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手段高
聽完明逸的話,文無憂不知道自己應該笑,還是裝出很嚴肅。畢竟對付化名丁夫人的宣華郡主是件正經事兒。但三爺和爹爹摻和在內,無時不是一大堆的笑料。
笑呢,好似幫著三爺取笑宇文天。
不笑呢,好似不捧三爺這殷勤的場子。
尋思著想個折中的好法子,既不讓爹爹顏面受損,也讓三爺滿意,救星來了一個。
跟明逸的人來了一個,這是明逸留在官署負責傳話的人之一:「回三爺,譚老大人曾老大人還候著您呢,」
「知道了。」明逸眉底隱有惱怒,可見面對這幾個人不是舒心事兒。冷冷的一記眼光:「說我就來。」
「無憂」,握住妻子的手恢復柔情。小夫妻成親半年左右,不經意的就有繾綣,正要說幾句知心的話兒再說走,留在官署的人又來了一個。
滾鞍落馬,人沒有跪地時,就開始回話,也是急匆匆的語調:「肖大人楊大人有一件要緊的事兒急等見三爺。」
明逸火氣上來,怒色到了面上,從牙縫裡迸出話:「說我就來!」泄憤似的,也不顧這裡有多少人在,呵斥道:「低頭。」在這裡的人飛快把面龐垂地,三爺飛快向妻子手上一吻,帶著無奈帶著不願意,怨婦模樣般上了馬。
欲要打馬離開時,又回眸一笑,珠光璀璨就此熠熠層疊在眉宇間:「早些回來,知道不?」
文無憂為了他的話,為了他百忙中抽出功夫陪自己一趟,早就容光煥發。對著這句臨走時的關切,明知道明逸沒辦法留下來,也生出眷眷依戀。
追著馬走了兩步。
不用說,明逸心花怒放,就想到有一句話沒有說:「岳父母就來陪你,我先走了。」一打馬,頭也不回的去了。
如果回頭的話,兩雙眼神膠著上,估計又是一回的難分難捨。
文無憂望著他出這條街,隱入遠遠的人群中,才明白過來,以為自己聽錯。問春草道:「三爺說爹爹母親會過來?」
春草笑得瞭然:「三爺爭了一回,哪能不讓老爺知道?」
「這倒也是。」文無憂很想笑,但還是把面容綳起來,扮出不偏不倚。
……
宇文天在門內小客廳皺眉頭,對他報信的是梅夫人家出現的趙五哥。
「天大爺您去瞧瞧吧,順天府的人什麼也沒說,拿上人就走。」
「我就過去。」宇文天示意廳外的老張取出門衣裳,袖子里取出一張銀票給趙五哥:「你拿上,先一步去打點。」
趙五哥嘿嘿:「天大爺沒的說,您是最仗義的人。」雙手捧上銀票,看一看上面的數額,不管是真嚇還只是感謝,一吐舌頭,表示這數額夠瞧的,彎腰抱了抱拳,也很有禮數,倒退著出了這小廳。
讓銀票鼓動的,轉身走得精神百倍。
顧氏送丈夫衣裳過來,和明逸小夫妻一樣,也是半舊布衣裳。顧氏事先換好,又佩一把短刀在身。
宇文天對她一笑:「你先不去吧。」
「難道不叫無憂?」顧氏笑道。
「等我弄出來人再叫她,這會兒叫她,平白喝風又喝雪。我心裡已有一個好計,不管諸王們懷的什麼鬼胎,也讓他們立時發作出來。夫人去陪女兒,讓她不要著急,今天有的是好戲看。」
顧氏答應著,明逸的人到來:「三爺說,丁梅二人已到手中,我家三夫人已過去。」
