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黑鍋一頂
「給,」
分賓主坐下,文無憂取出小包袱。宇文綠打開,是這一處別院的地契和使用人等的賣身契約。
淚眼模糊中,宇文綠不住的道謝:「謝謝無憂,謝謝你。」
「應該謝謝太師,這是他答應給你,也如約帶來。」
「謝謝太師,謝謝無憂,」宇文綠只謝一聲,就又轉回到文無憂身上。在宇文綠看來,她真正應該道謝的只有九房的姑娘。而文無憂莞爾中本打算再糾正,讓明逸的眼神止住。
兩個人閑聊了幾句。
「心梅還沒有找到?」
心梅那個丫頭在馮大旺退兵的時候不知去向,當時太亂了,感覺人和馬一晃,就此不見。
宇文綠面上泛起憂愁和一絲埋怨:「都怨我母親,你寫信讓我們跟著你勤王,她不肯出力勸繼父,要是跟著你,心梅就不會丟。」
宇文綠不好直接責怪馮大旺,就只怪春姨娘。
「跟著我的人也有丟了找不到的,你也別怪她了。凌大將軍駐紮在這裡,另外周將軍他們也是熟人,讓他們幫著再找找。」
雖出言安慰,也知道言語空洞。文無憂話題一轉,轉到別的地方上去:
「你在這裡都忙些什麼?」
隨意的一句話,宇文綠有了興奮,獻寶似的說著:「我們每天都幫人呢,還有人沒有安置好,就搭個棚子給他們住,管他們吃,是我的私房,母親手裡有錢,我也讓她出些……。」
一口氣,說了小半個時辰,中間茶也不讓,點心也不請,失卻主人之道。
她的丈夫二旺子應該勸著,但二旺子說的比宇文綠還要勁頭兒足。笑聲哈哈響:「大姑娘想了好幾天,她長這麼大隻干過一件好事兒,而且不算完全的好事兒,她說九房裡姑娘幫她請醫生,她還你的人情,送了幾車不算什麼的東西,結果呢,你救了我們幾條命,她說辦好事兒可太好了,以後天天辦好事兒吧……」
「是啊是啊,如果早早的辦好事兒,也許心梅就不會丟……」宇文綠道。
「是啊是啊,如果早早的辦好事兒,沒準兒岳父加上我都能當官……」二旺子道。
「是啊是啊……。」宇文綠搶過話。
「是啊是啊……。」
明逸兩耳嗡嗡作響,眼前只看到兩張嘴巴你開我合,腦海里無數個「是啊是啊」在飛舞。
好不容易等到主人有個歇息的空兒,天可憐見聽話的人吧,他們總算想到閃個空兒給別人。
明逸從袖子里取出一個銀包遞過去:「你們在亂的時候幫了我妻子,這是我家的謝禮。」深為懼怕主人又來上小半個時辰的道謝,板起臉道:「不許說謝,收下,辦好事兒吧。」
最後一句話,心裡一格登,不由得擔心對面那二位接著再說辦好事兒可怎麼辦,明逸一氣呵成的道:「出來許久,無憂,我們可以告辭了。」
文無憂也覺得出來的鐘點兒不少,說聲好起身,宇文綠夫妻送他們出門。
明逸陪著無憂坐車,不住的搔耳朵。文無憂關切地問:「你怎麼了?」明逸忍無可忍模樣:「讓是啊是啊灌了兩耳朵。」
坐車的方便,讓他得已把腦袋塞到妻子懷裡:「給我揉揉,陪你出來才這樣。」
文無憂忍住笑,真的給他揉幾揉,無意中往車外看上一眼:「咦,春姨娘住的這麼近?」
明逸起身隨她看去。
見這條街是別院的後街,不管熱鬧之地,但因為這個城不大,住的人不少,後街走動的人也不停。
一間雜貨鋪里坐著老闆娘,旁邊搖椅上睡著個男人,邊搖椅子邊喝酒。一個是春姨娘,一個是馮大旺。
