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夜

夕陽西下的時刻，天邊是淡淡的雲彩，掛著不同於白日的色彩，沒有吹動雲彩的微風，所以它們靜靜的遙掛在天邊，似乎是在何地面上的隊伍一同看著日落。

日落的很慢，緩緩的落入了地平線以下，本該是漆黑到看不清楚地面的時候，卻在不遠處有著篝火燃燒，如同燈火通明一般，一條長蛇在這裡拉開了自己的身體，蜿蜒前行著。

人聲鼎沸，家主們都在最前列里陪著聖上，後面的則是各家的小姐和夫人們，生性愛動的少爺們則早在安營紮寨的時候便側身上馬然後三五成群的去了林子里打獵了。

這並不是皇家獵場，但是因著是在京城外圍，且在百里開外就有下一個城鎮，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大型野獸的，所以公子哥們出去展示一下自己的技巧倒是不曾被阻攔，也就遠遠的有各家的侍衛在跟前看著，畢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這麼些公子哥里總有渾水摸魚的，自家人清楚自家事，所以侍衛小哥們對於自家的少爺究竟有沒有能耐需不需要貼身保護有著最為明確的推斷，而且這種時候，再不長眼的侍衛小哥也不會傻弗弗的上去問自家少爺需不需要自己跟隨，若是同意了的話，這不是在變相的告訴其他公子哥們自己不行嘛。

男人，不能說不行。

這樣一來，侍衛小哥們反而會被趕得遠遠的。

所以有眼力的有經驗的都只是遠遠的吊著。

好在顧易蘅不屬於渾水摸魚的，畢竟是武將世家的，就算不敢說臂上能跑馬這樣假大空的虛話，但是騎射向來是顧世子爺的長項，畢竟相比於吟詩作賦，顧世子最喜愛的就是邀上三五好友一同去打馬球，在陽光下面揮灑汗水，引來陣陣少女們的尖叫，在顧世子看來這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動聽的聲音了。

所以六藝之中，騎是他最為擅長的，之後便是射箭，毫不誇張的說，百步穿楊，顧世子是做不到的，但是十米開外箭箭射中靶心對他來說是沒有問題的，小時候尤其愛玩射蘋果的遊戲。

所以這樣的狩獵對於顧世子來說是小意思了，臨走之前，讓柳思曼隨便準備些湯食，到時候他會帶著兔子來吃烤兔子。

柳思曼自然是答應了，新鮮自然散養的兔兔，這麼可愛的，當然是要吃掉了！

所以她慢悠悠的拿出來她的專用廚具，那個小箱子裡面全部都是柳思曼的珍藏，聖上因為美食大賽賞賜下來的兩百兩銀子讓她一分錢都不剩的去找了街頭的老王頭給制定了廚具。

現在除了一把順手的大菜刀，其他的一些備用工具應有盡有，雖然說可以靠著一把大菜刀行走天下都不怕，但有的時候能夠用一些其他的工具也是棒棒噠，比如偶爾事情多的時候可以讓旁邊的人幫忙刨絲，畢竟人力有時盡，該合理運用的時候就不要大意的用吧。

然後定製了一些瓶瓶罐罐的，放置各種自配的調味品，全部都在這個箱子裡面，這個箱子花了柳思曼五十兩銀子，挑的是滑整無味的木頭，細細打磨，加了隔層能夠方便外出攜帶用的，畢竟她不能腰上插著兩把菜刀就出去吧。

所以這一次是她的小箱子第一次亮相。

而後為了貫徹顧世子的命令，柳思曼便讓隨行的人架起了火堆，柴火裡面烤肉很需要技巧，但是若是能夠烤好卻是相當的好吃，需要的調味品安置在一旁，柳思曼便開始準備做湯了。

英國公府總共帶了三個廚子，另外兩個在國公夫人那裡，是在女眷一起，而柳思曼依然是緊跟顧易蘅的腳步，所以在男人堆裡面。

周圍除了廚師就是小廝和侍衛，女的很少見，以至於白芮很是緊張的一直待在柳思曼的身邊，最遠不會超過五米。

因為跟著顧世子一人，所以柳思曼只需要準備顧世子的晚膳就好，只是看了看周圍的人數，自家的小廝和侍衛自然也要照顧，只是想了想跟著顧世子一同去打獵的幾位公子哥們，似乎情理上也是應該給他們備上一碗的，這麼一想，柳思曼便直接拿出來了行禮中最大的那個鐵鍋架起來了。

