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無憂桃(17)
兩年後,再回到護國寺,我有些感嘆,亦有些懷念。有無曾問我回不回誕生之地,我搖了搖頭,告訴他,我還要繼續跟著他學習佛道。
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對有無,動了男女之情。這兩年的遊歷,早讓我懂得了很多人的感情。
羽藍是知道這件事的,她曾勸我,人妖戀本就不可能有結果,更何況妖和僧。
我笑了笑,搖了搖頭,情感若是能控制,又為何會有那麼多妖精飛蛾撲火?跟在有無身邊的日子裡,我看到了太多太多這樣的事情,我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能跟在他身邊,看著他,我也是歡喜的。
有無是得道高僧,我不過是一隻桃花妖,偷偷的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人。但我會將這份感情悄悄藏好,我愛有無,自然不會讓他那身白色的僧袍上染上污穢。
羽藍嘆息一聲,看我的眼神里滿含擔憂。
我回之一笑,安慰她,一切都將如初。
這日,我與羽藍待在禁地里曬太陽,一個小沙彌進來通報,「羽藍施主,有位施主想要見你。」
羽藍皺眉:「小師傅可知道是誰?」
小沙彌答道:「不知。」
我在一旁猜測到:「不會是那些對妖精感興趣的百姓吧,還好沒來找我,我可不想像猴子一樣被圍觀。」
羽藍淡淡一笑:「不一定是百姓們,無憂,我出去看看。」
我朝她擺了擺手,「去吧去吧,我繼續晒晒太陽。」我想,在護國寺里,我們這兩隻妖精是不會有危險的。
哪知?這回我想錯了。
羽藍隨著小沙彌去了一間僧房,小沙彌打開房門,對裡面的人說道:「施主,羽藍施主到了。」
羽藍看著那個男子的背影,心底一顫,袖下的雙手漸漸握成了拳頭,微微顫抖。
那男子轉過身,看著羽藍,說道:「好久不見,你過得還好嗎?」
羽藍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羽藍」
「羽藍施主?」
男子和小沙彌的聲音同時在身後想起,羽藍冷著臉,眼眶卻微微濕潤。王伯生,你當初既然害我,現在又怎麼敢來找我?真以為我還是當初的羽藍,不忍對你痛下殺手嗎?
羽藍看著自己的雙手,白白凈凈,上面的血氣已經被功德之光給洗掉了。羽藍突然覺得,這雙手好看的緊,怎麼願,讓它因為一個負心薄倖的男人染上孽債?
「羽藍,你還記得這支點翠鳳鳴簪嗎?」
羽藍腳步剎那間停下,她僵硬的轉過身體,王伯生手上拿著的,正是那隻點翠鳳鳴簪。
上面的點翠還是那麼的藍,卻刺痛了羽藍的雙眼,「王伯生,你把簪子還給我。」羽藍嘶吼道,這根簪子的出現,讓她所有的理智剎那間崩斷了。
王伯生收起了簪子,深情的看著羽藍:「我只是想要再見見你,再對你說一句,對不起。羽藍,當年,我們也曾互相心悅對方,如果不是十公主-------」
「別說了」
羽藍驀地打斷道。
「羽藍,當年之事,亦有誤會。我們相識有十年之久,你為何不問,我為什麼突然對你做出那樣的事?羽藍,這兩年來,我日夜懺悔,我對不起你,也不配擁有你對我的好。那天,看到有無大師帶走你,我真的鬆了一口氣,我好怕,你真的會死在國師的手中。」
羽藍繼續冷笑:「王伯生,你會懺悔?你還想要來騙我?你若是真的懺悔,我被關在皇宮裡的日日夜夜裡,怎麼不見你來救我?你為了榮華富貴而娶公主,為了得她歡喜,告知她我的存在,想要拿我去做她頭上的簪子,這些,你真當我不知道嗎?我只恨,當年找到你時,怎麼不動手殺了你?我怎麼能忘了,你的祖先是殺害我父母的仇人。你走,你現在就給我走,不然,我真的會殺了你。」
王伯生聽了,臉上雪白一片,他怔怔的看著羽藍:「你當真如初絕情?當年的事,不是我告發的,我從沒有想過害你。沒錯,我是被榮華富貴給迷了眼,但是你對我那麼好,我也早知道你是妖,我若是要害你,又怎麼會等上十年。羽藍,當年告發你的不是我。」
羽藍袖下的手緊緊的握著,指甲直接陷入了肉里,點點血絲從皮肉中沁出。
「不是你,那會是誰?」
王伯生痛苦的後退兩步,「對不起,我不能說,不能?」
他這樣,倒讓羽藍起了疑心,知道她是妖的,唯有兩人,王伯生和他的母親。她記得,他母親原本就不喜歡她,後來知道她是妖后,更是避著她,從未給她好臉色看過。
後來,他母親去山上砍柴,差點跌落山崖,也是她,救了她。
自那以後,她的母親雖然還是對她沒有好臉色,卻也沒有再避著她。
王伯生考上狀元后,皇帝想要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王伯生猶豫不決,他的母親卻勸自己離開他。
難道,是他的母親。
「是你的母親告發我的?」
王伯生瞪大了眼睛,後退兩步,「羽藍,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問了。母親她,半年前舊疾複發,已經去了。」
羽藍微微一怔,半響,蒼白的笑了笑:「不管是你母親告發我的,還是你告發的,現在,我都不在乎了。王伯生,將點翠鳳鳴簪還給我吧。」
王伯生嘆了一口氣,靜靜凝望著羽藍,說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才十歲,你看見我手裡玩著這根簪子,便要衝過來殺了我。可是,你到底心善,沒有殺我,只是拿走了簪子。後來,母親見簪子不見了,就將我一頓好打,你過意不去,竟又將簪子給送了回來。我家境貧苦,也沒有人與我玩到一塊,你便每日過來陪我說話,有時候,甚至會幫我找些好的藥材讓我拿去賣,由此,也改善了我的家境,讓我有錢去讀書。」
王伯生說的情真意切,羽藍也聽得很認真,那十年,彷彿就發生在昨日里。聽他這麼一說,羽藍便閉了閉眼睛,心中一片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