宇文天系腰帶的手停在原地,顧氏忍住笑看著丈夫那臉兒先轉僵硬,再轉隱隱的一層青,沒好氣最後上來,粗著嗓子道:「知道了!」
回話的人出去,氣的把腰帶狠狠緊上,攬住妻子就走。
大步騰騰的,顯然火氣又出在走路上。
宇文靖在家裡賞雪,近來太閑,把數十年家中不曾細觀的梅樹走了一個遍。不費事兒就見到宇文天夫妻出門。衣裳雖不合適,心愛侄子的身姿一看就得。
太師也好沒氣:「玩的倒是肆意。」也很生氣,也把個袖子一甩,繼續賞他的梅花。
邱宗盛等在角門的馬車上,戴一個斗笠,懷裡抱著一個。窮人天冷沒有雪衣,斗笠變成好東西。對裝扮的人來看,遮面龐也是好東西。分一個給宇文天,翁婿趕車,扮成黃臉婦人的顧氏坐車,去和女兒會合。
……
明逸走了以後,既然知道父母會來,文無憂更不著急,默默的思索這件事情怎麼處置更合適。
她在房裡慢慢踱步,不時也想到她有一對馬前供驅使的父母,還有一個不管多忙也為她奔波的夫婿。但不表示大帥從此做懶蟲。
一句話閃到腦海里,是她的爹爹說過:「凡事要自己動手才有意趣,亦能學到東西。」
這個凡事,當然不是指有丫頭的時候,大帥自己動手洗衣服抹地。
而文無憂眼下不僅要意趣,要的還有明家與宇文家在她眼前的安泰康寧。
她幼讀史書,前朝的皇帝都有什麼評論瞭然於心。自然,也有好的。前朝的功臣們有什麼下場?自然也有好的。
「事在人為啊,」大帥翠眉微顰著喃喃。
又要幫到三爺,他是如今的權臣,輕閑些總比勞累的好。又要為太師洗一些名聲。太師雖專橫,卻也讓皇家無憂。有郭村這例子,太師數十年的強橫還算嚴重嗎?
新皇回到繁華京都里,也應該有個敲打。
該怎麼利用到手的丁梅二人呢?要人有人,要權有權的文大帥想了好幾個主意,剔除不可用的,最後的一個在心裡滴溜溜地轉。正百般的想著各種後果,推敲可行性,春草笑眯眯通報:「老爺夫人來了。」
文無憂大喜:「太好了。」爹爹出名的智計千端而又不拘泥。畢竟出身權臣門第而劫天牢這種事,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幹得出來。
大帥小蝴蝶追花似翩躚而出,看得宇文天心花怒放。對妻子道:「女婿搶得一個頭籌又怎麼樣?陪女兒還是你我更有功夫。」
顧氏取笑道:「你說的很對,辦公的女婿哪能和賦閑的岳父相比。」宇文天裝沒聽見,忙著對著女兒笑得見牙不見眼,黑女婿當然不會忘記。對宇文大公子來說,順手的事兒。
「好女兒又來幫夫婿了。」
惹得女兒又嘟嘴兒:「爹爹,您女婿弄來了人,本是給我戲耍用。」
宇文天打個哈哈:「那敢情好,」下一句繼續在貶低女婿的路上前進:「所以就搶了爹爹本打算送你戲耍的人。」
文無憂嘴兒噘得更高:「爹爹,您是無憂心愛的爹爹啊,」怎麼總和三爺爭風吃醋呢?
三爺也是無憂心愛,但父母和夫婿的位置本就不同不是,哪裡是可以放在一起比較的人兒。
宇文天知道嗎,有聰明之名應該知道。明逸知道嗎?有聰明之名應該知道。但一個要爭,另一個不弱,他們情願,別人又有什麼辦法。
只在有時樂了無憂,都爭著討好的是無憂。只在有時苦了無憂,就不能好好的當一對翁婿嗎?
