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私葯案三 無知者無畏

老吳也只能擺出一張苦臉。「您也知道她的地位，能打探到這些，就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不過我們可以控制規模，算是一種試探。」

「我很看好你。」

二人秘議告一段落，而他們口中頗為忌憚的李佐琳，正陷入徹底的迷茫之中。從外面的小樹林回來之後，便將自己關在房間內。

姐姐李佑琳勸慰一陣，卻是效果甚微，無奈答應接通了與養父的衛星電話。而妹妹李佐琳和養父相談一下午，情緒上有所好轉，併發出救民眾於水火的宣言。姐姐李佑琳卻是撇撇嘴，本還擔心妹妹被養父灌了什麼迷魂湯，但全程旁聽並無發現，都是些糊弄小孩子的大道理而已。雖暫且鬆口氣，心底的戒備卻是有增無減。

這位養父有十幾對兒雙胞胎做為女兒，皆精心培養成強化戰士，有成有敗。失敗者正常遣散，成功者留在軍中效命。但沒人會做賠本買賣，也沒人能自己生育十幾對兒雙胞胎，其必然有什麼計劃或目的。

自己姐妹二人雖然受其恩惠，才成為人上人的頂級強化戰士，可這份養育栽培恩情也不是無限提款的銀行卡。能辦事的就辦，做不到的事情也沒辦法。比如包辦婚姻，對方夠帥夠暖也可以考慮，再比如送死，這就徹底免談。

是以唯一需要防備的，就是傻妹妹不要被騙。

接下來的幾日，妹妹李佐琳日常訓練之餘，仍偷些補給給孩子們。剩下的時間，便是沒頭蒼蠅一樣在整個營地內亂溜達，可除去拉開幾場小摩擦外，毫無成果。

胖市長和老吳卻從這行為確定之前猜測，徹底放下心來。並以防止鬧事為由，降低食物供給，暗中卻不斷調撥，讓營地各處的大械鬥小衝突不斷。民眾對於對於治安越來越擔憂。

而如此肆無忌憚的舉動，卻完全落在何易眼中。幾乎沒有浪費什麼力氣，他便跟上了一個明顯在調撥的小混混，再順藤摸瓜，注意到一個被稱作『天哥』的吳姓文身壯漢。

可惜這位獨斷專行，幾乎沒有『請示上級』的情況。但看其只負責營地東側區域的調撥離間任務，說其是幕後總策劃，顯然還不夠格。

不過，何易經過一番耐心觀察和小心探問，很快搞清楚這貨的跟腳。是一個吳姓家族的核心子弟，而這個吳家，是白川市內一個大家族，因蟲群來襲而損失慘重，正在與高層討論補償款的問題。

畢竟不是專業的刑偵人員或間諜，何易的整個判斷過程，自由心證佔據大部分。而事已至此，更不必拘泥於程序正義，直接搞潛入。偷看些資料，或許就能發現新線索。且以何易的身手，在越發混亂的臨時營地內，除去軍營區域，基本來去自由。

可直到何易從辦公室內翻出文件資料打開，這才一拍額頭。此方世界異化的繁體字，給閱讀帶了極大不便。

正當他皺眉想辦法的時候，突然感覺身邊魔力海洋起伏，書桌前矮茶几位置的昏暗區域光線亦稍稍扭曲。心中瞬間有所猜測，趕緊關了手電筒躲藏起來。

不出所料，空間傳送進來的，正是那個長發傻妞。且由於粗心大意，其出現在矮茶几位置，將這看起來就上檔次的木頭疙瘩正中挖中一個圓孔。

接下來的事情不用說，這傻妞和何易一樣，打開手電筒開始翻找文教資料。然後驚喜的發現目標已經攤開擺好，便絲毫不起疑心的立刻開始翻看。

躲在角落的何易卻是暗暗苦笑，這間辦公室並不大。再傻的人，遲早也會發現自己。既然如此，還是主動一些為好，省得預料之外的麻煩。且考慮到這傻妞認識自己，還要做些偽裝才行。

另一方面，某些計劃也不是自己一個人藏在暗中就可以完成的。這傻妞似乎是個不錯的合作夥伴。

「咳咳……朋友，看資料也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李佐琳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不由悚然，下意識就要驚呼出聲。但基本的軍事素養下，還是忍住，並迅速做出戒備姿勢。手電筒橫移，另一隻手摸出匕首，橫架身前。而入眼的，便是一個用窗帘蒙面的怪人。

「你……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著相同的目標。」

何易仍舊用假嗓子回答。而當年影視劇中看到這番對話的時候，總是各種吐槽，此時親身經歷，更是差點被一口老槽嗆死。另外一點，作為一個頂級強化戰士，居然被嚇出了顫音，何易對這傻妞的評價再低三分。

