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連累
他並沒有猜錯。
這位黃裳女弟子叫做鄧紫,她與張行遠算是一脈,確實知道一些事情。
她眉頭輕皺,面露難色。
張行遠為人義氣,平日里常常幫襯著他們這些師弟師妹,如今受了那些權貴的打壓,便是寒門這一脈的領頭人都冷眼旁觀,他們這些人微言輕的弟子更是不敢去出這個頭,只能默默看著,這陣子一直憋著一股氣。
眼下這位長樂侯若是願意出頭,她在心生欣喜的同時,卻不知道該不該說。
蘇卓看了她一眼,微笑道:「道友不若為我帶個路?」
鄧紫看了他一會兒,說道:「長樂侯這邊請……」
五百步左右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至少蘇卓從鄧紫的口中知道了不少事情。
張行遠與霍峰二人和自己走得近,前陣子自己還讓那位右相之子武孝傑在紅袖畫舫前丟了大面子,如今再加上自己於景靈宮殿門前過而不入一事,即便陳玄明沒有與自己計較,但朝廷里少不了那些自詡善察上意的鷹犬權貴要為難自己,不想讓自己好過。甚至追溯到兩個月前,他在望海城頭將道宮翹楚蕭遙生打落城頭,這事也讓道宮裡的許多人耿耿於懷。
如今新仇舊恨算在一起,霍峰與張行遠不理會道宮內的風聲,依舊我行我素,與蘇卓交好,在道宮這裡自然不好過。
張行遠平日里就愛在腰間掛一壺酒,是個無酒不歡的人,閑暇之餘與同門喝上幾口自是難免,道宮儘管有著清修的規矩,可那也都是陳舊的死規矩了,如今道宮裡的監察也都是睜隻眼閉隻眼,誰那麼不開竅的管這個?
偏生有人拿著雞毛當令箭,硬是要抓著這個,給張行遠找不痛快。
張行遠也是出自寒門的翹楚,是有血性有脾氣的人,而且也忍了好些陣子了,修鍊資源上被惡意剋扣也就算了,出門辦個事情也遭到為難,如今甚至連酒都喝不痛快這還能忍,當場就與那多管閑事的監察動了手。
儘管沒鬧出什麼事情,但也遭到了師長的警告,算是被軟禁在道宮裡面。
其實這麼做,也是防止張行遠繼續與蘇卓接觸,省得更遭排擠。
聽到這裡,蘇卓點了點頭。
他知道為什麼張行遠與霍峰這些陣子沒有來侯府了。
現在看來,上次張行遠拎著那大黑窯的燒窯雞來拜訪的時候,應該已經是忍了一段時間了。
轉眼已經到了臨華樓,蘇卓看了她一眼,問道:「鄧姑娘也一起去?」
鄧紫連忙搖頭,道:「我到這裡就好了。」
她看著蘇卓那張平靜如水的側臉半晌,沒緣由生出幾分後悔,有些慌張的攥緊衣袍,輕聲道:「還請侯爺盡量不要生事,師兄有什麼事情都要自己擔著,便是不希望連累到侯爺,如果因為我的這幾句話又為師兄添了亂子,我只會更加難受。」
話里話外看似為蘇卓考慮,可弦外之意,卻是讓蘇卓不要意氣用事。
道宮弟子是拿不了你長樂侯如何,可還得在道宮中繼續修行的張行遠師兄,在這之後的處境卻會更糟。
蘇卓微微頷首,輕聲道:「鄧姑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聽到他這話,鄧紫卻更加後悔了幾分。
這位長樂侯已經無法無天到敢在景靈宮祭典上的放肆,他的心裡頭當真有分寸?
……
……
臨華樓儘管佔了個樓字,不過更像是一片別苑,身為神將之後的霍峰住在這裡,卻不意味著將門之後都在這兒,但是住在這裡的,至少也都是非富即貴之輩,一個個都是鮮衣怒馬威風八面,看見蘇卓這麼一位稀客進了臨華樓,先是驚訝,旋即都露出玩味的表情。
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位侯爺十八年才來道宮這麼一回,要說沒點其他心思可沒有人會信。
不過到底有沒有熱鬧可看,早先備好的瓜子究竟有沒有用武之地,就全看這位長樂侯會不會在關鍵時候認慫了。
這位侯爺此番挾觀潮之威衣錦還鄉,勢頭極盛,天王老子的面子都敢不給,也難怪當他們第一眼看到蘇卓的時候,就覺得他是來道宮搞事的。
蘇卓已經從鄧紫口中了解到霍峰的住處,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徑直穿過一處處庭院,到了霍峰那裡。
他站在階上,隱約可以聽到門內的談話。
能分辨出是張行遠還有霍峰的聲音。
張行遠似是怒氣上頭,罵了幾句娘,霍峰那邊沉默了下來。
他抬手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子,美眸里透著已成人婦的溫婉之色,玉靨動人,眉宇間卻陰鬱暗結,身段窈窕,舉止投足之間很有世家千金的風範。
蘇卓隱隱猜到了這個女子的身份,應當便是武孝傑在紅袖畫舫前提過的那個女子。
曾經被武孝傑辜負,最後嫁與霍峰為平妻的道宮女弟子徐念。
徐念並沒有認出蘇卓,只是打量著他,眸子里流露出幾分疑惑與不安。
如今這個時候來敲門的,還是個沒見過的陌生人,沒準就是來挑事情的。
儘管面前這個少年生得很是俊逸貌美,而且氣度不凡,可她卻因此更加警惕。
她用二十餘年的青春芳華刻骨銘心的記住了一個道理,越是衣冠楚楚,便越可能是狼心狗肺的人渣敗類。
「我是蘇卓。」少年說道。
話音落下的時候,屋內忽然有了一些動靜。
徐念聞言一怔,旋即以一種複雜的目光望向蘇卓,詫異、好奇、感激,以及幾分微不可查的敬而遠之。
蘇卓只是神態平靜的看著她。
徐念回過神來,恭敬道:「原來是長樂侯,快請進。」
她領著蘇卓往屋內走去。
這時候張行遠與霍峰也聞訊迎了出來,兩人皆是神色吃驚,真沒有想到今天竟然迎來了這麼位稀客。
霍峰睜大眼睛,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少侯爺,你怎麼就來了。」
蘇卓笑了笑,道:「怎麼,就許你去我侯府,不許我來你這道宮臨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