對無憂來說,最重要的兩個男人沒完沒了,痛並快樂著。
眼下呢,三爺不在,無憂的好聽話兒只給自家爹爹。請父母親和外祖父坐下,把無憂的好法子對他們說說,想當然爾,滿耳誇讚聲。
梅夫人不在衙門,宇文天讓人把趙五叫到這裡,放出梅夫人,交待了一齣子話。
……
南商王沒有危險逼迫的感覺,這源自於他進京以後,每時每刻都覺得危險重重。
感覺太多了,反而沒辦法警惕。
走出驛站的他,打算去客棧里和女兒丁夫人見面。已知會過,南商王就先對驛站附近的一個茶館走去。
說聲用茶,信步往包間里走。因茶館小,小二去準備茶水,做不到每一步都跟著,沒看到南商王進的包間里早就有人。
得了頭風病般,這個人包著腦袋。見到南商王,他開始解開布巾,露出一張與南商王模一樣的面龐。
而南商王接過他的布巾,三下兩下把臉包上。再敏捷的把外衣互換,用時不過外面人走上十幾步的功夫。
小二的茶水還沒有送來,「南商王」走出去,對守在門外的護衛道:「有人,換一間。」尋了一間空的坐下。
真的南商王起身會鈔,頂著一腦袋的布巾往客棧里。
拜郭村搶權所賜,郭村不情願外省王爺們回京對皇帝進言,足有十年南商王等人沒有進京。他的族中也可巧了的有一位與他面貌相同的人,相似到他的王妃都看不出來。
驛站里的世子也是假的,十年前的少年,十年後長變模樣大有可能。真的世子在客棧里迎接,父子回到房中。
「你妹妹呢?」南商王問道。
世子皺眉:「帶上丁一丁二他們出去,還沒有回來。」
南商王心頭有了重鎚似的一驚:「你不知道她去哪裡?」
「她時常的去會見商人,說不好又結交人去了。」
南商王有些生氣,當即教訓兒子:「我們步步都在刀尖上,你怎麼敢大意?」
世子讓罵的抬不起頭,陪笑道:「我帶著甲一甲二去找找,」
「你不要亂出去,提防有人自南邊來,把你認出來。這樣吧,讓會經商的人去找找,我有話等著和你們商議。」
世子答應著出去,南商王留在房裡,把要說的話再理一遍。
他可沒打算在京里長呆,呆的越久越不容易成事。就在這亂世還遺留在人心頭的日子,重掀一波動蕩,讓人心裡認定皇帝不堪為九五至尊,奠定他的帝業。
敢進京,為的有內應。
京外,自然有外合。
看似宇文靖元旦那天還有餘威,但其實呢,只要太師不在官職上,南商王就不再忌憚。現在只要把明家拉下來,而皇帝一時選不好人,暫時的那一會兒人心慌亂里,人心爭鬥里,就是南商王起兵的好時機。
怎麼把明家拉下來,南商王剛想到一個好主意……
院外有人呼喊:「什麼人,你們是什麼人!」
急促的叫聲讓南商王心頭又是一緊,起身往窗前,房門輕響,世子恰好進門。
「父親,妹妹不知道惹上什麼人,跑來鬧事了。」
南商王也看到堵住院門的人,這種寒冷天氣還有敞懷,還有反戴皮帽的。
不是官差就好,他的緊張下去一小半兒,很是不悅地道:「這是市井中人,你妹妹惹他們不應該。快把她找回來解決這事。」
「是是。」世子隱約覺得厲害,奪步就要出房門。「通」地一聲大響,那群漢子往裡面就闖。
院內有王爺和世子在,丁夫人的人不可能答應。「嗆啷」數聲接二連三,為了嚇唬他們,也為了守住院落,他們拔出刀劍。
外面發一聲喊:「抄傢伙。」
那群漢子也帶的有刀劍。
店小二嚇壞了,一溜小跑去見掌柜:「快報官,咱們應付不下來。」
南商王和世子在房裡嚇壞了:「這會把官差引來。」
這二位深知道處置這事的官府流程,和發生在他們王城中一樣。不管有理沒理,兩邊的人一古腦兒的抓。說不好先關上幾天去去煞氣,再過堂打上一頓板子。
南商王的那張臉也就隱瞞不住。
這會兒說不打已來不及,世子當機立斷推開後窗戶:「父親,您快走。」語聲嘎然止住,父子一起瞪了眼睛。
窗外也站著一群市井漢子,為首是個女人。父子都認得這是丁夫人在京里認得的經濟梅夫人。
梅夫人叉著腰母夜叉模樣:「想走,沒門!姓丁的也不打聽打聽,在京里能欺負本地人嗎?我家是輕易能打的嗎?把貨全交出來賠償老娘損失。」
梅夫人痛快極了。
跟著天大爺辦事就是好。
