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劫獄
「公……公子?」
柳時春愣住了。
柳三也愣住了,他面上一時驚喜一時慚愧,嘴巴張了閉閉了又張,愣是一個字沒說出來。
柳三並非不長記性,若非重傷不治,怕也不會麻煩他。沈溯心中明白,對他這副形容恍若未見,徑自提著藥箱下了樓,淡淡丟下一句:「再晚些人該沒氣兒了吧……」
「是是是,快沒氣兒了……」
柳三恍如雷擊,「噌」從地上彈跳起來,誰料還未站穩屁股上就是一痛。
「哎呦!」
他捂著屁股,怒氣沖沖瞪了身後正緩慢收腳的人,指著鼻子罵道,「柳時春,你給老子等著!」一邊罵一邊快步往後退,待摸得到樓梯扶手,一個鷂子翻身騎上去,轉眼便滑到了一樓。
柳三跳到沈溯身後,滿臉諂媚地接過藥箱,二人轉眼進了樓梯間。
柳時春見狀笑罵了句「臭小子翻臉比翻書還快」,搖搖頭也跟了進去。
這本是福泉客棧放雜物的一間小屋子,沈溯一行人來了之後便讓掌柜將此處收拾出來,權當黑羽衛一行人歇腳喝茶的地方。
房間本就不大,七八個長手長腳的大男人杵在一處就顯得更擁擠了。
幾人齊齊喚了聲「公子」,沈溯點點頭,順著眾人讓出的過道走向平躺在床上的瘦削少年。
這少年雖瘦,個子卻很高,不知是不是失血過多的緣故,面容慘白,連鼻子周圍的蝴蝶斑也顯得格外黯淡。
沈溯撐開他的眼皮瞧了瞧,又伸出兩指在他脖頸處探了探,這才扶在他手腕上,一邊感受著少年若有似無的脈搏跳動,一邊盯著他額上從厚重紗布下透出的紅色。
這傷太重了。
沈溯眉頭又皺了起來,床邊木桌上的油燈火苗跳躍,陰影在他面上來回晃動,氣氛格外沉重。
男人們幾乎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實在難受得緊,黑羽衛老大最先反應過來,招呼他們悄悄退出去,走至門口,正撞見柳時春小心翼翼地護著一盞油燈往裡走,他急忙閃到一旁,目光卻追隨著,見柳時春將那燈交到柳三手裡,柳三捧著,床上霎時亮堂起來。
他又回頭瞧了一眼,柳時春幫沈溯打開藥箱,不需吩咐地,遞上了針包。
輕輕合上門,黑羽衛老大似乎明白了什麼。
雖說大家都是為公子效命,公子待兄弟們也都極好,可這柳時春事事陪在公子身邊,到底是不一樣的待遇,往日他雖不曾說過什麼,心裡卻是不大信服的,論武藝、論忠心他自覺並不比這柳大差,甚至實戰經驗遠勝於他,要說有什麼不如他的,大概就只有爹娘給的這副樣貌了,可今日瞧著,這柳大能有今日也並非全靠他那張小白臉。
單說這份觀察力,自己便不如他。
黑羽衛老大摸著自己的絡腮鬍子,砸了咂嘴,「瞧見沒?」
他揚揚下巴,幾個兄弟都湊了過來。
「方才這柳大明明最後進的屋,可發現屋內昏暗借了油燈來的卻是他……」
「你們作何感想?」
黑羽衛老大聲音壓得極低,目光在幾人臉上打轉,可瞧了半天,除了面面相覷他看到最多的就是忐忑和心虛。
一人面露難色,「老大,俺們都是粗人……」
他小心翼翼開口,立刻引來其他人點頭附和,「不錯,咱不用學他,也學不來呀……」
都還有沒有點上進心了?!
黑羽衛老大怒了,可他不敢放開自己的大嗓門,偷瞄了房門,低斥道:「說了多少次,怎還俺俺俺的?!以後誰再說俺,就滾去翠箭衛吧,沒得給老子丟人!」
幾個大老爺們登時不敢說話了,縮著頭鵪鶉似的,黑羽衛老大正欲再敲打幾句,卻見出去探查的一個兄弟火急火燎趕了回來,「老大,大理寺牢房出事了……」
黑羽衛老大神情微怔,定睛瞧著來人,確是他先前按照公子的吩咐派在大理寺附近的那三人之一。
「牢房著了大火,前來救火的禁軍跟另一伙人打了起來,眼下禁軍統領正率著人氣勢洶洶往南追,似是在緝拿放火劫獄之人……」
著火了?
黑羽衛老大眯了眯眼,公子要他們時刻注意著秋家人的風吹草動,大理寺這火燒得實在不妙啊,秋家人到底如何了,這他怎麼稟報?
「可知劫的是誰?人可劫出來了?火又從哪裡燒起來的?如今可滅了?」
這一連串問題拋下來,來人愣了一下,不過好在他知道黑羽衛老大關心什麼,早早組織了語言,也不難回答,「火起西南,燒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前來救火,屬下折返時禁軍越來越多,火也已經控制住了,前來劫獄的只十餘人,不能成事,至於被劫的人……」他頓了一下,突然想起禁軍統領喊的那聲「秋家餘孽」,補充道:「應該是秋家人。」
因著先前打聽到秋家人都被囚在大理寺監牢的東北角,黑羽衛老大本鬆了口氣,可待他聽到有秋家的漏網之魚前去劫獄,一股不好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不禁面色一沉。
除了關注著大理寺牢房的動靜,公子還另吩咐了翠箭衛去尋那秋家少爺秋洄的行蹤,難不成……他去劫獄了?
想想又覺得不對勁,那秋家嬌養的少爺,如何逃得過禁軍的追捕?不過,即便不是秋洄本人,也定是他的手下,八成知道秋洄的行蹤。
他雖不知公子此舉何意,也沒有收到保護秋家人的命令,但公子尋的是人,不是屍體,他到底不能讓人落在官家手裡。
想至此,聲音越發凜然,「方才你說……劫獄的人往南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