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私葯案一 雜事與瘟疫
「何易,無業游民。」何易補充。
「……我們這個隊伍,就是白川市第六小學的全體師生,還有一些附近的居民和逃亡路上加入的人組成。黃昏時分從第六小學出發向東,半夜僥倖衝出城市,休息一夜後轉向北方追趕大部隊。畢竟這有這樣才有足夠的補給。」
女漢子點點頭,仍舊沒有表明身份的意思。繼續問道:「你們的行進速度有點快啊。」
何易搶答。「實不相瞞,為了更效率,我們洗劫了一家藥房,將一些興奮作用的藥劑混進食物中。另外死亡威脅在後,大家也都拼了命的跑。」
事實上,隊伍出城後向東走了許久才休息,黎明轉道向北,走了個折線。而女漢子只以為隊伍走弧線玩了命向北奔逃。否則速度上的異常,可不是興奮劑能解釋的。
「原來如此。那麼昨晚出城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異常情況。」
三人互看一眼,何易謹慎且恭敬的試探問:「您是指什麼?」
「你們沒有反問的資格!」另一個強化戰士呵斥道。很有狗腿子的自覺。為首的女漢子並沒有呵止下屬,卻是溫和的請何易三人講述狀況。一軟一硬的手段玩的熟溜。
何易卻是心中一動,有了猜測。對方似乎對於隊伍的逃亡過程有興趣,便一定是發現了什麼『無法理解難以解釋』的東西。且細節方面不甚明確,是以尋過來探問。
換句話說,他們或許看到了巨人的剪影或微光,卻很可能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麼。若果真如此,隨時可能露餡,必須做好準備。
而另一方面,既然他們昨夜便知曉己方逃亡隊伍的存在,那麼最後擊殺王蟲的一槍,似乎有了著落。
「我們天黑出發,一路上用油料布設了火牆阻擋蟲群。一直拚命奔逃,根本不敢和它們接觸。而一路上,不斷有居民跟出來,但總是慢了一步,反而成為蟲群的目標。
待我們逃到貧民窟區域的時候,遠遠看到天上的王蟲被一槍打死,蟲群發生混亂。我們拋下受傷和已經被跳蟲撲倒的同伴,頭也不回的離開。這一槍一定是諸位在幫助我們吧?這真是太感謝了。」
何易如此說法,一方面避重就輕給出一些煙幕彈,另一方面給出些難以啟齒的劣跡以增加可信度。最後表示感謝,希望對方的嘍啰識趣兒的拍馬附和扯開話題。老丁和司空進及時跟進,點頭哈腰的道謝。
一眾強化戰士似乎用頭盔內部的通訊手段交流了些什麼,而唯一露出面容的女漢子依舊淡然冷靜的模樣。既沒有承認那一槍,也沒有因三人的感激而動容,只是追問道:
「蟲群就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我們被嚇得要死,回頭都不敢。」何易苦笑,努力擺出不堪回憶的模樣。而眼見對方眼神瞄向隊伍整體,似乎有意擴大詢問範圍。何易趕緊開動腦筋,卻沒什麼好對策。
反而是司空進有了辦法。「不瞞諸位大人,我們只是平民,管理上名不正言不順頗為不便。有些不服之人,我們卻也毫無辦法,已經是焦頭爛額。而且以平民身份帶著千多人,也有些犯忌諱,匯合之後還要被景察找麻煩。還請諸位行行好,就接管了這一批人吧。」
這就是個以退為進的小花招,這些強化戰士若直接與諸多平民接觸詢問狀況,怕是就要徹底沾上這團大麻煩。當然對方如果對昨夜的異常發光足夠重視,也足夠淡漠不仁,這種程度還是沒用的。而昨晚那一槍——如果真是眼前一夥強化戰士所為,或許就不是全無仁慈之心。
事實上,司空進算是賭對了。
只見另一個強化戰士隊員也按動機關打開面罩,露出一張和之前女漢子一模一樣的臉。竟然是一對兒雙胞胎。
不過這位卻是留著編成麻花辮的長發。且由於懵懂單純的眼神,整體給人的感覺上也不似女漢子幹練冷漠。總體來說,像是『鄰家傻大姐』更多於一個血火洗禮的士兵。
「忌諱?你們帶人出逃,即使有些瑕疵未能全功,也實屬無奈。景察為何找你們麻煩?」
