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專利案七 難為

何易卻不想看好的左膀右臂在思想上跑偏，繼續道：「而且人類有人類的『齊心合力』之道，何必去羨慕蟲子。」

「世事紛爭。親子，夫妻，朋友，師徒，再親密的關係也會反目。」

「所謂反目，只是矛盾的體現。而任何事物之間都有矛盾，鬧起來再正常不過。這證明不了什麼，更不必慨嘆。」

「矛盾？」司空進低聲問。

「正是矛盾。」何易點點頭。「話說你似乎看的書挺雜，有沒有聽過馬克思這個名字。或者社會主義，勞動主義之類的說法。實踐論，矛盾論？」

「完全沒聽過。」

「無產階級革命呢？」

司空進沉吟遲疑。「似乎有些印象，但是記不清了。另外現在可不是聊這些事情的時候。」

「相信我，這也是很重要的話題。」何易說著，挪到居民樓角落。按照老丁給的辦法，用小鏡子觀察王蟲。只可惜光線太過昏暗，和之前一樣根本看不清具體。王蟲彷彿隱於大霧的機動車，只有車尾燈暈紅兩團。

「話說，王蟲這玩意，眼睛在哪裡？」

「從解剖學上，沒發現類似哺乳動物的眼球結構，但觸手和外殼上，滿是類似昆蟲複眼卻更高效的器官。換句話說，全身都是眼睛。」

「牛嗶。」何易讚歎。接著便眉頭一皺。「卧槽，這蟲群都不會累的嗎？至少來個慶功宴吧？」

大批黑影從馬路對面的小區冒了出來。從三三兩兩，到七八成群。甚至還有一兩隻之前僅在前線見到的大型蟲子。

司空進苦笑：「如你所見。」

「趕緊傳令，向北撤退。當然也別忘了藉助居民樓躲避王蟲視線。」

剛剛消停下來的隊伍再次行動起來。唯一的好處，便是居民樓小區不同於大馬路，在樓群、違章建築還有少量綠化樹木的遮擋下，躲避王蟲更容易一些。

可問題在於，這次的蟲群部隊不同於之前單純的巡邏或鋪菌毯小隊。目的性更強，難以引開。行動也更為迅速，甚至還有包圍分塊蠶食的戰術。周圍巡邏的小組很快傳來消息，這片小區西側的主幹道上，有大隊蟲群包抄。由此推斷，東側也該是差不多的情況。

聽到信息，何易與司空進只是對望一眼，便無聲的達成共識。蟲群這番行動，應該並非專門為了己方逃亡隊伍。只要能在『包圍網』成功撒下之前逃出範圍，仍舊可以不與蟲群正面接觸。

要知道，現在還只是出逃三分之一的路程。若是在這裡就在蟲群指揮層挂號，並惹來大批的追兵，後果不堪設想。

而隊伍後方，停歇沒多久的慘叫與爆炸之聲再次隱隱出來。這些藏在家中的普通市民，少數或許注意到了何易的隊伍。但瞬間的遲疑猶豫加上收拾行囊的時間，便已經再也難以跟上隊伍，卻是出門便和蟲群打個照面。

且更多的情況，必然是躲在房間角落瑟瑟發抖，祈禱蟲群晚些發現自己。畢竟已經縮了一下午，甚至聽到炮火聲停也沒有想辦法自救的傢伙，也不用對其勇氣和決斷力抱有希望。

何易扭回頭，看著後方浪涌般的黑影越來越遠，心中稍安。魔法符文給所有人帶來了巨幅的體力提升，特別是在『齊心』想做一件事的情況下——即使是逃跑。不過西側傳來的消息就不大樂觀了。蟲群的包抄部隊沒有雜事拖累，飛快推進。

「就沒有點兒好消息嗎？」

原學校保安——現偵查隊小組長抓抓頭髮。「丁大哥說，包抄部隊正在沿途分兵設卡。估計最終完成合圍完成的時候，整個防線會被攤得很薄。足以擋住拖家帶口且沒有武裝的小股逃亡市民，對我們來說則很容易突破。這也說明蟲群還不知道我們的存在，並不會針對我們做出額外行動。」