至於主料，便是相當應景的野外蘑菇，在外郊遊，不喝點新鮮的蘑菇湯似乎有些對不起那沖著人們招手的白蘑菇了，更何況雖然是今日早上從府中帶出來的食材，但是已經放置了快要一天的時間了，有些早就有幾分蔫了吧唧的，雖然說吃了不會怎麼樣，但是畢竟會影響口感，廚師雖然是個化腐朽為神奇將平凡的食材做的極其美味的職業，但是蔫了的蔬菜怎麼著也不能讓它們恢復先前的水靈模樣，所以今日主打蘑菇湯，但是該有的配料卻是不能少，畢竟走一路購置一路新鮮的蔬菜，若是今日不吃掉，明日李便要丟掉了，主子們可是不會吃隔夜的菜。

咕嚕咕嚕的水翻滾起來，先前拜託侍衛們摘取的蘑菇早就已經洗乾淨了，那些侍衛們雖然說都是武學好手，但是他們畢竟都是生活在京城之中的，很少在外出行，所以對於識別食材來說實在是有些困難，為了防止他們將有毒的蘑菇採回來，柳思曼便告訴了他們最通俗易懂的分辨方法，不要採摘鮮艷的蘑菇，越是顏色亮麗好看吸引人的蘑菇，通通都是有毒的。

但其實並不是說顏色不亮的就一定是沒毒，但是如今手中有沒有樣本，自然是不能一一指給他們看，所以只是在最後清洗下鍋之前，柳思曼一一查證過了，用手撕碎親手洗凈了才準備下鍋。

蘑菇湯已經在鍋里開始熬制了，加點配料加點鹽，清淡的味道便已經足夠了。

林子裡面，去打獵的隊伍已經要歸來了，看著眾人臉上的表情便知道幾人的收穫是很好的，顧易衡一行總共五個人，除了宋司玉老黏著他以外，其他三人分別是大理寺曹政之子，然後還有最近相熟的胡家二公子，然後就是柳家的那位小公子，至於齊豫則被他老爹抓走了，一直帶在身邊，原因就不清楚了，估計是這小子又怎麼惹到他老爹了，故意拘著不讓他過來找顧世子爺來玩。

幾人的收穫頗多，看起來確實是兔子肥滿的季節，每個人的馬上面或多或少的都掛著幾隻兔子，顧世子自然不例外，他的馬上掛了三隻兔子，白白嫩嫩的，肥肥胖胖的，這麼可愛的當然適合吃掉它。

而在他的馬匹後面則拖著一隻成年的鹿。

看那鹿身上千瘡百孔一般的箭痕就知道不是顧易蘅一個人射中的，畢竟每個人的箭頭是不一樣的，除了御林軍中的箭頭只特製特供的，其他府邸里能夠攜帶的箭頭都是有自己家的標誌，而且箭頭的長寬高各有不同，其留下來的傷口自然也是有著區別的，所以這隻鹿明顯不是一人射中的。

不過這樣也是在情理之中，五人並不曾分開行走，團伙一同作案的時候，一同看到了鹿，幾位反應神速幾乎是同時取箭開弓射出去，幾乎是一擊斃命，那頭鹿雖然掙扎著跑了幾步，但最終還是因為傷勢過重而就地倒下了，原本打獵就是為了晚餐，兔子不夠，還有鹿肉，所以幾人也不再貪心，也不曾再往林子深處走去，畢竟夜色漸臨，可見度也慢慢的變低了，今日的收穫很不錯，晚上可以大吃一頓了。

一行人有說有笑的走了過來，已經距離營地不遠了，老遠就可以看到如同蜿蜒長河一般燈火通明的營地，然而原本扭過頭跟宋司玉說話的顧世子爺突然神情頓住了，他扭過腦袋，表情有幾分嚴肅的看著不遠處的營地。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本正經倒是將宋司玉給嚇住了，也不是嚇住了，原本調笑著的宋司玉也突然頓住了神情，不由得左右扭頭，以為有什麼意外狀況發生了「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宋司玉不由得晃著腦袋四處打量，林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靜，只有深厚侍衛緊隨其後的騎馬的聲音，再無任何的異常。