姓丁的貨全歸自己,這可是一大批的外國香料,這得值多少錢?梅夫人盤算著大頭兒得送給宇文大公子,雖然他說不要來著。但他保自己公然的客棧搶劫,衙門裡的使用錢不會少,至少這錢得給他。
這眼饞的東西全歸了自己,還為天大爺出了力。
梅夫人狂笑:「交出東西,交出人!」
「哧溜溜」一聲破空聲,十數個烏黑暗沉飛來。暗器?梅夫人出一身冷汗,但她一根汗毛也沒傷著。
在她的左側跳出一個老婆婆,桃婆婆輕舞拐杖,把暗器打飛一半。在她的右側跳出一個中年男子,老張一抖衣角,把餘下的暗器接住,他落下地,衣角也垂下,輕響聲中,幾個鐵鏢落到雪上。
老張看上一眼,呸上一口:「有毒。」
梅夫人有恃無恐,聽過火冒三丈。宇文天選她真沒有選錯,梅夫人在叫大嚷:「這是有積年的強盜,正經商人幾曾帶過毒鏢,來人啊,報官啊……」
這話說的原也有理,正經商人會功夫的,也不會輕易就殺人的架勢。梅夫人又是個小機靈,來鬧事她沒有理,不過是執行宇文天的吩咐,指著宇文天為她在官府處打點。
一見毒鏢,和不問什麼就下殺手,梅夫人知道她佔住理。原地跳腳:「有賊啊……」
南商王和世子隱匿在商人隊伍里,要的就是不引人注目,怕的就是見官。聞言,都恨的眼睛可以扎飛鏢。也都知道這裡不能再呆。
這樣的鬧騰,巡邏的衙役說到就到。
「來人!」
世子大喝一聲。
他的侍衛們進房,世子怒道:「咱們走!」
一共有六個侍衛在這裡,四個跳出去,對著梅夫人等人躍去。桃婆婆接住一個,老張接住一個,桃婆婆看出厲害,對梅夫人道:「讓開,你們不是對手。」
「我來了!」春草躥到面前,還帶來幾個人。
桃婆婆笑了:「姑娘到了。」
「正在看熱鬧,婆婆,咱們多拿幾個哄她喜歡。」春草接住一個,餘下的幾個人除接住一個外,餘下的把跳出窗戶的南商王父子和另外兩個侍衛攔住。
桃婆婆看了看:「春草,這是哪裡來的人,功夫倒也不錯。」
「姑爺給的。」春草告訴她。
這個客棧的對面,有一個三層高的酒樓,是附近最高。第三層不賣座兒,其實是個閣樓。
宇文天一家站在這裡,可以看得清楚,也不會打擾店家做生意。
「爹爹你看,那幾個急著走的只怕有鬼。」文無憂沒有見過南商王等人。
宇文天乞假在家,按說不是故意去驛站和王爺們對臉兒,他也不認得。但他在江南幫著女兒平亂時,私下裡見過。
笑逐顏開:「好女兒,恭喜你要拿個大的。」
「是誰?」
「離這麼遠雖沒看清楚,但爹爹不會有錯,那個中年人是南商王。」南商王到客棧以後取下包頭的布巾,這會兒雖重新包上,又在爭鬥中讓打散開。
文無憂想到三爺的猜測,他說丁夫人可以假裝,王爺們也能假裝。扭過面龐,身後是公婆給她的護衛。
春草帶走幾個,但餘下的還有。
「去告訴三爺,讓他看看驛站里還有沒有南商王?」
宇文天笑吟吟打斷:「不用去看,」他悠悠然:「太師已經去了。」
「去作什麼?」宇文靖不在文無憂的考慮之中。
宇文天眼睛放光:「就在咱們往這裡來的時候,我讓外祖父去請太師往驛站,和幾位王爺多多談心。」
邱宗盛是在他們到這裡以後,回到這裡,他點頭道:「無憂只管放心,今天皇上不見王爺們,但有太師在,沒有什麼人能混進驛站,也沒有人能出驛站。」
文無憂眸子放光再去看激戰中的南商王:「那他可慘了,他可往哪裡藏身呢?」
隨即歡聲:「是了,他總有地方去,爹爹,讓春草放他走,看他想怎麼樣。」
「好女兒,京中如今不算太平,郭村的黨羽還沒有抓完,放他走,跟上可以,可就大費事體。」
「那依著爹爹呢?」
宇文天笑容滿面:「把他們全拿了,看看誰來救他們!」
「好爹爹總是有好主張。」文無憂吩咐人:「去見三爺,讓他多派人手。」
宇文天還沒有喜歡完呢,就聽到女婿又冒出來,納悶地道:「你要人手應該去見凌叔父,怎麼又尋上他?」
「那豈不是把三爺撇在一旁?」文無憂堆笑討好:「拿下丁夫人的可是三爺呀。」
宇文天慢慢的黑了臉。
顧氏看著好笑,低聲道:「這臉色像在說又輸給女婿?」