司空進萬沒料到被如此反問常識性問題,見對方單純不似作偽,這才斟酌出一個較為委婉的說法:「您知道的,歷史上的各種民變騷亂,皆起於聚眾……」
「好了!」之前的女漢子出言打斷。扭頭對雙胞胎姐妹柔聲道:「這些事情以後再慢慢和你講。現在你看到他們平安無事,我們回去復命吧。」
「哦。」一臉單純的那個弱氣低頭,乖乖合上面罩。
「還未請教尊姓大名,那一槍的恩情,我們定然不忘。也會向上彙報,給您請功。」老丁試探說道。心中懷疑擊殺后一隻王蟲者或許就是長發的這位。
「看你是個老兵吧?」寸發女人不答反問。
「是的。」
「你們記錯了,並沒有人在潛伏任務中胡亂射擊,你明白嗎?你們能逃出來,全是你們的運氣。」
「呃……」老丁磕絆一下,立刻恍悟,點頭不跌。「明白明白!」
毫無疑問,那一槍是種違紀行為。對方小隊內部已經達成默契,自己這邊若是胡亂張揚,就會給他們帶去麻煩,也是給自己找麻煩。
「很好!」寸發女人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有地圖嗎?全省的。」
「有!」司空進立刻遞上。
寸發女人接過,用戰術匕首在上面劃出淺痕。「這是難民大部隊的路線。祝你們好運。」
何易三人互看一眼,齊聲道謝,心中滿是輕鬆過關的慶幸。出於怕麻煩的心理也好,沒看到巨人全貌所以沒有足夠重視也罷。總之還好這群人不打算和所有人交流,否則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老丁更是補充道:「請眾位放心,這次會面,我們也會守口如瓶的。畢竟完成任務快速撤退也是軍事條例。」
寸發女人輕嗯一聲,不置可否。合上面罩,帶隊飛速離開。
目送完畢,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何易擦了把冷汗,恢復靈魂共鳴狀態。危險還沒解除,趕路慢不得。另一方面,雖然對於沒有搞清楚對方身份略有遺憾,但對方顯然有意隱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過因由此事,老丁和司空進的信任問題算是解決了。可以直接讓話題進入下一階段:商量之後的事情。
何易先是講述了之前散布謠言的計劃,老丁和司空進不僅沒有反對,還查缺補漏將之完善。而接下來,又是基礎常識的科普。
這讓何易徹底確認自己穿越,同時也感嘆此方世界太陽的『多子多福』。整個恆星系居然有十八顆行星,外加一條加粗版的小行星帶。
且只在小行星帶內側,便有十顆行星。且較為詭異的是,它們居然分佈在四條軌道上。從內至外,第一條軌道有一顆,第二條軌道有兩顆,最為人類宜居的第三條軌道有四顆行星,而此處便是地星四號。
第四條軌道則有三顆行星,且其中一顆已經被蟲群佔領。老丁當年便是遠征熒星二,雖然大敗虧輸,卻僥倖沒有送命。
接下來是政治劃分,四顆宜居星球,皆有大量人口,且各色人種混雜。各自按照民族、宗教、甚至利益集團劃分成為無數的大聯邦和小王國。大中華聯邦在地星四算是前五名,但在整個人類勢力的排行中,進不去前十。
而具體的社會制度上,則是一種沿襲自世家貴族體系的半封建半現代化制度。建立在稀有物所有制基礎上的統治階層一方面對於個人所有制有著近乎極端的堅持,畢竟高層的財產繼承和權力繼承都因由於此。另一方面對於對於力量也控制嚴格,強化戰士技術嚴格保密。妥妥的反動派。
最後一點,則是星際航行。此方世界上太空完全用不著垂直發射火箭,整體便是太空船反重力浮上太空,難度比『造船下水』難點有限。
至於為何如此,卻是絕密。而按照司空進的猜測,一切的核心便是晶礦。似乎摻入晶礦的金屬便會有奇特的性質變化,讓飛入太空變得輕鬆無比。這也是為什麼各個國家,甚至蟲群,都為之打破頭的原因所在。
