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冰:再一次的決絕
上飛機的前一晚。
「姐,你真的要走嗎?」寧夏抱著枕頭問正在收拾東西的穆冰。
「是啊,小夏要聽話,做個好孩子哦。」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行啊,姐姐很早以前就想出去外面見識一下了,姐要去尋找一種東西。」
「什麼東西?」
「姐畫裡面缺少的東西。」
「不知道,姐想去做一些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而且——」
「嗯?」
「沒事了,這風鈴送你,去睡吧,晚安。」
「晚安。」
而且什麼?而且,在面對愛情和友情的時候,我選擇了友情,儘管我還是失去了這份友情。
「姐。」寧夏推了推穆冰。
「嗯?」穆冰從回憶中驚醒過來。
「我們先走了,我想,你還有些事需要解決吧。」
「好。」
麵館里,只剩下航可和穆冰。
「快吃吧,都快涼掉了。」
「哦,好。」
「怎麼,我的手藝退步了嗎?」航可坐了下來。
「不是的,小呆的手藝,一向都是最好的。」依舊是那麼直接簡單的判斷。
沉默。
終於,「其實,你早就知道我對你真正的感覺對不對?」航可知道,面對穆冰,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地問出你所想知道的。
「嗯?」明顯的沒有反應過來,「嗯。」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穆冰放下筷子,「從什麼時候開始?從我知道一向對別人的事漠不關心的小呆會主動問我每一件事開始,從我知道除了溫書之外什麼都沒興趣的小呆會去追蹤每一場賽事、每一個我所崇拜的球星開始,從我知道你看著我會臉紅開始。我知道,我向來是個遲鈍的人,可是小呆,在感情面前,再遲鈍的人也會敏感起來。」
「所以,你選擇了逃避?出國只不過是一個借口?」航可突然覺,自己似乎一點都不了解穆冰,曾經以為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卻沒想到在這一剎那天崩地裂。
「也不完全是,我到外面去,的確是想要自由,而且我總覺得我的畫里缺了什麼東西。」還有一句,抱歉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話鋒一轉,「缺少某樣東西?不是吧,有著天才之稱的你竟然也會這樣迷茫?」
「哇,真沒想到五年沒見小呆你竟然會變得這麼幽默哦,都會開玩笑了。」
「那是,那個願意逗我笑的人漂洋過海去了,如果我自己不變得幽默些日子會很難過的。」
「航可。」
「你不要突然變得這麼嚴肅,我會有不祥的預感。」
「老實說,如果不是寧夏的爸爸去世了,我想我——」
「不會回來是嗎?」航可嘆了口氣,收起了微笑,「兩年前我大學畢業,放棄了保研放棄了工作,來到這裡開了這間麵店,你知不知道為什麼?」
被航可看得不自在,穆冰起身,走到窗前,想起那年機場的決絕,說好了不回頭就真的沒有回頭,明知道他就在自己後邊欲言又止,明知道一轉過身,擁有的可能就是一輩子的幸福,可是胸中的抱負分分秒秒的在煎熬著自己,真的,對不起。
「我想你知道原因,所以,轉過來。」
「幹嘛?」
航可也站了起來,「穆冰,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我的感情的話,那麼繼續走你的路,我會在這裡,一直等著你。」
這雪夜,好美。
「姐你又要走了啊?」
「是啊。」
「還是沒有找到你要找的東西嗎?」
「是啊,不過臨走前我想去看看寧叔叔。」
「好。」
離開了會下雪的北方,溫暖了許多。
「小夏,你恨那些人嗎?」還是問出了口。
「恨?我爸臨走前叫我不要恨。」
「不要恨?人的情感是這世上最複雜的東西,說不恨,就會不恨了嗎?」
「我已經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
似乎在轉換著話題,「你知道木頭為什麼可以變成聲音好聽的風鈴嗎?」
「嗯?」
「因為,我把它的心掏空了。」
「心?掏空?」
「對,我把它的心掏空了,木頭也是有感情的,它也會痛,但是它不會報復,被掏空了心之後它反而會和著風奏出動聽的旋律。」
「苦中作樂嗎?」
「不,不是那樣的,那只是一種歷練,世間萬物走在接受歷練,只不過方式不同而已。就像小樹苗,經歷了風雨的洗禮之後才有可能成為參天大樹,就算是草原之王,也是在經過無情的廝殺之後,才誕生的。要知道,浴火之後,才有絕美的鳳凰。」
「所以呢?」
「所以,痛苦之後,不一定是死亡,而更有可能是重生,小夏,姐知道你一定可以勇敢的走下去。」
「這就是畫家的敏感嗎?」
「也許吧。對了小夏。那天畫展的主人是誰?」
「易西。」
「你同學?」
「是。」
「很有天分,假以時日,恐怕我就得甘拜下風了。」
「開什麼玩笑?」
飛機,終於還是起飛了,穆冰依舊走得決絕,依舊連頭都不回,怔怔的望著它在湛藍湛藍的天空中越來越小,航可淚如雨下,穆冰,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