「還是你看出來了,這個小子太恨人。換成十幾年前,我保管他玩不成這一手兒。那個時候,京里哪一寸地面不聽我的?」宇文天悻悻。
「可你走了十幾年。如今京里的地頭蛇換了人,你氣又有什麼用?」顧氏愈發好笑。
宇文天忿忿不平:「我白生一會兒氣就是,你管我呢。」那面龐綳的更板直。
……
明逸收到話就出來,帶馬先去驛站。在門外,就聽到裡面宇文靖的談笑風生:「說起來江南的景緻,我真是夢裡也嚮往。王爺再請為我說說這山有哪幾座,各有什麼樣的好風景?老夫我已是閑人一個,說不好明天我就去悠閑去了。」
明逸進去,見四位王爺雖還沒有不耐煩,但對自己到來都有一喜。正在說話的雲昭王如釋重負:「平王來了,太師,咱們改天再說山水吧。」
宇文靖東張西望,說的卻是:「咦,你家世子哪裡去了?」把跟他來的老莊叫到面前,滿面的不高興:「去找來,我特意來和王爺世子們說話,走一個我都不答應,不想陪我是怎麼樣?」
雲昭世子從外面進來,他年青,可以看見悶悶。回答的也沒精打采:「老太師,你總不能不讓我尿急吧?」
宇文靖吹鬍子瞪眼:「你們說心裡有我,我才在今天來陪你們。我可是好意。你們心裡沒我了,那我走了。」
王爺們弄不明白他的來意,巴不得宇文靖離開。但面對這話,總不能沒有一個字的挽留。漢曲王道:「太師太師,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隨即,他恨不能咬掉自己舌頭。
宇文靖笑眯眯回身坐下:「也是,我是特意來陪你們,表表你們心裡有我,我也有你們的心意。小孩子說話我不計較,咱們繼續來說話。」
漢曲王苦笑:「三爺來了,先聽聽三爺說什麼吧?」
明逸故意的用眸光把他們端詳一遍,似有話又似不說那般,微笑道:「路過這裡,進來看看王爺們要什麼不要,既然太師作陪,那太好不過,就此告辭。」
和宇文靖交換一個神色,彼此心照不宣,宇文靖輕輕頷首,明逸出門來見文無憂。
四個王爺和四個世子都覺得不妙,其中,更換過的南商王和假世子更有後背發寒之感。
漢曲王心裡格登一下,出事了?想到他的計劃,再想想老太師明明跟他們不好,明明是讓他們逼的告老,卻坐在這裡很是愉快的談天說地,難道發現了什麼?
雲昭王暗暗揣摩,大家事先打的算盤要遭的話,怎麼才能把自己摘乾淨?
永吉王叫苦不迭的模樣,我說不來,你們一定要來,過這沒有一天舒坦的日子,你們是怎麼想的?
宇文靖把他們神色全看在心裡,不動聲色的拉上他們再說個不停。
這位在能說方面也有特長,這一說,就說到吃飯的時候,飯後接著說,走一個他就倚老賣老,鼻子一哼,臉兒一沉,讓老莊即刻找了來。
勾心鬥角的談,至少有個目的。在不知道老太師為什麼坐在這裡閑聊的情況下,王爺世子苦不堪言。
盼著太師忽然中風的心都出來。
直到天黑太師才走,南商王和假世子回到房中,頭一句話就是:「趕緊派人去見王爺換回來,說不好我今天的話里有漏洞,已讓太師看了去。」
漢曲王打發世子出門:「去見他們,說計劃有變,宇文靖是只老狐狸,他一定看出什麼才過來。」
但是一個人也沒有走出驛站,宮裡來了太監傳口諭:「皇上請王爺世子進宮賜宴。」
……
皇帝這個時候在順天府外下馬,一身便衣的他由同樣便衣的明逸陪著,黑色風帽下只露出兩個眼睛看路,穿過監獄的長長甬道,來到一間牢房的門外。
有個衙役守在這裡,明逸對他示意。衙役把個東西對著地上一丟,發出輕輕的一聲響,牢里頓時亂了。
有人叫著:「又幹什麼,你們又幹什麼?」
牢門上的縫隙里,皇帝湊上去。
一股酸臭味道先到眼睛上,再看到的是裡面關著的十幾個人亂成一團。
一個人讓高高按在牆上,下巴讓人懾住,左搖右擺的正試圖擺脫,同時說著:「值錢的都給你們了,明兒我家裡人送飯,也答應分給你們,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牢外透進的火光,恰好照在這面牆上,就在他的臉上。這個人,不是南商王還能是誰?