【順便一提的,還有白川市。城東晶礦區,城北工業區,皆有重兵把守。城南、城東居住區。這也是蟲群上午上班時間進攻,大部分勞力直接撤走
而三人正聊到這裡,有人來彙報,眾人表示魔法符文的效果越來越低,行路也越來越困難。何易微微一笑,對老丁和司空進說道:「興奮劑的說法散布下去吧。」
二人點點頭,各自去行動。何易則繼續裝作重病不起,尋思這要不要放個掛掉的消息假死脫身算了。非是何易自毀長城,只是如此狀況的群眾基礎,還真是一種雞肋般的存在: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假死徹底斷了他們的念想顯然有些可惜,但照單全收不做甄別的話,更是麻煩。他們只因逃命聚集在一起,心性如何毫無了解。而沒有階級覺悟,亦沒有革命覺悟,甚至沒有革命熱情,只因救命恩情而跟著自己干,不用多久就會消磨乾淨。個人怠工墮落還是好的,通敵叛逃並泄露機密,將對起步階段的事業產生毀滅性的打擊。
而另一方面,人類世界顯然還不適合放巨人出來鬧騰。所以暫且擺脫關係,終極大招無法使用,影響卻也不大。
隨著隊伍的人心越發散亂,靈魂共鳴徹底失效。不過從城市逃亡的大部隊畢竟組成雜亂,行動速度更是緩慢異常。待太陽西斜,以白川市第六小學為主體的這隻隊伍便追了上去。
何易等核心層皆是鬆了一口氣,中午的一頓白粥已經是最後的存糧,晚飯前若追不上,就只能喝著西北風趕路。畢竟一個小學食堂而已,能存多少糧食?且一路上根本沒有機會搜刮補給。
接下來轟動整個逃難隊伍的親人相逢場面。
此方世界雖然存在義務交易制度,但運行並不順暢,學區制度更為嚴格。能進入白川市第六小學的孩子,其家長至少也是有正經工作的層次。換句話說,貧民窟的孩子沒有小學可以上。而如此一來,大部分家長都跟上了逃離隊伍,只是沒有老丁等人的勇氣和經驗,反向深入蟲群救孩子而已。
但也有一定數量的孩子沒能找到父母親人,茫然四顧,或咬住嘴唇強忍淚水,或已經哇哇大哭出來。
何易不想多露面,只好尋找司空進,扭頭便發覺其就躲在大公交車內一動不動。心中隱隱猜測,到了嗓子眼的話也咽了回去,一邊斟酌字句,一邊登上大公交車。
「有什麼事兒別憋在心裡,說出來會好一些。」
「沒什麼。」
「你的樣子可不像是沒什麼。節哀順變吧,以後殺蟲子報仇便是。」
司空進卻是愣怔,下意識反問:「你在說什麼?哦,明白了。你以為我的親人妻子故於此役?」
「難道不是?」
「忘了告訴你,我雖然三十多歲,卻還沒討到老婆。至於父母,早就病故了。」頓了頓,司空進繼續道:「我只是看到這親人相逢的一幕,有些感慨罷了。或許我也是時候找個不討厭的女人,再生個不討厭的孩子。」
何易緊盯對方,確認不是隱瞞死訊的強顏歡笑,這才調侃道:「這要求就太低了吧?一般都是找喜歡的人,不是嗎?」
「喜歡的,已經嫁人多年了。」司空進嘆口氣。接著轉移話題,「別說這些了,閣下過來,是有事情讓我做吧?」
這個回答讓何易也產生了一種恍惚感,自己學生時代所喜歡的人,何嘗不是可望不可即。但他立刻調整好心緒,回答道:「收攏孤兒。」
「正該如此!」司空進眼神一凝,起身開始工作。
「正該如此!」
何易卻是一拍腦門。「雖然覺得不大可能,還是確認下。這裡有沒有收容孤兒的機構。」
「如果你是指平民窟的話。」司空進苦笑。
「這還真是讓人不知該喜該愁的回答。」何易亦是苦笑,然後擺擺手示意司空進去忙,這才返身到大公交車內部。這裡曾經運送低年級小學生,而以他們的性子,或許會遺落某件有用的東西。
沒費多少工夫,何易便發現了一個劣質的塑料面具。整體是個機器人的面相,但具體出處便不知道了。當然此時也顧不得太多,直接扣上,這才出車門。
不過,他和司空進一起聚攏孩子的時候,自然聽到了周圍人的議論。興奮劑和幻覺的說法已經擴散開來,但更有人堅持魔法符文賜予能力和淡光巨人的說法。
何易淡淡微笑。千人隊伍混入幾十萬規模的逃難隊伍,根本算不得什麼。很快這些說法就會變得面目全非,沒人能搞清楚真相到底是什麼。
