我兒子冤枉啊……公理何在啊……」
那一句句凄血的哭喊聲,讓我的心彷彿被細針穿刺了進來。
我折回頭,跑到張氏夫婦面前,我堅定的告訴他們。
「你們不要難過,雖然已經下了判決,但我們還可以上訴,我會幫你們上訴的!」
他們聽到我的話,立馬抬起悲傷的眼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的握住我的手,竟雙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季律師,你要是能讓我兒子留條活命,我們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來報答你的恩情!」
我被他們的舉動嚇得慌了手腳,趕緊扶起他們,再次安撫的說:「你們這樣我擔當不起,這是我的職責,我有義務對自己手裡的案子負責到底。」
我送走了張氏夫婦,站在馬路邊,只覺得身體有些站立不穩。
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是被他們絕望的淚水給逼出來的。
我不是第一天做律師,所以,我知道上訴有多困難,機率又有多渺茫。
可是,我已經把希望給了張氏夫婦,哪怕再困難,也已經無法回頭了。
我回到律師所,幾位同事看到我臉上的表情,都沒敢吭聲。
因為,我的表情已經告訴他們,官司打輸了。
我獃獃的坐在位子上,盯著面前已經被我卷的有些發皺的資料,心裡就如同被壓了千斤大石般的沉重。
「來茴,沒事吧?」
趙鵬小心翼翼的走過來,輕聲的詢問。
我早就該知道,不管我之前說的多麼明白,他都只會視而不見,聽耳不聞。
「沒什麼,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打發走了趙鵬,開始查資料。
我嘴上說想一個人靜靜,但依照現在的情況,哪裡還容許我靜的下來。
這個案子,是中級法院判決的結果。
如果我想上訴,就勢必要上級法院接收了。
然而,令我寒心的是,通過庭里較好的法官那裡得知。
這個案子的判決結果,就是上級法院授意的。
這麼一來,我還沒有上訴,就等於已經被宣告維持原判了。
我想到張氏夫婦,想到自己的承諾,考慮良久后,我決定即使再難,不到最後關頭,也絕不能放棄。
下午,我便打車去了上級法院。
既然,走正規流程和不走正規流程的結果都是一樣,那我也就不用那麼麻煩的選擇正規流程了。
我手裡拿著上訴的材料,準備直接找上院的法官理論。
按照刑法規定,過失致人死亡罪,本就不該被判死刑。
而所有了解內情的人也都明白,這起案件是背後有人動了關係。
我身為這起案件的被告律師,當然更清楚,原告死者是本市某高官的親侄子!
我站在上院門口,猶豫不決的徘徊著。
我想著自己一個小小的律師,沒有響亮的名號,沒有強大的背景,除了滿腔的熱血,似乎什麼也沒有了。
這樣的情況下,我拿什麼讓上院的高官們聽我理論呢?
我正在糾結的時候,剛巧兩名法官走了出來。
他們正低頭討論著什麼,從我身邊經過時,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我眼看他們就要上車,我一個箭步衝上去,焦急的喊道:「請等一下。」
剛拉開車門的兩個人奇怪的打量著我,其中一個人問:「有什麼事嗎?」
「請你們看下這個。」我把手裡需要上訴的材料遞給了他們,然後抱著一絲希望說:「這個案子希望你們上院可以公平的判決。」
那兩個人只低頭看了一眼,便將材料扔給了我,頗不耐煩的揮揮手:「這個案子已經判了,有什麼意見跟你們中院反映。」
「我知道判了,關鍵我認為判的不公平!中院能那麼判,不也是你們上院指示的嗎?你們這樣判決,沒有辦法讓人信服!」
我義憤填膺的拿著手裡的資料質問他們,完全忘記了,這已經是越權的行為。
「你是幹什麼的?這裡是你撒野的地方嗎?」一名法官眼裡已經有了怒氣,而另一名也是對我冷眼相向。
「我是律師,我只要求公平公正,如果你們上院不給出合理的判決,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語氣的堅定終於惹怒了他們。
兩個人強行將我拉進了法院,接著竟然把我關進了拘留室。
他們的行為,讓我氣的差點昏了過去。
朗朗乾坤,竟然將一個想要上訴的律師關進了拘留室。
這種惡行簡直對不起他們身上那一套制服!
「你好好在裡面反省兩天,法院不是什麼人想來撒野就來撒野的地方,不要以為我們不敢拘留你,你身為一個律師應該明白,我們以哄鬧法院,威脅法官罪完全可以追究你刑事責任。」
兩個法官站在門外,透過鐵欄囂張的對著我說。
「威脅??我只是要求公平判決,怎麼威脅你們了?你們的行為像一個執法的人嗎?」我憤怒的瞪著他們,心裡已經氣到爆了。
「不服判決,可以按正常流程上訴,你堵住我們,說些不會善罷甘休的話,難道還不算威脅嗎?」
這幾句話,竟讓我啞口無言。
我剛才一心只想幫張氏夫婦討還公道,已經將這些該考慮的問題全拋到了腦後,才讓這兩個人有了得瑟的機會。
我聽著他們遠走的腳步聲,我惱的蹲在了地上。
若真如他們所說,我將被判十五日以內的拘留。
如果,我真判了這麼久,張氏夫婦一定覺得我失言了。
他們找不到我人,肯定會以為我躲了起來。
我正在心煩意亂時,突然腦海里想到了一個人。
我竟然把他給忘了,我也不是沒有靠山啊!
難道,江銘晟這個靠山還不夠強大嗎?
看來江銘晟在我心裡真的一點位置都沒有,從頭至尾我都沒有想過他。
剛才,如果我想起他了,跟那兩個法官說我認識江銘晟,他們一定不會再關我了。
江銘晟對C市的貢獻,就連市長都禮讓三分,他們區區兩個法官算什麼東西。
這麼想來,我精神立馬抖擻,趕緊拿出手機,準備撥個電話給他。
然而,手機剛解了鎖,我便猶豫了。
那兩個法官是不算什麼東西,可是,我又算什麼呢?
江銘晟不是沒見過我處境困難,哪一次他伸出援手了?
他最希望的不就是看到我進退兩難嗎?
之前,我被他的那些女人們圍攻,他從來都是袖手旁觀的。
更何況,前幾天我才惹怒了他,估計他提前離開C市,也是被我給氣的。
看來,我這個電話撥了也是沒用。
他不但不會伸出援手,有可能還會趁火打劫的奚落我一番。
那我豈不是又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