皇帝心頭大怒,但不動聲色的離開。衙役輕咳幾聲:「都老實,不要鬧!」
裡面恢復平靜。
皇帝和明逸走出監獄,皇帝久久的沉默不語。出門后北風一吹,怒氣如水髮菜般膨脹。
「查明他的用意了嗎?」
「還沒有,但是他在京里一定有內應,這是必然的。」
皇帝負起手,石雕般原地僵立好一會兒,驟然暴怒:「這事交給你了!」一躍上馬,打馬如飛,風的寒更多的到他身上。
數年之亂里他時時經受這樣的寒冷,哪怕是夏天也透骨冰涼。如今他穿著錦裘,但冷的感覺又到身上。太監勾結不是皇家血脈的楊泰保已翻天覆地,身懷皇家血脈的皇叔們異心昭然,將是一場新的滔天風波。
回想下汪家敢劫走太上皇,為的是什麼,大殿下出自他家。那麼這些皇叔們,一樣會認為有爭奪的權力。
皇帝在雪中狠狠罵了一聲。
……
誰是大功臣?
太師沒有爭,不省心岳父沒開口,從不示弱的女婿也閉嘴。
由骰子說話。
滴溜溜轉動的骰子停下來,四個六。
顧氏輕笑,文無憂睜大眼睛:「爹爹也這麼厲害?」
「乖女兒,不是爹爹厲害,是你讓人哄了。」
不示弱女婿不吃這話,笑道:「岳父承認你這副骰子不地道?」
文無憂吃吃:「這麼說,咱們擲的那把骰子不地道?」
明逸笑容可掬:「啊,同這副一樣,裡面灌了點兒東西。」取過骰子,擲下來,四個六。再擲,四個六,再擲……文無憂怒目圓睜:「今天晚上我不回去,我留在這裡歇息。」
「岳父又把你接回來,本就沒打算放你走。」明逸說完,無賴地道:「所以我也不回去,我也在這裡。」
這種女婿,當岳父的只能認栽。顧氏送了東西來吃,吃過大家商議。
「他們敢進京,不是不怕死,而是有保命的招數。」宇文靖率先點出。
明逸贊同:「除去替身以外,顯然還有別的。」
宇文天不後於他們的方式是:「六伯你們都說完了,無憂還說什麼。」
文無憂得到說話權:「敢進京,就有退路。退路是什麼,先得引出來。不然,就引出他們打算怎麼做。有宣華郡主在手上,還有南商王也關著。這頓晚飯他們在宮裡,出宮以後宵禁。真的有什麼,也是明天的事情。而這一個晚上,想來三爺布置停當。」
明逸送上笑臉兒:「全按無憂說的辦。」當岳父的好生瞧不起他:「你當差,還是無憂當差?」
文無憂清清嗓子,把一對翁婿打斷,對太師輕笑:「而太師也可以做好準備。」
「哦,要我做什麼?」閑在家裡並不是好事體,宇文靖興緻盎然。
「太師在朝中幾十年,哪能全是閑話呢?我看過幾十年經您手中的官員,如今有一些在外省,有一些在京里大小衙門上。請太師不要灰心,該出來時還是出來的好。」
宇文靖沒有想到是這段話,淚水也不打招呼的出來。瞬間淚滿眼眶,又滿了心頭。他有了唏噓:「沒有想到記得我好處的人,竟然是你。」
顧氏很想添一句,這是心地好。但眼前不是諷刺的時候,把話咽回肚裡。
小夫妻含笑對視,文無憂嫣然:「歷年的卷宗,是三爺拿給我,讓我抽空兒看過。和郭村在的時候不一樣,聽從他的一批官員都沒了。如今在京里的官員,大多出自太師門下。」
「門下?」宇文靖定定神,有了一個冷笑:「後來都巴結郭公公去了,後來都懼怕郭村,在別人嘴裡聽到怨言,都落井下石去了。」
文無憂又一次安慰他:「太師不要灰心才好,總是不能看著京里再亂一回吧。」
宇文靖哪能沒有怨氣,他為皇家維持這乾坤幾十年,結果被逼告老。如果他被逼告老時,能把宇文天扶上去,他也甘心。但宇文天一來受連累,二來這位長公子行事素來散漫,拿喬的心也有。他乞了假。
雖然宇文天行事散漫是主要原因,但離不開受連累的原因。宇文靖護短,只怪受連累這件。
賭氣的心還是有的。此時,裊裊的去了。對他說話的人,是他心愛侄子的心愛女兒,太師對每一個字都聽進去。而且,對孫女兒的心看得真切。
對明逸道:「我家這樣好的孫女兒,給了三爺真不甘心。」