不過這份自信很快轉為心虛。因為遠處高坡上,站著幾個穿著紅色暗紋塗裝的動力鎧甲。而其中,那對兒雙胞胎姐妹掀開面罩,正在相談著什麼。
心中發虛,何易趕緊又找上司空進和老丁,只有一句話:「從現在起,就說我重傷重病而死。」
二人面面相覷,為難道:「這……有必要嗎?」
且不管何易如何說服二人,高坡這裡,名為李佐琳的長發妹妹看著下面親人相逢的場面,正努力向自己的寸發乾練姐姐——也就是李佑琳,證明自己之前的行為並無過錯。
但李佑琳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只是因為關愛妹妹,才『左耳進右耳出』的聽著。待絮叨告一段落,這才敷衍道:「算你說得有道理好了。但這件事,一定不要說出去。明白嗎?」
此次潛伏任務的目標,就是趁城區徹底被蟲子塞滿之前,用肉眼觀察蟲群在白川市的蟲族建築外形與布局,為以後的反攻做準備。所以在建築初期便暴露,蟲群有一定更改規劃的可能。但李佑琳完全不覺得存在反攻白川市的可能,而這種永遠用不到的情報,自然沒有妹妹的檔案乾淨重要。
至於為何用肉眼。一方面是人造衛星的圖像辨識度不夠,另一方面蟲群設置電磁屏蔽干擾,外部控制類型的無人機純粹白費。而足以自主完成偵查任務的封閉式人工智慧機械,還遙不可及。
「可是我不想你瞞著爸爸。」
「是養父。」李佑琳糾正。聲音低得只有姐妹二人能聽到。
「可是……」
「算了,不說這些。今晚想吃些什麼。」
「姐姐你又是這樣轉移話題。總是把我當做沒有記憶力的昆蟲。」李佐琳大為不滿,小嘴高高撅起。卻真的像個撒嬌的小孩子。
李佑琳寵溺一笑,想習慣性的對妹妹摸頭安撫,卻意識到還戴著鎧甲手套。「抱歉啦,我以後會注意的。」
「全無誠意。」
「那要如何?」
「回答我的問題。」
「一定給你個滿意的答覆。」
「上午那個姓司空的小學老師說的忌諱,是怎麼回事。當時你說回去告訴我,我可沒忘。」
姐姐李佑琳暗暗翻個白眼。這問題雖然比之前的更好回答一些,但難度也不低,特別是在避免某些污糟之事的基礎上。但豪言已出,再做敷衍就不好了。
「不過是些歷史上破事兒而已。某些惡劣分子總想著煽動愚民鬧事兒,從中謀取不屬於自己的利益。為了正義,便也有了不許聚眾,帶頭者斬的慣例。現在雖然有所沿襲,但已經許久沒有民亂,自然也用不到這一條。」
李佐琳有所安心,注意力亦轉移開來。「同樣都是看歷史書,為什麼你知道的比我多?」
「你真的看過歷史書嗎?歷史課上都在睡覺好不好?」李佑琳沒好氣的回答。
嬌憨的妹妹被揭老底,大發嬌嗔。成熟的姐姐亦放下防備,笑鬧不已。而最終結果,便是一份來自帝都的餐后糕點作為補償。眼看晚飯時間已近,姐姐去找補給部門加塞。妹妹則繼續盯著白川市第六小學這股難民,心中滿是『做了些什麼』的成就感,緊接著發現難民中一個戴著歌莉婭機甲塑料面具的奇怪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卻說姐姐李佑琳這邊,與後勤補給部門的交涉還算順利。當一個人的戰鬥力堪比幾百人,那麼其獲得相應程度的補給和權益便也合情合理。所以只是在精英部隊的補給品中加塞一點『糕點』作為私貨,並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
另一方面,等位對比的話。姐妹二人在頂級強化戰士中,算是比較『省心』的。只是偶爾吃些特殊的糕點冷飲,軍方高層做夢都要笑醒。
三言兩語獲得滿意答覆,李佑琳這才注意到後勤官愁容滿臉。看在熟人同僚的份上,順嘴詢問因由。
「回答李上尉,難民的食物補給不夠。」
「這怎麼歸我們管?不該是那個死胖子的事兒嗎?」李佑琳奇怪反問。軍隊補給線自然只負責軍隊,而難民的口糧問題,理論上該由正斧系統解決,也就是那位名存實亡的白川市市長去頭疼具體事宜。
「畢竟是近百萬人的吃飯問題,將軍命我們全力配合。」
