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引言——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臘月,乾城,柳宅。

「依依,咳咳......依依,你過來。」「娘,娘您快躺下,我在這裡,您說。」柳依依跪在床頭,幫床上的婦人裹緊了棉被。

「依依,為娘氣數已盡。自你爹死後,娘又重病,咳咳......這麼些年,你到處做工掙錢給我看病,又要照顧不懂事的萋萋,實在委屈你了。」

「娘......不是的,您別說了,我去給你找郎中,您......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柳依依大滴大滴的淚珠止也止不住,望著眼前形容枯槁的婦人,指甲掐進自己的手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依依,沒用的,娘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咳咳......娘就是放心不下你。依依,娘死後,你要好好照顧萋萋,她不懂事,你慢慢教,好不好?」

「娘,只要你好起來,依依什麼都聽您的。」

婦人扭過頭,透過破爛不堪的窗,看得見外面下著鵝毛大雪,一片銀白。

「依依,窗......娘冷。」

「娘,我......我去把它補上。」

柳依依拭了拭淚珠,起身拿起剪刀,剪破自己身上的衣,折騰半天,也只能把布塞在破爛的窗紙間,勉強擋住屋外的寒風。

「娘,我補好了,風吹不進來了......」柳依依回到床前,拉住老婦人的手,冰涼的觸感刺痛了全身。抬頭看,老婦人已經閉上了雙眼。

柳依依一下子跪在床前,淚水奪眶而出「娘......娘......」

夜已深了,柳依依失魂落魄走在街頭,突然疾步向前,拽住一個被渾身酒氣的男人摟抱著的紅衣女子,一個巴掌扇在女子臉上。

「你誰啊你?」醉漢猛地推開柳依依,柳依依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別動手,她是我姐。」紅衣女子捂著自己的半邊臉,拉住醉漢,支吾道。

「臭女人,擾爺雅興。」醉漢朝紅衣女子臉上扔了幾張銀票,支支吾吾踉踉蹌蹌著離開了。

「姐......」紅衣女子蹲下身欲扶起柳依依。

「啪!」柳依依對準紅衣女子臉上又是一巴掌,「柳萋萋,你知道么?娘死了,娘死了!」

「什麼?」紅衣女子跌坐在地上,「對不起......」

「對不起?娘重病在床,你呢?你在做什麼?你整日做些不要臉的勾當,你還知道說對不起?」柳依依漲紅了臉,嘴唇卻白得駭人。

「姐,我錯了,我也是為了給娘治病,對不起對不起。」

柳依依勉強站起來,看著還跌坐在地上的柳萋萋,臉上是說不出的冷酷,「起來,回去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張家大哥會來收房子,我把房契給他了。」

「姐......為什麼?」

「為了有錢給娘安葬!」

臘月,寒冬。

說是收拾,其實值錢的東西早就典當乾淨了,如果不是母親攔著,說是父親留下的唯一的東西,宅子早就該賣了。

今年乾城的冬天格外寒氣逼人,許是天冷的緣故,街上連商販都少的可憐。

殉葬隊吹著嗩吶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街上顯得尤為凄涼。柳依依頭上身上全是雪花,淚水早已流干,眼神空洞地走在殉葬隊伍最前頭,令人為之動容。

送完母親,柳依依把剩下的錢交給柳萋萋,「你走吧,走得遠遠的,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姐......」