「這離的也太近了吧,就不怕讓人看出來。」文無憂顰眉:「應該對綠二姑娘說一聲吧……」
明逸有點兒嫉妒,把妻子摟在懷裡:「半天都用在她家身上,再也不許想她家。等回去,寫封信回來倒使得。」把文無憂的臉兒扳對著自己:「面前有這個人在,怎麼還想得到別人。」
說說笑笑里,兩個人回到凌甫住處。在路上,明逸說了下他為什麼不讓文無憂沒完沒了的提醒應該感謝太師。
「太師對我說過他為什麼放過這位綠二姑娘全家,我聽完了,和我想的一樣。綠二姑娘救了你,你救了無數的人,太師才給她安身之地,放過她的性命。她謝你本是對的。」
……。
與南商王的見面超過想像中的順利,宇文靖感到濃濃的危機。借口說凈手,給宇文天一個暗示,把他弄出來。
四下里無人,叔侄飛快交換幾句。
「天兒,你看哪裡不對,我覺得有什麼越逼越近。」
「六伯,跟咱們在京里商議的一樣,免不了拿咱們家先做文章,誰叫咱們家是功臣。六伯依然是太師,我又封王。」
「但是他怎麼下手?他一個人是動搖不了我的。」宇文靖覺得捕捉到什麼,又從手指縫中溜走。
宇文天想到哪裡就說哪裡,猜測的時候沒有顧忌。就道:「難道諸王們互有聯絡?」
一道閃電般心思穿射進來,宇文靖震驚。幾乎是一剎那,宇文天也震驚。
叔侄齊聲道:「原來如此!」
下一句道:「這個地方不能再呆,咱們得趕緊回京去。」
一步還沒有動,只是身子一晃,叔侄又一起停下。宇文靖道:「無憂怎麼辦?」
「一起走。」宇文天有絲公事公辦的快意。
「平王他能答應?」宇文靖突兀的有了好笑。
宇文天面無表情:「他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叔侄往說話的正廳走去。
進去以後,打量南商王的神色。叔侄一前一後的出去,又一起回來,這位王爺神色上居然沒有太大的變動。宇文靖不可能輕視對手,認為南商王是個笨蛋,那就更堅定自己的想法,這位王爺別有用意,此時不過裝的渾然不在意罷了。
說一聲走,也不是拔腿就回京,至少這一天的商談得說完。因為留了心,叔侄對下面的話越聽越警惕。
回想一下,從一早見面開始,有些話已十分明顯。南商王表示仰慕太師,一直以為雖很少與太師見面,但神交已久。他的官員也這樣說。
到了下午呢,乾脆就亮明:「太師既然到了,本王再無疑心,」
明逸不願夫妻分離,文大帥裝扮成隨行的小官員坐在這裡。無憂也聽出不對。見到太師就全然的放心,這位王爺你把皇上擺在什麼地方?一直以為你不肯進京,這不是不信任皇帝的舉動嗎?太師到了,你就信心滿滿。這是挑唆之舉!
剛想到這裡,謎底直接挑開。南商王痛快地笑道:「實說吧,本王行裝已收拾好,只等太師發話我就進京。擇日不如撞日,咱們明天就進京吧。又或者,太師還要往漢曲王、雲昭王那裡走走?那本王就在這裡等著,等到太師回京之日,咱們同路吧。」
宇文靖死死的盯了他一眼,也沒把笑容從南商王的面上打掉。看上去南商王的城府不低,但太師的城府也一樣的深。他還能若無其事的回應。因沒有和明逸事先商議過,明天就回京的話,要等回去再說。太師先請南商王就地等候。
晚上,萬安駙馬、宇文天等人必然要有個商談,文無憂坐在房裡,和自己商談。
這是一鍋滾油,只等著太師和爹爹坐上去?