「愛莫能助了。」李佑琳拍拍對方的肩膀,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這本是個善意的小舉動,只可惜李佑琳表情習慣性的嚴肅,且強化戰士的手勁可不小,後勤官一個趔趄,產生了些許誤會。「不過請放心,您的紅葉小隊的補給是不會有任何耽擱的。」
李佑琳稍愣便明白對方為何如此緊張,卻懶得多解釋,點頭離開。
而就在軍方後勤處不遠處的另一間臨時營房內,李佑琳口中的死胖子——也就是白川市市長正在與另一個賊眉鼠眼又矮又肥的中年漢子相談。內容不僅是當務之急的難民口糧問題,但在解決方法上,卻完全是另一個思路。
「……除去口糧不足,必然生亂之外。剛剛一夥千人規模的難民匯流進來,也是個大麻煩。他們自稱是第六小學的師生和附近居民。但城南地區是最先被蟲群佔領的,我們這才無奈放棄。可他們鬧這一出,很可能讓城南甚至城東地區的賤民誤以為那些被放棄區域的孩子和親人該有挽救的機會,全都鬧騰起來。所以此事必須壓下去。另外,也要一個更大的事情吸引這群賤民的注意力才行。比如不斷的內鬥。」
「你說的這些確實是個問題。但我畢竟是市長,老吳你明白吧。」
「小的明白,那麼土地補償款的問題……」
「你放心,『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是寫在大憲章里的第一條,多少先烈為了這一條而流血死亡。但這些犧牲都是有意義的。你的土地因蟲子進攻有所損失,獲得補償理所當然合理合法。至於具體多少,白川市地契檔案全毀,便只能我這個市長領大家商量著來不是?」
白川市市長微笑反問。盡量將話說的明白,卻又不留痕迹。
至於權柄問題,卻是不用擔心。作為政務高官,是不分管軍事的。白川市被蟲群攻佔,這個管理市政的市長又有什麼責任?及時帶領工業區內的勞動力撤離,卻是大功一件。且一段時間的善後工作,都離不開這位。
「那就謝謝……」
「秉公辦理而已,沒什麼可以謝謝的。你去吧。」
這位吳姓矮胖男人點頭哈腰的退出臨時辦公室,笑得彷彿一朵盛開的菊花。可轉身面對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便一臉冷傲。
「家主大人,高小姐來找您了。」
「哪個高小姐?」
「前年認識的那位女老師,她正是在第六小學任教。」管家注意到對方還有些對不上號,又補充了一條:「您還在市中心給她買了套房子,來白川市的時候都會住在那裡。」
「那小妞姓高啊。」吳家主臉上閃過一絲恍然。「她找我做什麼?尋求庇護?」
「是的。」
「你看著安排,瞞住家裡就好。」
「尊令。」老管家恭敬道,接著又問:「還有個自稱高小姐男朋友的年輕人跟了過來。已經被扣下。」
「有跟腳嗎?」
「暫時沒工夫調查,但看穿著就是普通人。是跟著第六小學的逃亡隊伍一起來的。」
「打一頓丟出去,再來糾纏就悄悄弄死。」
「尊令。」
幾句話間,二人來到僻靜處。吳家主這才低聲問道:「調撥的人安排妥當了嗎?」
「請家主放心,那些個秘密結社的工人組織本就矛盾重重。撩撥幾個愛惹事的幾個刺頭,他們自己就會打起來的。只是治安屬方面……」
「我去談。他們一直到。」
大約二十多分鐘之後,開飯的電鈴聲在營地各處臨時食堂響起。畢竟是匆忙之間的避難,對難民的食物供給自然不用抱有太高的希望,只是稀粥鹹菜而已。且本著『白吃棗別嫌核大』的樸素想法,少數抱怨並沒有引發附和,便自己漸漸消失。
至於新來的第六小學一批人,並沒有遭到區別對待。都是難民而已,後來者沒道理沒飯吃。且不過人員散布上看,已經四散開來。小孩子和父母一起,成年人各自找親人或熟人抱團。前者無可厚非,但後者沒有聚在一起。何易等人刻意散播的謠言佔據相當大的因素。
可就在整體的沉默氣氛中,偏北的一處營地突然嘈雜起來。何易放下碗筷站起身,扭頭看不到什麼,又跳上大公交車頂部。
