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桂花香(五)
晨間的鳥鳴聲終於是將他驚醒,他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看見坐在一旁徹夜未眠的落白。
「怎麼了?」
一絲不好的預感升起,他努力回想著昨晚的事情,終於,想到了。
「我……她……」支吾半天,最後卻是沉默了下來。
她眼圈紅腫,一看便是哭了許久。
「婚禮那日的誓言……你還記得?」
「記得。」他說的有些急促,彷彿在辯解一般:「我與她真的沒什麼,落白,相信我。」
若是從前,她或許會相信,但今日不知為何,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焦慮。
就在兩人沉默間,他終於是拂袖而去。
也許是她小意柔情太久,他竟然忘了她本來的脾氣有多執拗。
聽著被砸的訇然作響的房門,她第一次感到絕望。
「夫人。」
原先的小丫鬟現在仍然跟著她,她擺擺手示意她干自己的,不用去搭理她。
「夫人,昨日的姑娘,來了。」
猛的睜開眼,她有些不敢相信!竟然還敢找上門?
一瞬間便是怒不可解。
她快速的披好衣服,收拾整理一下后便是下了樓。
果然,那名自稱顧瀾梔的姑娘正叼著煙斗坐在沙發上,仰頭看到在樓上的她,還笑著揮了揮手。
她突然覺得這抹笑分外刺眼,但她卻依舊禮貌的點點頭,轉身下樓。
「我懷了齊家的孩子。」
顧瀾梔的單刀直入讓她有些錯愕,以及她說的話讓她有些崩潰。
而顧瀾梔卻以勝利者的姿態欣賞著落白此刻的神情。
面前的齊家少奶奶原也不過如此。
昨日第一次見便讓她今日面容憔悴紅了眼眶,到底還是高估她了。
臨走之時,她居高臨下。
「夫人可要注意身子,這煙霧繚繞的,若懷不上子嗣,可別怪瀾梔搶了位置。」
許是這話刺激了她,那一天她發了瘋的不想再點那熏香,她極力阻止著,直到換來了他的一記耳光。
她錯愕在了原地,他也是有些懊悔的望著她。
「落白……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辯解有些無力,說的自己也是底氣不足。
她撫著臉,無言的坐在床邊,半晌后才問到:「顧瀾梔懷了你的孩子……對嗎?」
「她又來找你了?!」他語氣有些慌張,卻沒有反駁她說的話。
直到這她終於是明白了,什麼一輩子不負,不過是一紙空談罷了。
「為何總讓我點著這香。」
他心下一驚,莫不是她想起來了?
但到底沒有膽量去試探,他停了半晌,才說到:「調理身子用的。」
「你騙我!你不想我懷上孩子!你一心想娶的是她顧瀾梔!」
她突然歇斯底里起來,吵的他腦袋生疼。
臨走之際,他只說了句:「那香確實是調理身子用的,你狀態不好,這幾日我便不回家了。」
獃獃的望著關上的大門,她似乎看到了顧瀾梔輕蔑的笑臉。
自那日他離家,她便再也沒有出過房門。
丫鬟每日將餐食送進屋,她也不過只零星吃了一點。
這幾日她總是做夢,夢見自己還是待字閨中,夢見窗前不遠處的桂花樹,夢見曾經有個人在那樹下為自己戴上一朵盛開的桂花。
「你……是誰。」
那夢中的人看不清臉,但她卻感到分外熟悉,那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她的父親,他是誰……
「落白……城南的桂花開了。」夢裡的人總是這麼說著,城南花開,城南花開……她是忘了與誰的約定嗎?
這日,齊公子終於是回來了。
他突然獻殷勤似的買了一束玫瑰花回來,就像是以此賠罪一般。
就在兩人用晚膳之際,她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夫君,城南的桂花樹,開的好嗎?」
他突然抬頭望向她,眼裡滿是不敢相信。
她的記憶……是不是正在恢復?
他有些慌,甚至將手邊的紅酒打翻在了地上。
飛奔出了門,他要再去趟沉香閣,落白的記憶不能恢復,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她!
然而當他再來到那座叫沉香閣的宅子時,那宅邸大門緊閉,任他怎麼敲都沒人來開門,他有些絕望的癱坐在地上,想著落白恢復記憶后的狂風暴雨。
那晚,她又做夢了。
窗檯遠處的桂花樹,那個看不清臉的人正在看著書,她突然覺得有些悸動,在夢中,她依然是看痴了。
「你叫什麼?」她鼓起勇氣問到。
「我叫……」
「什麼?」她努力的去聽,卻依然沒有聽清他叫什麼。
齊公子又是幾日沒有回家了。
無憂已經斷了一日,她只覺得頭有些疼,約摸是突然斷掉不習慣吧。
「落白。」
誰叫她?
她環顧四周,家裡出了丫鬟,便沒有第二個男人。
「落白……是我。」
那個聲音好熟悉,就像……夢中的聲音。
「落白……我是君卿。」
她猛的睜開眼,君卿!她的君卿!
記憶如洪水一般的打開,她突然記起來了。
她的君卿已經死了,她卻嫁給了她厭惡的齊公子。她突然覺得一陣噁心,跑到廁所里乾嘔了起來。
「夫人。」
「滾!!」她暴怒了,好陰險的人,居然用了這麼些個骯髒的手段!
她雖不知道那香到底是什麼原因,但卻記得一切便是從點了那香開始。
又一陣噁心感湧起,她趴在洗臉池上不住乾嘔,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心理上的厭惡,還是身理上的不爽。
等了幾日,齊公子的車停進了院子。
「我想起來了。」她面無表情的說到。
「所以呢?你都嫁給我了,還有什麼辦法反悔?」他笑的輕蔑,似乎毫無後悔。
「你無恥!」
他猛的將她抵在牆上,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我就是無恥怎麼了?沒有我,你那光桿司令的父親能付起軍餉?沒有我,你還當得起闊太?你不過比顧瀾梔出生好一些罷了!」
她睜著眼睛聽著這些話,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公子,何必動怒呢。」
車子旁赫然立著的是顧瀾梔,她今日依舊是風情萬種,小腹微微的隆起,此時的她如同她的夫君一般,用瞧不起人的眼光羞辱著她,讓她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