明逸糊塗了,怎麼太師也變成岳父那種?如臨大敵:「甘不甘心的,無憂已經是我家的人。」
「我這等睿智的孫女兒,三爺你是配不上的。」宇文靖面上沒有一絲開玩笑,而是極其認真的神氣:「老夫出面,說的自然有權臣的難處,也可以解你明家之憂。」
把皇帝送上寶座的明家將面臨什麼,宇文靖怎麼會看不出來。這與皇帝明天就不信任明家沒有關係,而是身為美玉珠寶都會遇到的劫難。
太師幾十年風光背後的辛酸苦,明家也將躲避不開。只要太師肯說,對明逸也有益處。
明逸眸子柔和:「啊,太師說的是。」他指的自然是宇文靖的前一句話,他家有個睿智的無憂。
文無憂難為情,也有不安。
經由太師說過,好似三爺拿卷宗給無憂看,暗中有請太師出面的意思。其實無憂知道沒有,明逸明白說過:「這是太師的政績所在,無憂你不用為他告老擔心。」
自然要為夫婿有個辯解:「三爺不是這樣的意思。」
宇文靖莞爾:「我知道。」
宇文天低低的哼起什麼,文無憂先是面頰微紅,再就發燙,再就漲紅面龐。
她的爹哼的是自創的新歌謠:「從前有個小孩,天生的外相,明明想說東,她卻先說西。」
終於,文無憂忍無可忍,抱怨著:「爹爹,給我削個果子來。」這歌謠聲就此止住。
……
如文無憂所說,南商王當天出宮,當天宵禁,而他是個假的,膽量不怎麼樣,他沒敢出驛站。第二天,他往客棧里尋丁夫人和真的王爺,收到的消息讓他魂不附體。
掌柜的頭也不抬:「丁家?據說是大盜,讓抓走了。」
「這不可能!」南商王差點暴跳。
掌柜的看瘋子一樣的看他:「為什麼不可能?」
南商王後悔失言,怕露出馬腳,灰溜溜的回驛站,很快,有一封信送出來。當天晚上,凌朝家裡來了客人。
巧算計腦子不會轉的慢,對著四色的禮物,凌朝不動聲色:「老林,你我是老相識,說吧,你有什麼事情?」
「不是大事,不過如今雖倒了太師,卻又是平王殿下說了算,新官上任都有三把子火,我怕碰上去,只能來麻煩你凌統領。」
「哦,到底是什麼呢?」
「我有一個親戚,做香料的生意人家。跟別人合夥販貨進京,不知怎麼得罪了人,誣陷成大盜,現在順天府的牢里。」
凌朝眸光閃動幾下,似乎這樣就能把林大人看得清楚些:「那你應該去找順天府,把誣陷說明白就是。」
「那我就不用來麻煩你,我都說了,是誣陷。」
凌朝好似捕捉到重點:「誰誣陷的他?」
林大人雙手一攤:「我正是不知道是誰,我自己去吧,怕我一個人弄不出來他。想想咱們兩個不錯,不然,你陪我走一趟?真的是誣陷,認識這些年,你能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凌朝笑的極為親切。
今天晚了,凌朝說不願意去順天府尹家裡,和林大人說好第二天上午去順天府衙門,打發他走,屏風後面走出宇文天。戲謔地道:「咱們兩個不錯,你們倆個有多好?」
「能有多好,吃吃閑酒的那種,這就要把我往坑裡帶。」凌朝掀起眼皮子:「咱們兩個也不錯,你讓我答應他,不會也把我往坑裡帶吧?」
宇文天在下巴上摸一把,驕傲的道:「那是當然,不然我為什麼親自來呢。」
「去你的吧。」凌朝笑罵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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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字再改。
近來卡的厲害,每每晚上出來,見諒。
但是能萬更,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