眯眼遠遠看見只是人類在打群架,而不是蟲群攻過來,這才稍稍安心。可扭頭看向營地核心方向,那些持槍士兵和景察慢吞吞的模樣,不由低聲自語:「不會吧?」
此時此刻何易只是驚訝於那些公務人員的遲鈍。且由於穿越的影響,某些觀念還沒有扭轉,思路沒有轉到更深刻的方向。正所謂國家是統治階級的統治工具,某種意義上,他們的行為並非瀆職。
畢竟這個國家的統治者不是羊群,而是牧民。當羊群太多的時候,拴住牧羊犬同時放任內耗,不失為一種『乾淨』的處理辦法。
不過何易卻很快意識到這是個假死脫身的好機會。
之前何易看到高坡上的那一隊機動戰士,心虛不已。本以為這種精銳部隊忙得很,不會參與護送難民這種低端任務,卻沒想到如此有閑。
而他們究竟看到多少內容實在難說,一旦淡光巨人幾個字落入他們耳中,怕是要出幺蛾子。可與老丁司空進相談幾句,便也意識到這事兒太過突兀,怕是弄巧成拙更惹懷疑。召喚巨人之人昨夜雖然有重傷的說法,今天卻一直活動無礙,黃昏時卻突然死了,心思縝密之人必然發現問題。
緊接著,何易便與較為單純的長發女兵遠遠打了個對眼兒。雖然只是一瞬間,但何易完全可以確定,對方對自己表露出一定的疑惑。而現在最好的辦法,既不是摘下去,也不是躲起來,而是讓大家都一樣。
戴面具顯然比之前散布死訊的謠言更靠譜,老丁和司空進立刻照辦。何易待五六個人都戴上面具,這才悄悄躲進大公交車的視野死角,偷眼觀察高坡。那位長發女兵仍在眺望,卻是略帶單純的微笑。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可何易並沒有徹底放下心來。接下來便是晚飯時間,順利地得到與其他難民一樣簡單飯食,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直到此刻遠處營地大亂,仍在琢磨脫身之法的何易便意識到這是個假死的大好機會。且以這段時間的觀察和思考,整個思路也愈發清晰。
高層對難民的管理手段相當低下,基本就是散養狀態,並沒有有效組織起來。只要有意躲藏,以自己的身手便不可能被揪出來。至於死亡,則是給第六小學這批人應付問詢的借口。最大可能避免某些噁心人的事情發生。想到這裡,何易不做耽擱。跳到司空進和老丁身邊低聲交代幾句,便向著群架方向而去。
這裡已經完全亂成一團,桌子帳篷翻到,珍貴的食物灑在地上。兩伙穿著不同工作制服的人用隨手可及的東西作為武器,互相毆打。痛呼辱罵之聲不絕於耳,勸架哭喊之聲夾雜其中。
何易一眼掃過全場同時激活魔法符文,很快發現了幾個打得最歡的傢伙。稍稍觀察確認只是普通人水準,何易長吸一口氣,大吼道:「都TM停手,別打了!」
毫不意外的全無效果,但至少給大家留了個印象。接著何易跳上前去,順手搶下一根木棍,憑藉敏捷的身手在人群中左跳右蹦,挑選那些刺頭襲擊。手段上則相當簡單粗暴,此等情況唯有打暈丟遠才能讓他們安靜下來。
但很快,何易便感覺不對,余光中似乎看到身後有人鬼鬼祟祟的靠近。本以為是自己多心了,可小跑移動『強行勸開』幾組鬥毆這,這傢伙居然還在跟,卻顯然有問題。
若是平時,何易還會費些時間悄悄抓捕拷問清楚,但此時當然是一起打暈了事。可剛轉身要動手,卻又想起了此行的目標,這或許就是個更穩妥的機會。
一邊暗自防備,餘光瞄著可疑人物的動作,一邊再次深吸一口氣,喊些勸架的廢話。而可疑的跟蹤者也沒有讓人失望,緩緩靠近何易的背後,從懷中抽出了什麼東西。
何易心中一抖,理論上這該是個匕首,卻毫無反光。刻意如此處理可不常見,由此判斷,對方或許是個捅人的行家,而整件事情恐怕也不簡單。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調整姿勢躲開要害才是當務之急。依靠魔法符文的力量,只要不是心臟、大腦兩處要害受傷,都可以緩緩催愈復原。
隨著一聲驚呼,何易一臉難以置信表情回過頭,與這個乾瘦漢子對視。所謂演戲演全套,雖然已經狠狠握住對方的手,腰上只是受了點輕傷,但總該給周圍人一點回饋才是。