「那麼老丁有沒有什麼建議？」

「用汽油彈製造火牆，或許能有些效果。」

「他的原話？」何易詫異問。蟲群可是能頂著炮火自殺式衝鋒的存在，很難想象少量油料產生的火牆有多大作用。

「阻攔當然不可能。可包抄蟲群以高速的小型蟲子為主，一定程度的燒傷或許可以降低移動速度。」說到這裡，這位小組長還做了個扇動翅膀的姿勢。

「一群大螞蚱嗎？那就試試吧。」何易擺擺手。命令運送富餘油料的皮卡車跟著報訊小組長離開。

二十幾分鐘之後，主車隊從這片居民小區的北端主幹道冒出頭來。指揮此次包圍戰的王蟲已經被遠遠甩開，具體的清剿部隊更是看不見身影。

唯有兩側可以借路燈看到大股包抄蟲群部隊，距離皆在千米左右。西邊因被拖延，竟是和路程更遠的東側同一距離。

何易毫不遲疑，下達衝出的命令。雖然沒能徹底隱瞞，必然在蟲群眼前露面兒，可再等下去情況只會更糟糕。

「只希望這些低級的傻蟲子受到昏暗光線影響分不清隊伍規模，在上報情況的時候有所含混。」

司空進苦笑：「你想多了。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們要有一隊小尾巴了？」何易確認問。

「追兵多少還難說，而且更無法排除堵截部隊的可能。終究是我們慢了一步。」司空進嘆氣道。頓了頓，又給出糾正。「抱歉，我的意思是……我明白我們已經是最快的速度。只是蟲群比我們更快。」

「王蟲會猜到我們的逃亡方向嗎？」

「這種程度的猜測就完全超出我對蟲群的了解了。但向著遠離晶礦的方向逃跑，真的並不難猜。而一切現象都表明——儘管高層極力掩藏，蟲群意志並不比我們笨。」

「我開始懷疑，你這麼厲害的人，為何會成為一個小學科普課的老師。」何易笑道。算是一種委婉的讚揚。

「只是多看書少看電視而已。畢竟隨著大家越來越好騙，高層騙人的技術也越來越糟糕。」

「呵呵，有趣兒的說法。」何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接下來的事情不用多說，自然是在穿過主幹道之後在樓群中轉向向東，並儘可能的快速前進。而且在確認追兵存在之後，雖然仍必須盡量躲著王蟲的視線，卻也再不必藏匿過甚。那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純屬搞笑且浪費時間。

外圍引開敵人的精銳小隊也盡數收回。那些稀疏的小股巡邏蟲子隊伍，以及布設菌毯的小隊都不難對付。既然暴露，直接碾壓過去就好。

可這一下見了血，靈魂共鳴的狀態便出了些岔子。大部分人仍舊一心逃跑，小部分人卻是『身懷利器，殺心自起』。以更通俗的說法，便是因為身體素質暴增和群毆，對幾個嘍啰砍瓜切菜，便對蟲群產生了額外的殺意與輕視。

何易暗暗皺眉，感受到問題所在。可這種士氣著實難得，可鼓不可泄。與其給少部分人潑冷水，不如讓所有人都興奮起來。

「拿著戰利品，向大家展示下。重複口號：殺蟲自救！」

歸隊的老丁等人轟然應是，舉著大螞蚱和大蚯蚓的屍體，向隊伍後方跑去。而口號聲也很快響了起來。整齊而震撼人心，迴音激蕩。兩側居民樓內頓時有許多窗帘晃動，不過在蟲群追兵亦嘶吼起來之後，皆縮了回去。

通過魔法符文，何易時刻注意著靈魂共鳴的狀態。確認不僅恢復，而且效果更佳，不由滿意點頭。對司空進大聲道：

「剛剛討論過人類的『齊心合力』之道，現在你覺得如何？」

「確實令人振奮。但逃出去后，這又能持續多久呢？」

「某種意義上講，當然是一刻也維持不住。」何易淡然回答，接著激昂語氣。「可換個角度來說，只要換一批人換一個目標，又可以永遠維持下去。」

「換人？」司空進眉毛一挑，若有所悟。

「那麼在此基礎上，你應該也能猜到怎樣才能發揮出魔法符文最大的力量。」

「人多……力量大？」司空進在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呼吸都停了半拍。似乎是被自己的某些想法嚇到。

何易拍拍這傢伙的肩膀，沒有再多說什麼，卻是帶頭再次唱起了『團結就是力量』這首歌，不僅協調了跑步步調，還將後面的蟲群嘶吼聲壓制下去。

接下來的三分之一路程還算順利，一路狂飆突進勢如破竹。雖然是在後有追兵的情況下逃亡，卻沒人覺得絕望，大家對於逃出生天信心滿滿。

而這種情況直到有一處菌毯成型的蟲族建築才停下來。核心幾人略作商議，便還是決定繞路。畢竟大巴車很難在成型的菌毯上快速前進。

但也不必之前那樣遠遠繞開，保持與蟲群的輕度接觸更利於培養士氣。畢竟按照老丁的說法，蟲群有所應對已經毋庸置疑，必須做好打一仗的準備。

而隊伍轉彎，後面追兵更近。為了爭取時間，老丁又指著地圖建議派出精銳小隊對此處建築發動攻擊。

「我記得這裡是城西這片兒最大的糧食儲存庫。蟲子也該是看中這點才率先佔領，而我們只需要放一把火即可。實話實說，我可從來不記得蟲群有滅火的能力。當然也無法排除這種可能。但不論怎樣，都會給蟲群帶來麻煩。」

