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抉擇

沒有等宣布獲獎結果,兩人不約而同的往外走。湖水已經融化,春天,真的是快來了吧?

「春天呢。」易西靠著樹,閉上眼睛。

「嗯。」寧夏也坐了下來。

「真的很不喜歡冬天。」易西似乎不經意的說道。

「是嗎?」

「我媽媽,就是在冬天走的,如果那一年的冬天不是冷得那樣徹骨的話。」

寧夏的手背突然感覺到了什麼東西的溫度,抬頭,雲淡風輕,站著的那人一臉靜穆,眼角,有著異樣的溫度。

「所以,在看到我的檔案之後,才會問那樣的問題嗎?」初春的風帶著自以為是解放大地的驕傲,冷冷的襲來,「易西。」

「嗯?」

「想起來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心痛吧?」不知道什麼時候,寧夏站了起來,易西睜開眼睛。

寧夏你知道嗎?十年後的今天我會甘願放棄我的所有去天涯海角找你,就是因為那一年,你臉上的堅強,在我的心裡刻下了永恆的烙印。那個時候你,像一個被誤認作惡魔的天使,再多的冷酷,再多的不屑,也掩蓋不住你神聖的光芒。在媽媽離開后漫長的十年裡,我第一次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如此純潔、美好的東西,值得我付出我的真心。

「你知道,我媽媽是怎麼死的嗎?」一字一頓,不長的一句話在寧夏聽來,卻像是世事早已輪迴千年。那些從不曾對他人提起的事,遙遠而又模糊,卻在這個看似冷漠的人面前,一點點的,清晰起來。

「二十年前,我媽媽不顧家人的反對,甚至頂著父母揚言要和她斷絕關係的壓力,和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結了婚,年輕時候的愛情,真的是可以偉大到讓一個原本乖巧聽話的女孩子放棄她的所有,包括生她養她的父母嗎?她一個人,就一個人,背起簡單的行囊,義無反顧地走出家門。」易西刻意地壓低聲調。

「也許那個時候的她,心裡只有愛和對未來的期待吧。」

「但是這份所謂的愛,所謂的期待,換來的卻是一場永遠也醒不了的噩夢,三年後她生下了我,帶著她遠走他鄉的人開始有了自己的事業,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而又幸福,那時的她,應該是很慶幸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吧。」易西臉上的痛苦,因壓抑而愈加鮮明。

「後來呢?」

「後來?也許真的應了那句『男人有錢就變壞』吧,那年冬天,是她和那個男人結婚十周年紀念日,她跑去他的公司,想要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一推開他辦公室的門,看到的卻是一幅幾近纏綿的畫面,他,和一個陌生的女人。」

頓了一下,「我媽媽,轉過身,衝進漫天大雪當中,然後,再也沒有回來,第二天,有人在一顆大樹下現她,一臉決絕。」

寧夏看著易西不斷溢出眼眶的淚水,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那一年,她的爸爸和她在媽媽的墓前,靜靜的站著,那個高大而不善言語的男人,靠在大樹下,牽著小小的她,天地,在那一剎那,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易西。」寧夏伸出手。

易西低下頭,靠在她有些單薄的肩膀上,握緊她向自己伸出的手,像個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頭頂的天空,湛藍而美好。

寧夏,那是我第一次對別人講出我的心事,從那以後,我便覺得,在你面前,我就是我,不用再戴上冷酷而虛偽的面具。寧夏,真的謝謝你,三年後的今天,握著你的手,我便有了挑戰一切、奔向未來的勇氣。

凌晨時分,寧夏關掉了檯燈,走到窗戶旁,風鈴好聽的響著。

小西,很多時候我都在想,跟我在一起,可我卻給不了你任何承諾,這樣的你真的幸福嗎?心裏面一直很彷徨。直到有一天,我在書上看到了這樣的一句話「對著喜歡的人無顧忌的笑,對著愛的人無顧忌的哭」,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天,你靠在我的肩膀上,哭得像個迷路的小孩,卸下了往日的武裝與戒備,痛快的哭著,我的心,突然很充實。而現在,我一個人在外面流浪,有時會在深夜驚醒,但是,當我打開窗,讓風吹乾淚水之後,我又充滿了勇氣,繼續大步向前走。

「寧夏、易西,昨天宣布你們得獎的時候跑去哪裡了?又像開學典禮時那樣跑掉了嗎?」程雪盯著下面兩個面無表情的人,異常頭痛。

「老師,都得獎了就不要計較了嘛。」白韓通常都會關鍵時候揮出自己管家婆的作用,只是聲音似乎有些嘶啞。

「這次就算了,下次還敢先跑掉看我怎麼治你們!」在表了長達十分鐘的牢騷之後,程雪終於放過了寧夏和易西,宣布放學。

好死不死,寧夏和易西的節目拿了第二名,拿第一的是一個很嬌小、很漂亮的女孩子,吹長笛。

「唐夢秋,哦,易西你居然輸給了一個女孩子。」寧夏饒有興趣地轉過頭去,看著雙眼仍然有些紅腫的易西。

「怎麼說得好像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樣子?」

「有什麼了不起的?」白韓插了進來,「她老爸是學校的王牌校董。」

「可是如果沒有實力怎麼可能拿得到第一?」寧夏皺起了眉頭,看著校報上笑得陽光燦爛的唐夢秋。

「靠,你們先跑掉不知道,那天台上宣布你們是第二的時候,台下那幫眼睛雪亮雪亮的老百姓立馬炸開了鍋。」

「然後呢?」易西來了興趣。

「台下一大半的人都走了,沒什麼人看她領獎。」

「真的是因為沒實力么?」寧夏抬起頭。

「也不是說真的吹得對不住人民大眾的耳朵,只是對比你們的節目實在是連個屁都不如。」白韓的語言水平越來越通俗化了。

寧夏突然想起初三中考時自己在作文里的那一句「聖潔的校園」,有種想從樓上跳下去的衝動,死了的話變成鬼去嚇一嚇唐夢秋,沒死的話爬起來繼續投入無限熱情繼續活下去賺很多錢砸死無數個唐夢秋。

「寧夏?」

「嗯?」

「放學了,要不要一起走?」似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但是易西不自然握緊的拳頭卻泄露了一些東西。

「白韓呢?」

「我還要開會呢,你們先走吧。」白韓有些不自然的低下頭。

「哦,那走吧。」兩個人都背起了書包。

再抬起頭時,兩人都已走出了教室的門,白韓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寧夏,你知道嗎?那天,看著小西靠在你有些瘦弱的肩膀上痛快的流著淚的時候,我恍然大悟。即使我陪了小西十年,走過那麼多灰暗的日子,看著他在他媽媽的葬禮上一言不,走過去牽他的手;看著他跟別人打架打得頭破血流,跑過去跟打他的那些人求情;看著他不時地糟踐自己的身體,努力看菜譜做好了便當拿給他……即使我做了那麼多,也比不上你,終究還是比不上你。當我明白十年的喜歡和等待竟比不上你和他不到半年的相處時,我下了這輩子最重大的一個決定:我要把我的感情永遠埋葬,不帶給你們任何的困擾。這麼多年來小西第一次釋放自己的哀傷,我的心如釋重負。寧夏,請你記得,要好好的照顧小西,這樣當我一個人遠赴他方的時候,才不會頻頻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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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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