意識到非是撞鬼，李佐琳暗鬆一口氣，問道：「你有什麼目標，你又怎麼知道我的目標？」

「最近營地內的大小衝突械鬥，顯然是有人刻意調撥。我懷疑是這個吳家在搞鬼，相信你也一樣。」

李佐琳一愣，本想反問『是這樣嗎？』，但及時咽回肚子。

她來這裡的原因，卻是得了姐姐的暗示。至於姐姐李佑琳，則是看不下去妹妹如此沒頭沒腦的瞎撞，這才給出一點線索方向。但更詳細的猜測和情報卻並未言明，畢竟不能破壞妹妹解密遊戲的樂趣。

而李佐琳此時聽了何易的話，這才明白前因後果。努力回憶當年睡過大半的審訊課程，故作淡定的點點頭，用平穩的聲線嚴肅說道：

「算你說的有道理。現在告訴我你是誰。」

事實上，何易的怪異口音是相當明顯的特徵，只可惜李佐琳本就粗心大意，且之前與何易只說過兩三句話，這才沒能辨認出來。

「既然目標相同，我們就算是臨時盟友，而不是審問官和犯人，不是嗎？另外，在詢問對方姓名之前，自報家門是基本禮儀。」

李佐琳眨巴兩下眼睛，覺得對方說的有道理。「李佐琳，紅葉小隊副隊長。」

「姜盛，暗夜中的俠客。」何易借用家鄉老朋友的名字。至於再次矇騙這個傻妞，已經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了。

「你還知道些什麼。」李佐琳繼續問。

「我還知道很多，但不是免費。不如我們一問一答？」何易建議道。顯而易見，這必然比可能是一場公平的信息交換。

李佐琳想了想，答應下來：「可以。」

確認對方無疑抓捕自己，何易這才說道：「女士優先。不過問題還請具體一點。而且此處不是聊天的地方，先看看文件資料如何？」

李佐琳張張口，卻又抿住嘴唇。想了想，先將文件推給何易，這才問道：「你是怎麼追查到這裡的？」

何易裝模作樣是翻閱，同時回答道：「負責營地東區調撥任務的，是一個叫做吳叔天的男人。也就是這位吳家家主的親侄子。所以我便過來查看一番。若是沒什麼線索，再去其他其餘看看狀況。」

說罷，何易將文件推回，並繼續在辦公室里翻找。「我倒是很好奇，你身為頂級強化戰士，為何會偷偷摸摸調查此事。」

「你認識我？」

「營地建立第二晚的大械鬥，是因為你才平息。之後又穿著動力鎧甲在營地里亂晃。我想不認識都難。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李佐琳稍稍生出的一點警覺完全消失，略顯尷尬的微笑一下，這才說道：「我是不想看到大家再為沒有意義的事情打架，而且也是完成一個朋友的遺願。至於偷偷摸摸，軍隊是不能插手民政的，我只好代表我個人意願。」

何易卻是眼角抽抽，覺得『遺願』二字特別刺耳。不過仔細一想，或許是自作多情了。以何易的身份與其不過相見兩次，遠談不上朋友。

「輪到你問了。」

「你為什麼遮住臉。」

「這是行俠仗義的基本配置。我建議你也遮起來。即使被撞破，也不會有額外的麻煩。」

「有道理。」李佐琳恍然。扭身扯下另一條窗帘，撕下合適的大小，學何易口罩一樣遮住口鼻。

「看出什麼破綻或線索了嗎？」

「沒有，都是些尋常的報告和備忘。」

「看來這吳家家主還沒有蠢到將機密文件放在辦公室。」

「打開電腦看看？」李佐琳建議。

「你知道開機密碼？」

「不知道。」李佐琳撥浪鼓似的搖頭。

何易翻個白眼，懶得吐槽。「這間辦公室里，我沒發現其他文件。我們換個地方繼續談。當然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搜一遍。」

李佐琳掃視一周，在這間不大的臨時房間里，沒發現什麼藏東西的好地方。「信你。就在第六小學的大公交車裡見面好了。我總去那裡，不會惹人懷疑。」

何易卻是心中一動。在魔力復甦的家鄉，空間移動能力並不罕見，大到傳送建築和空間站，小到進行微創手術，可謂五花八門。而這傻妞的空間移動能力的情況，有必要探一探。「如果是你帶著我傳送，去哪裡都沒關係。」