柳依依毅然決然離開,頭也不回地走在雪中,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就沒了意識。

臘月,溫府。

「額......」

「你醒了?」柳依依睜開眼,面前出現的是一張男人的臉。薄唇丹鳳眼,倒是那雙眸子如水一樣分外柔情。

「這是哪裡?」

「我家,溫府,我是溫世玉。我回府的時候看見你倒在我家門口,便將你抱了回來,找了郎中。」

「謝謝公子救命之恩。」柳依依說著就要坐起身來。

「你別動,休息休息吧,郎中說你受了風寒,再加上幾日未食,身子吃不消了。」

「可是......」

「你放心,就在我家先住著,以後的事等身子好了再說。再睡睡吧,一會再來叫你。」

「多謝公子,小女子無以為報。」

溫世玉笑笑,起身便要離開。

「等一下,公子。」

「嗯?」溫世玉轉過頭,看見柳依依漲紅著臉,緊盯著身上的衣服,笑出了聲,「哈哈,你別擔心,我不是壞人。你那衣服太破了,我讓丫鬟給你換的。」

「哦哦......」柳依依更加不敢抬頭了,乖乖合上被子,困意來襲,合上眼睛睡去了。

日上竿頭。「姑娘,姑娘......」

「恩?」柳依依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是一個模樣清秀的丫鬟。

「姑娘,你睡了快一天了。少爺說無論如何要叫你起床吃點東西。」

「好......」

丫鬟引著柳依依出門,府邸很大,走了一段時間才到達了飯廳。

溫世玉正在喝茶,抬頭看見柳依依,撲哧一聲差點把茶水噴出來,「姑娘的臉可真花,小棠,你怎麼回事?」

柳依依用手擦了下自己的臉,手立馬黑了一片。

剛才伺候她的丫頭一下子跪倒,「少爺,奴婢想著姑娘餓太久了,就沒來得及為姑娘梳妝打扮。」

「快起來快起來,不然姑娘覺得我們溫府多喜歡體罰下人了。」溫世玉笑了笑,向柳依依道:「姑娘見笑了,洗洗手先吃飯吧,吃飽了再去沐浴就好。」

「謝公子。」

柳依依很不好意思在丫鬟端來的盆里洗乾淨手,這才坐下,卻遲遲不肯動筷。

溫世玉放下筷子,「姑娘芳名如何?」

「小女子柳依依。」

「柳依依,依依,很適合你的名字。」溫世玉重新拿起筷子,往柳依依碗里挑了一大塊魚肉,「依依,吃吧。」

「公子......」

柳依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女子謝公子救命之恩,但是小女子不願打擾到公子,是時候離開了。」

溫世玉只得又放下筷子,連忙扶起柳依依,「你家在哪裡?」

「回公子話,小女子為給母親殉葬,宅院賣了。」

溫世玉看著柳依依被淚水濕潤的眼睛,不忍道:「我父母早亡,家中就我一人和幾個下人。想你也沒地方可以去了,不如留在我府中,照顧我衣食起居可好?」

柳依依抬起頭,淚水再也止不住,「公子......小女子謝公子收留。」

「好了好了,再哭你的臉愈加花了。依依,快吃飯了。」

「好......」柳依依忍住淚水,將魚肉喂進嘴裡,卻再也忍不住飢餓,狼吞虎咽起來。

溫世玉看著頂著一張花貓一樣的臉的柳依依,心想這姑娘是吃了多少苦啊。

吃罷,小棠引著柳依依去沐浴,熱水帶來的熱氣溫暖了整個房間。柳依依慢慢洗凈臉上和身上的污垢,洗凈自己的發。

出浴后小棠簡直看愣了眼:雪白的肌膚,漆黑的發,姣好的面容。一雙桃花眼生在這麼一張臉上,媚卻不俗。

小棠為依依穿上一件淡雅的青衫披上一件禦寒的冬衣,為依依梳理頭髮帶上金釵,直讚歎:「宛若天人,真真宛若天人。」非要拉著依依去見溫世玉。

溫世玉獃獃望著眼前的女子,又笑了,「鄙人眼拙,居然看不出污垢布衣之下的依依原是如此清新脫俗的依依。」

柳依依羞紅了臉,「公子謬讚了。」

「依依啊,你坐下。」又向小棠道:「小棠,筆墨,我為依依畫幅畫。」

「公子,不妥吧,依依何德何能......」

溫世玉道:「不允許拒絕,你不是說要報答我么?這都做不到?」依依只得乖乖坐下。

乾城溫世玉,聞名於世的商人,在父母雙亡的情況下,憑自身才能與經商頭腦撐起了碩大的一個溫府,卻鮮有人知其繪畫功夫不亞於經商頭腦。

屋外雪已停,卻還是白茫茫一片,屋外不知如何,至少屋內是溫暖的。

溫世玉筆下的青衫女子,眼神淡漠,望著窗外,高揚的下巴卻不是一般的倔強。這幅畫,溫世玉給柳依依看過,卻是不願意贈與她,細心妥藏,視若珍寶。

其實很久以後,溫世玉看著這幅畫,卻是無奈,人生若只如初見。但他沒意識到柳依依想的卻是詩中另一句: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乾城的冬天真的很難熬,更多百姓更願意每日待在家,不去受那寒冷風霜之苦,卻不曾想過也有人看著萬家燈火,只能白白羨慕。

也有人,例如柳萋萋,離開姐姐不多久,便經歷了這輩子都無法忘卻的一夜,後來索性進了怡紅院,憑著一張姣好的臉蛋也是支撐了下去,終日伺候著那些臭男人,或是達官貴人,或是街頭地痞流氓。

有何關係?只要不死,只要還活著。有句話不是么?好死不如賴活著。

當時自己為了母親,哪管再低聲下氣,也最多是陪酒賠笑,而今,連一具清白身子都再也沒留住。

如果不是柳依依那日的轉頭離開,自己怎會落得如此田地?

萬家燈火,便有萬千故事,說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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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里缺你:王爺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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