無憂擔心的事情終於應驗,南商王的話無一不表示見到太師,很好很信賴很親切,你太師讓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功臣遭嫉,赤裸裸的橫在文無憂面前,也橫在宇文家面前。
現在文無憂知道為什麼宇文永華不能再留,他再多在南商王身邊活幾天,更添宇文家的嫌疑。
而他雖已身死,像是一張撲向宇文家的大網也已結成。南商王的話,可是人人都聽到。
……
「我全家如今都算有嫌疑,接下來的行程我就不方便去了,天兒也不方便前往,無憂也得回京。」
宇文靖的話說過,明逸老大不情願,雖然他聽得懂太師的話,但還是反問:「為什麼無憂要走?」
宇文天這一回的話,可不是純和女婿置氣,正色道:「無憂曾是文大帥,這裡有很多的人受過她的周濟,對她的信任一定比京里高。她又是我的孩子,南商王可以拿太師做文章,別的王爺會不拿文大帥說話嗎?」
「她是我妻子,我周護得了她。」明逸適時的表現下大丈夫的氣概。
但他的岳父半點不欣賞,一口反駁:「我可以呆在火盆冰窖之上,但我的女兒不能。我的女兒,斷然不行!」
眸底積累著濃濃的陰霾:「六伯和我明天就回京,無憂也走。」
對女婿沒有半點的抱歉意思,只為了親戚情面上,對萬安駙馬說了幾句:「駙馬,這不是小事情,我只能這樣處置。」
萬安駙馬望一眼兒子,氣呼呼不服氣的模樣。望一眼親家,面如鍋底一步不讓的模樣。
而說實話,南商王做的過於明顯,陷害太師一眼看得出來。
萬安駙馬誠懇的道:「親家請坐下,小三,你對岳父要有恭敬。」
宇文天這才坐下,明逸也換個平靜的神情。
「太師,換成幾年前,還沒有亂的時候,猜忌您,我算一個。如今呢,這亂的時候已經過去,還是咱們攜手並肩的過去。咱們有話開誠布公,說您太師在外省弄了手段,我明家頭一個不信。」萬安駙馬道。
宇文靖道:「我當然知道你不信,也知道此一回返回京中,皇上也不信。但是駙馬想想吧,外省的王爺若是都這樣相信我,皇上一天不信,一年還能不信嗎?一年不信,兩年呢?這是要置我宇文家於死地的招數。」
恨恨地一聲:「這就是南商王留著我那不成材的侄兒宇文永華,讓別人都看出來他器重永華的原因所在。別人還以為我讓永華留在這裡。」
萬安駙馬震驚於其中的一句,隨意一想腦後生寒:「不不,這不可能,這一回咱們出京,有好幾位王爺要會,他們眾口一詞,不不,這不可能。」
他沒留意到他的兒子明逸卻沒有這麼強烈的反對,而是若有所思。
而且這個時候,外面有人送信過來:「雲昭王、漢曲王、永吉王送公文前來。」
宇文靖淡淡:「駙馬,你拆吧,估計要應驗老夫的話。」
薄薄的公文在萬安駙馬手上微顫動著,大家注視下,他打開來,一眼掃過去,瞬間怒不可遏,一氣拆開別的公文,跳起暴怒,把手上公文往地上一丟,跺腳大罵:「混蛋,一群混蛋,他們真的敢這樣做……。」
地面上,燭光掃過公文,不用蹲身都能看得清楚。
頭一個公文上面寫著:「太師親身來此,我等不敢不從。想太師數十年勞苦功高,勤政愛民,輔佐歷任皇上,足可尊重。我等,已定下日子進京……」
下面的公文看不到,但從萬安駙馬的惱怒上看,也能清楚應該差不多的意思。
一頂烏雲滾滾的黑鍋,對著宇文家罩了下來。
------題外話------
關於無憂的姓,權當仔少打一個字吧,不改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