「呃……我還沒法帶人傳送。」

暗道一聲弱渣，何易指了指房間正中的『開孔』矮茶几。「這個是你弄壞的，自己想辦法處理。」

「這個簡單。」李佐琳只是揮揮手，矮茶几便消失不見。她不無得意的解釋道：「送到了地下三米，應該不會被發現的。」

「行吧……」何易點點頭，將文件歸位，溜出門去。片刻后，便來到第六小學營地，剛登上大公交車，便差點與下車的丁筱伶丁筱俐姐妹撞個滿懷。

姐妹二人與何易接觸較多，更有一種感恩崇慕之心，印象十分深刻。幾日不見，更是想念，對於隱隱流傳於大人之間的『何易已死』的說法，根本不信。而此時突然與蒙面的何易對上，只是瞬間的疑惑，便驚喜張口：「何……」

「噓！」何易趕緊豎指於唇，噓聲打斷。

「這是我的朋友，放他進來吧。」早已等候的李佐琳看不到兩個小傢伙的表情，只以為被蒙面怪客嚇住。

何易則蹲下身，借著二人身影遮擋，稍稍揭開窗帘一角，露出大半張臉。表情微笑，聲音卻冷淡的說道：「今晚見到我的事情，不許對任何人說，否則……」

「這是我的乾妹妹，不許嚇唬她們。」李佐琳彷彿護崽的母雞，第一時間發聲。

「我們一定保守秘密！」姐妹二人異口同聲，行了一禮，高高興興出了車門。

「我有點後悔來這裡見面了，全是小孩子。說不定就會泄露我的行蹤。」

「是你自己莽莽撞撞不小心。」

「算了，我來這裡可不是和你吵架的。」何易隨便選個空位坐下。「我們談正事，關於減少營地內的打架鬥毆事件。」

李佐琳點點頭，努力擺出嚴肅的表情。「我剛剛想到一個好主意，只要把姓吳的抓起來，若他是幕後策劃，事情自然平息。反過來，也可以說明他就是個大壞蛋。」

何易再次翻白眼。但考慮到需要拉攏對方，也只能耐著性子解釋。「如果事情沒有平息呢？」

「這……」

「說明他與此事無關，簡單放掉？出爾反爾自打耳光，還不夠丟人的。而且事情也沒那麼簡單，即使將整個策劃團隊一網打盡，情況未必會好轉。」

「咳咳，那你說該怎麼辦？」

「既然有意合作，我們首先要在『矛盾核心是什麼』這個問題上達成共識。」以此為引子，何易開始講解模式。

「矛盾核心，並不是幾個壞人在調撥離間，揪出來即可。而是糧食不夠吃！且飢餓感加深了所有人的焦慮感與不安全感，進而讓高層擔憂畏懼。」

李佐琳氣勢上已經完全被壓制，再也強裝不出淡定模樣。本性表露，弱弱的問：「你可以說慢一些嗎？」

「你哪裡不明白？」

「似乎從最開始……糧食不夠吃嗎？」

「難民們每天清粥鹹菜，你看不到？」何易本想更嚴厲些，可看在美女的份兒上，還是柔和語氣。且稍稍思考，便猜到大概。軍營部分顯然不可能和難民同樣的清粥鹹菜，大魚大肉少不得，否則炮彈都抬不動，哪裡還有戰鬥力。這傻妞不食人間煙火，看到了卻不入心，也有情可原。

「缺糧就多運糧食過來，怎麼可以讓大家自相殘殺？」

「這可是百萬規模的難民，吃喝拉撒都是天文數字。且糧食又不是天上掉下來，要花錢買的。加之與蟲群的戰事不利，對整個人類社會都會產生連鎖反應。糧食價格飆升，房產和股市跳水。統治階層不想得到近百萬的暴民，但也不能壞規矩強買糧。」

頓了頓，何易看向窗外連綿的難民營地北端，那裡是少部分難民被送走的方向。「至於自相殘殺，轉移矛盾和注意力。而且這裡面，也未必沒有更深一層的考慮。將難民營的大環境搞亂，技術工人就會以更低的薪資更糟糕的條件簽署勞動合約，以求儘早離開這個泥坑。」

「可是……自由選擇，遵守契約精神，總是沒錯的。」李佐琳試圖用固有價值觀解釋些什麼，臉上卻有著明顯的疑惑。似乎意識到問題，卻不知問題在哪裡。

「嘿嘿，那些推崇這一套說法的人只有三種人。資本家從來都會將你逼入絕境，再讓你選擇。一些喉舌爪牙拿錢辦事，掙點黑心錢。最後一種精神資本家是純粹的傻嗶而已。」

「我聽不懂你你在說什麼。但好像在罵我。」

「想多了，你勉強算第二種。據我這幾天的調查，被運走的市民，大多是技術型人才和熟練工。具體待遇上比原先近乎腰斬。簡單來說，就是薪資低，合同期長。」說到這裡，何易再次頓住。只因對方那迷惑的眼神，顯然是油鹽不進的狀態。