「隱蔽沒問題？」

「我親自帶隊，五個人足以。腺體也夠。」

「需要魔法符文的力量嗎？」

「當然！」老丁眨巴兩下眼睛，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就沒轍了。不瞞二位，魔法符文必須在我周圍百米以內才有效，百米開外，隨著距離增加而效果迅速降低。看這糧食倉庫的距離，該有五六百米才對。即使我移動到在隊伍和目標倉庫之間，也實在無法兼顧。」

「魔法符文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中繼增強信號之類的？」司空進不甘心的問。

「當然有，但那就不是用紅油漆瞎畫個符文可以湊活的了。既沒有合適的人，也沒有時間，現在根本辦不到。」何易回答道，同時也是掛起胡蘿蔔。

老丁失望搖頭。「那就算了，只當我沒說過吧。」

「……當我沒說過。」

經過這段時間，老丁已經徹底熟悉了魔法符文所帶的力量。心中暗暗比較，此時狀態比年輕力壯當兵時候的自己，超出不止一倍。甚至跟進一步，比記憶中低等的強化戰士也不遑多讓。

在這份力量之下，偷偷潛入問題不大。反過來若是沒有，則只是送死而已。身體素質不足，機動力變差，不僅被發現的風險大增，甚至某些蟲族建築都爬不過去。

接下來隊伍將多餘的油料都用掉，布設火牆以儘力降低追兵速度。還算有驚無險的繞過這一處蟲族建築。

而繼續前進不遠，前面的建築風格大變。從五六層的老式居民樓，變成了城鄉結合部那種雜亂無章的自搭棚戶式貧民窟。

何易先是大為驚訝，轉念又釋然。即使是地球，這種家鄉漸漸消失的地區，在其他國家的發達城市周邊，仍舊大片存在著。這裡有一些不足為奇。

另外，這裡不比樓房居民區，已經徹底沒了人影。這群純粹的底層貧民來說，似乎早就對高層救援不抱希望，帶著少量家當自謀生路去也。

而平民窟的光線情況也不盡如人意，完全沒有路燈設施，唯有隨著夜深而越發明亮的月光。路況亦很糟糕，大公交車也變得十分顛簸，可以聽到裡面低年級小學生的驚呼不斷。

同時，這裡的視野相當開闊，並不利於躲避王蟲視線。當然反過來亦可以遠遠的發現王蟲身影：一隻在正後的西方，一隻在東北方向很遠的位置。

老丁拿出玩具望遠鏡觀察，表情變得凝重。「蟲群似乎我們耗上了。後面王蟲是追兵不用說，前面這個王蟲帶領的就該是攔截部隊了。且看其負傷在身，加上來的方向。應該是從北方前線撤退下來的主力部隊。」

「主力部隊？」何易問。覺察到老丁語氣的異樣。「詳細介紹下。」

「大雜燴，什麼樣的蟲子都有……」老丁報菜名一樣念叨起來，最後補充道：「唯一的好消息，或許就是會有傷損。」

何易沒什麼感念，只聽個新奇。司空進卻是冷汗直冒：「我們又不知主力部隊，沒道理值得興師動眾吧。」

「近千個體能超常的人類，跑得比蟲子還快。已經足夠引起重視。而且這點殘兵對蟲群來說也算不上興師動眾。」

「這豈不是僥倖逃出去也沒個消停？」司空進追問。若果真如此，可就麻煩大了，以隊伍的現狀是沒有持久逃亡能力的。

「當然也可能是我猜錯了。」老丁苦笑道。

「若是能全滅這一股部隊呢？」何易皺眉問。「蟲群還會死纏爛打的追擊嗎？」

「真的可以？」二人齊聲問。

「我只能說有可能。」何易見二人皆是不信的模樣，稍稍暗示提醒：「力量就如同是水，可以放在每個人的杯子里，當然也可以集中起來辦大事。」

司空進和老丁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好。若是平時聽到這些，怕是半個字也懶得多聽，直接脫隊跑路。可何易已經一定程度證明了自己，這時候在信任問題上加倉，賭一把大的也未嘗不可。