「小心!」
隨著這一聲清脆的提醒,何易看到感受漢子斜後方向衝來一個暗紅色的雄壯身影。當然說『雄壯』並不准確,只是動力鎧甲的包裹讓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臃腫而已,正是聽到聲音便強行
可隨著其衝來的這一下,本是入肉幾厘米的黑匕首,頓時又進去一截。距離直沒至柄只有何易一個小指頭的寬度。且由於乾瘦漢子身體不穩,即使刀柄被何易大力捏住,也難免有些許晃動。
何易抽抽嘴角,終究還是放任慘嚎聲出口。這種疼痛感真的太過猛烈,只彷彿一直大象在肚子里折騰,又彷彿一串鞭炮在爆炸。
而這一聲慘叫實在夠凄慘,來救人的李佐琳頓時慌神,學過的救治傷員知識全都忘在腦後,只下意識的將持匕首男子拉開。
眼見行兇者身體的運動趨勢,何易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不妙。心中暗罵虎嗶老娘們,另一隻手卻電光火石間抓住乾瘦男人手腕猛捏。算是及時奪下匕首,沒有讓其被抽出去。造成更大的傷害。
李佐琳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冒失,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扶住何易問道:「你沒事吧?我……我去叫軍醫。」
「沒關係,只要沒有拔出去,還堅持得住。你趕緊去阻止大家械鬥,這裡面有陰謀。拉架的會被襲擊,你也要小心。」
從短暫的幾次接觸,何易已經大致摸清這是個傻妞,一邊表現出大義凜然的模樣,一邊暗暗自查傷勢。確認還在魔法符文的自愈範圍之內,就更是安心飆演技。至於這傻妞軍銜是啥,會否真的有人敢襲擊,能不能捅穿動力鎧甲,都不重要。
「可是你……」
「你究竟有沒有腦子?算數都算不清?這場械鬥有問題。必須立刻阻止他們,否則不知多少人會死。而我沒事的!」實話實說,何易仗著對方一點愧疚之心而開噴,因平白遭受劇痛產生的些許怨氣也散了。
「可是我喊來喊去他們都不聽。」
「打他們,挑帶頭的打。再不行就開槍,胳膊腿兒非要害位置。」
李佐琳就彷彿是被老師訓斥的學生,笨蛋且弱氣那種。雖然沒聽懂,卻還是點頭。「哦?!」
「那還拉著我做什麼?趕緊去!」
李佐琳咬咬牙,開始暴力拉架。何易目送其離開,掃了眼周圍已經不見乾瘦漢子的身影,不由再次暗罵這傻妞壞事。捂著腰側,快步移動到僻靜處,全力催動魔法符文,一邊癒合傷口,一邊緩緩將黑匕首抽出,當然也沒忘了偷瞄場中情況。
在那位傻妞的帶動下,其隊友也參與進來。且手段上更為粗暴,只要是暗紅色塗裝的動力鎧甲衝過的地方,普通人皆躺倒在地。某種意義上的效果拔群。不過何易更注意到,魔力海洋中隱隱有著微弱波動,這些強化戰士,似乎也在使用魔力海洋中的力量。
緊接著,何易便看到了更難以置信的一幕。那個傻妞居然可以短距離的瞬間移動。而用這種招數拉架,還真是大材小用了些。
而直到此時,一些持槍的治安景察才衝進場。吆喝聲不小,實際動作卻頗為懈怠,和身穿工作制服的鬥毆者推搡有來有回。不難看出,這些人也不過是普通人的體力水平,並非強化戰士。
待何易徹底將傷口止血,並成功抽出黑匕首。群體械鬥的局面已經基本被控制住。何易將黑匕首把玩片刻,確認刃口無毒,這才收藏起來。貓著腰潛行,尋找可用的屍體。雖然覺得高層不會如此縝密,可有備無患。
大約兩小時后,營地外圍小樹林里,何易與老丁、司空進秘密開會。第一個環節自然是互通情報。
這次械鬥的起因,是鋼管廠和火藥廠的工人結社因領取食物插隊而起了衝突,互相呼朋喚友之下擴大了規模,再上雙方本就有仇怨。新仇舊恨疊加,局面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