「你聞」說著顧易蘅猛吸了一口氣。

不明所以的宋司玉也跟著緊聞了一下「難道是什麼無色無味的毒藥嘛？」宋司玉的表情突然有了幾分興奮，似乎遇上這樣的事情很是開心，他搖頭晃腦的看著周圍，想要發現點什麼。

「笨死了，毒藥你還敢這麼聞」離得近，顧易蘅伸手就是一個爆栗，打的宋司玉嘴巴一癟，就要開罵，卻見顧易蘅一夾馬肚子，刷的一下就飛奔到了前面去了。

「到底是什麼味道呀」宋司玉急忙發問。

「食物的味道，」顧易蘅的聲音飄散在風裡，卻是傳入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如同有魔力一般，所有人都不由得再聞了聞空氣中瀰漫的味道，隨後肚子咕嚕的叫了一聲，顯然他們早早的就已經餓了，先前太累不曾注意，打獵完成之後又一路說話聊天，也是忘記了，如今被這空氣中的味道一刺激，頓時所有人都精神抖擻的一夾馬肚子，向前飛奔而去。

落到後面的侍衛們頓時莫名其妙的看著幾位公子哥們離去的身影，簡直是很莫名其妙，怎麼就突然加快了腳步？

這林子之中蘑菇的種類繁多，所以柳思曼只是分辨了有毒無毒便直接一鍋亂燉了，再加了點還算新鮮的綠色蔬菜調整了一下顏色，但是色香味俱全，而老遠的聞到味道的顧易蘅直直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沒有絲毫的遲疑和猶豫。

聞到那般鮮美的味道，他就知道定然是柳思曼做了好吃的，不是他吹，也不是他自誇，他是真心覺得，除了柳思曼之外，在座的各位廚師都是那啥，並不是針對某一個人。

所以這般吸引他的味道只能是出自於柳思曼之手。

果不其然一靠近營地就看到人影竄動，似乎有許多人圍看著，肚子的叫聲成為了唯一的伴奏，顧世子不由得沉下臉來，這些傢伙，竟然想搶他的吃的。

「啪」的一聲，馬鞭聲破空，人群里讓開了一條道路，顧世子麻溜的翻身下馬，先是將三隻兔子丟過去后，顧世子就開始急切的尋找餐具了，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口鐵鍋裡面到底是燉了何物。

然而餐具找到之後，伸手就要拿掉鍋蓋的顧易蘅被守在一旁的柳思曼狠狠的拍了一下手背，對於這一幕，白芮假裝沒有看到，默默的向一旁挪去，對於顧世子她有相當大的陰影，畢竟世子爺最愛調戲小丫鬟們了。

「你幹什麼」顧世子的聲音里透露著無限的小委屈，幸好先前顧世子那騰空一馬鞭驅散了在一旁圍觀的眾人們，負責顧世子這樣的小表情定然是要驚掉一眾看客們的眼睛，平日里或笑或怒的顧世子爺怎的還會做出這等小女兒的神情了，這是太陽打東邊出來了吧。

恩，太陽本身就是打東邊出來的。

「還沒好呢，現在揭鍋蓋會跑了味，到時候會差一點點」柳思曼滿眼認真的解釋到，對於這樣的事情，她從來不會差一點點，有時候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一點點都不能差。

準備料理的時候，柳思曼慣是戴著自製的口罩的，所以看不清柳思曼的表情，顧世子只能看到她滿眼的認真。

伸出去的手指訕訕的收了回來，然後就看到柳思曼低著頭開始給兔子剝皮。

這樣的動作本應該看著血腥的很，但是柳思曼有自己的技術，所以血放的乾乾淨淨，這般剝皮算不上賞心悅目，但是絕對不難看。

所以顧易蘅盯著柳思曼靈動的手，倒是一時間忘記了急著盛湯。

三隻兔子，柳思曼解決了兩隻，她這是估計著幾人的飯量做著的，畢竟旁邊還有一個很大的鹿。

對於這隻鹿，柳思曼決定做一半，留一半，留著的自然不會說是隔夜，而是今天夜晚就頓上，明天早上當早餐來用。

至於今天晚上，那一半鹿肉就一併烤了，剛好清淡的蘑菇湯配烤肉。

「顧易蘅，你們這鍋裡面燉的是什麼呀」一道聲音傳過來，原本看著柳思曼動作的顧易蘅扭頭就看到宋司玉那亮晶晶的小眼神以及嘴角處那可疑的晶亮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