「蟲群確實有收兵的可能。畢竟還需要清剿內部，以及防止人類反撲。不會真的與我們死磕到底。」

「還請丁老哥去偵查一番，若真的是大股部隊，我們就要想些辦法了。」

老丁苦笑一下：「這麼遠的距離，黑燈瞎火在平民窟里開車。怕是等我跑回來，大部隊也遇上了。還請你直接做最壞打算吧。」

「也好，那麼你估計，如此距離，什麼時候可以過來？」

老丁扭回頭，看向東北方向的王蟲，緩緩道：「最遲二十幾分鐘。」

何易點點頭，模仿當年教官的那一套，開始暗自打腹稿。待隱隱感覺到地面振動，這才喊停隊伍，開始戰前宣講。

具體內容不必多說，無非的講清楚狀況，並著重提醒一點：扛過這一次，才能徹底的逃出生天。

「……遠處的王蟲大家也看得到，情況很糟糕，但並非沒有機會。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團結一致，就可以解決問題。」何易說著，用魔法符文的功能凝結了一張京劇臉譜面具。正是黑底紅腮白紋額的包拯。

「至於具體方法，懇請大家將力量暫借於這一張面具，為了完成目標，達成讓渡力量與行使力量的臨時契約。」

所有人皆是有些懵，但司空進與老丁兩人之前得了暗示，立刻大聲附和。其他大隊長、小組長亦跟上。而受這種帶頭作用影響，以及迫在眉睫的危機，只要不是太過傻愣的人，都知道應該怎麼選擇。

何易按照在家鄉時的規矩戴上面具，這才引導著所有人以另一種模式運行魔法符文。而此模式才是這種精心設計的魔法符文真正厲害之處：合力一處。

不同於之前搭救他人的情況，大家即使嘴上答應，也會有些小心思干擾靈魂共鳴。此時生死危機迫在眉睫，所有人都盡心儘力。

源源不斷的力量匯聚起來，何易暗暗點頭，身體漸漸被一種特殊的半透明材質包裹成一個巨人。雖然整個下午在練習的時候，便感覺魔法符文功能正常。可現在真正確認核心功能運行無礙，沒有因穿越或其他因素變成糟心的閹割版，還是大大鬆一口氣。

待領著所有人複習了一遍軍體拳，將靈魂共鳴效果調整到峰值，何易暗暗計算。由於各種各樣的因素，比如疑心雜念和不夠熟練，每個人的所能貢獻的份額並不是百分之一百的個人全部。

與標準數值對比，近千人的隊伍也不過是一百五十人份的力量。再開以立方，便是五倍多一點。最終，包裹何易的巨人形象停留在九米的高度，周身無數符文拓展密布，半透明材質散發淡淡微光。

「請大家不要驚慌，一點虛弱感是正常狀況。更不必害怕擔憂，只要心懷求生欲和對蟲群的戰鬥意志，就可以最大程度給巨人提供力量。我定不辱使命，擊潰蟲群攔截部隊。」

說罷，何易控制巨人鞠躬一禮，轉身緩行幾步然後大跳來到蟲群不遠。先是雙臂貼地大力橫掃，泥土碎石混合著貧民窟鐵皮磚頭一類的建築材料，一股腦的向蟲群飛去。

借著被激起的大片煙塵，趕緊衝上前去。而與此同時，蟲群的反擊也到來。一根根足有二三十公分的骨刺穿過煙塵。尖端刺入巨人身體表面，小倒鉤作用下，根本甩不脫。

這種傷口對人來說絕對致命，卻因為巨人身形龐大，骨刺隨動作晃蕩的樣子只彷彿是巨人的體毛一般。且另一方面，巨人並非由血肉之軀組成，出去何易所在的心腹位置是要害之外，其他地方面有所損傷也是無礙。

這第一波遠程攻擊算是無功。

但可以可不打算放過，遠程部隊終究是威脅，等王蟲反應過來，分兵襲擾後方逃亡隊伍的主體，可就糟糕了。

他當即彎腰，打手在地面隨便一抓。也不管抓到的具體是什麼，便向著遠程攻擊的反方向丟砸過去。

顧不得確認戰果，煙霧中便出現了新的身影。一個比巨人還高半頭，整體彷彿大象，長牙粗腿，渾身覆蓋幾丁質外殼。

何易認得出來，這正是清醒之初，帶頭衝擊火力封鎖的那種大傢伙。且通過老丁的介紹，這東西的大名叫做雷獸，外號是大牛。不過眼前這一隻明顯有傷在身。

兩隻長彎刀狀手臂的刃口皆多有缺損崩口，且右臂存半截。腦袋和關節等處的骨板亦多有破損，鮮血緩緩滲出。

何易當然不會懼怕，甚至懷著躍躍欲試的心態打算掂量一下這個大傢伙究竟又多少力氣。雙手分別抓住橫向切過來的長刀手臂，肩膀向前直接頂在對方小腦袋下面大約是胸腹的位置。雙腿猛力蹬地，將全身力量調集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