「聽不懂就算，只要多觀察就好。先說結論。我們時間不多，必須在高層採取更噁心的辦法之前完成計劃。」

「更噁心的辦法？」

「比如劃分片區，再找代理人分發糧食，徹底票倉貧民窟化。到時候內耗速度更快，人力成本更低，更讓人作嘔的事情也會隨之出現。所有人不得不拉幫結派自保，男的打打殺殺，女的賣身求口飯吃。最糟糕的是，整個營地的孩子，都將耳濡目染。對某些事情習以為常，就會失去一種底線，整個人生都會受到影響。」

某些地區古惑仔黑喵社會大行其道，殖民統治階層的默許，甚至推波助瀾養寇自重是必然因素。且不說家鄉某些著名的混亂之地，即使是天朝——當掃除黑惡勢力專項行動成果斐然的時候，便如同某人得意洋洋自誇昨日家中打掃衛生清理出幾十袋垃圾。

這不是功勞，只能說明平時沒有勤於打掃房屋。放任一些該吃花生米的人渣輪蹦亂跳。

「那麼你有解決辦法嗎？」

「當然。而且需要你的鼎力相助才行。看在這麼多難民的份兒上，請你萬萬不要推脫。」

「我……我當然義不容辭。」李佐琳興奮的臉發紅，再次略有磕絆。畢竟整個事情太有救世主的感覺了，其正義感就彷彿做了溫泉大保健一樣舒坦。

「很好。」何易滿意點頭，接著語氣一肅。「既然我們達成合作，便也有一些約束性的條約要說明白，你可以理解吧。」

「你不說我怎麼答應？」

「很簡單，概括起來就是兩條保密。首先是事成之前，不可以將『整體方案』性質的內容告訴別人。當然，具體操作上你不可能包打一切，辦事的人猜到一些也是難免。事後更是瞞不住人的。也就不必拘泥了。」

「可以。」

「第二條就是關於我。我不想惹來無盡的麻煩。所以不論此事成敗，你不必好奇我的身份，更不能將我的存在告訴任何人。包括你最親近的姐姐。」

「這……」

「人總會有些小秘密的，這麼多年來，你不會單純到任何事都和姐姐父母嘮叨吧？你姐姐告訴你所有事情了嗎？」

何易稍稍採用激將法。而效果十分顯著。李佐琳一咬牙，在猛一點頭。

「可以！」

接著她豎起白嫩的手掌。何易愣了愣，輕輕拍了上去。發出一聲微弱的悶響。

「現在可以說說你的解決方案了吧？」

「思路說出來簡單，但實際層面很複雜。大致分為兩方面。短期來說降低糧價，中期疏散人口——也就是給難民找出路，至於將臭蟲揪出來碾死，只是附帶。」

頓了頓，何易見對方沒什麼反應，不由聳聳肩膀：「好吧，我承認我不是個天才。或許存在動動手指就可以解決的辦法——至少我想不到。但可以肯定，比那些笨蛋想出來的蠢辦法，還是好很多的。」

「不不不，我沒有不贊同的意思。這聽起來已經是個很好的辦法，只是我反應有些慢。」

「呵呵，好吧，我們談談第一個環節：關於糧價。那麼你聽說過雜交育種嗎？」何易說到這裡，不由輕拍額頭。「抱歉我問了個蠢問題，你一定沒聽說過。」

李佐琳點點頭，而且沒察覺到其中額外的意味。

「換個角度，我們繼續說。之前提起糧價上漲。可據我了解，蟲群只進攻出產晶礦的基地城市。人類也在礦區建立基地城市。換句話說，即使與蟲群戰爭，農田沒有減少，收割也沒有影響。即糧食產量沒有明顯降低，反而是人口有所減少。也就是供需關係沒有大的變化。」

何易兩隻手做了個天平高低變化的姿勢，但對於一顆榆木腦袋的效果並不明顯。

「結論就是，蟲群進攻，戰亂將起，且戰局不利。由於心理預期的因素，產生了額外的糧食需求。各大糧食供應商也默契的抬價惜售，大賺一票。客觀來說，糧價飆升，人禍佔據主導因素。而我們的對策，就是公布雜交育種技術的強大效果。

新的糧食品種，比如雜交水稻，抗病抗旱抗蟲等能力皆可以得到加強。甚至可以在鹽鹼地和海洋灘涂等區域種植水稻。讓畝產和種植面積大幅提升，最終糧食產量飆升。只要開動宣傳機器，讓大部分人這樣相信的時候，糧價就會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