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願不老(八)
見他似乎意已決,慕司令這才緩緩開口。
「你父親是死在黑龍寨的手上,那段時候我們在和黑龍寨交戰,卻不料在凹壩村招兵回來的路上遭了埋伏,所有人都沒能再回來。」
黑龍寨,這名字閆鑫不曾聽說。
那日的慘烈慕司令只輕描淡寫的略過,但這也足以讓他憤怒到了極點。手無寸縷,卻遭到了屠殺。
「司令,屬下也想隨兵去剿滅黑龍寨!」他捏緊了拳頭,下定了決心。
慕司令也沒有再說別的,只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後說到會讓人明日帶他去,其餘旁的便也沒有再說。
他鞠了一躬,走出了書房。
院子里颳起了風,桂花樹被吹的嘩嘩作響。陳管家端著一個香爐子迎面走來,他躬身在旁點點頭。
管家腳步未停,從小樓梯上到了二樓,敲起了慕落白的房門。
他無心再想,轉身回屋收拾東西。
虎子哥此時正在房中,瞧見他滿臉慍色,有些疑惑的問到:「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虎子哥,明日我就去前線了。」
「前線?」他驚訝的望著閆鑫,繼續說到:「是這司令府有什麼不好嗎?非得去送那命?」
「因為黑龍寨。」他回的咬牙切齒,額頭青筋都爆了起來。
虎子哥立馬便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於是便住了嘴。這事他是知道的,這已經脫離了勸說的範疇,他多不上嘴。
瞧著閆鑫收拾東西,他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說來他還挺喜歡閆鑫這孩子的,多少不想讓他就這麼送命了。但也沒得法子把他留下,只能眼睜睜的送他走。
他走的那天,天空陰沉沉的。背著從凹壩村帶出來的包袱,手上提著虎子哥給的棉被,東西輕簡,只有一人。
虎子哥沒有出來送他,大抵不過是怕傷離別。虎子哥對他的好他心裡是知道的,只這恩情,怕是來生才能報了。
車一開,已經沒得回頭路。領他路的新兵臉上有些傷疤,想來是在打仗時弄的。
看神色也不想同他深聊,索性也就閉上了眼睛,未來路不明,他心裡也慌。
車子一路平穩,把他帶到了中軍帳。
說是中軍帳其實就是一排小平房,只不過那小平房離前線還有一小段距離,算得上是指揮官待的地方。
司令應該已經下過命令了,他的到來並沒有讓人有多少驚訝。在這個地方都是以命搏命,誰又會在乎誰的死活?
「你是閆鑫?」一個軍長模樣的人抱著一個杯子對他問著話。
「是,我是閆鑫。」
「我是這次的總指揮官,洛齊,你可會用槍?」
「報告洛指揮官,不會。」
指揮官沉默片刻,喚來一個小兵:「帶他去熟練熟練用槍,別到時候上去了也只能當肉牆。」
他就這麼被安排了任務,東西被人拿走,他被領到了一間小屋。
槍是個好東西,但他心裡對這玩意並沒什麼好感。
那小兵解說的很用心,對靶、上彈、瞄準,幾乎是事無巨細都給他說的明白,末了還叮囑他,要他多練習。
第一次用這東西肯定是心慌的,好幾次都脫靶了,但並沒有人嘲笑他,也沒人說他,就丟他自己在那練。
遠處傳來爆炸的聲音,他知道這是戰爭又開始了。
心中有仇恨,自然練習的夠刻苦,沒幾日他的命中率就比一開始要高出了很多,於是上前線的日子也就到了。
心中抱著必死的心,他比誰都打的猛,幾乎是不要命的往前推,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爹報仇。
指揮官對他也慢慢器重了起來,新剿來的武器也是讓他先選,有時候戰術分析時也會詢問他的意見。
他總以為這樣就是大仇得報,卻沒想到這仇恨堆積的信念崩塌的那麼快。
那日他如同往常一樣的上了戰場,卻一個沒注意被手雷的餘震給震暈了過去,醒來時發現周遭都變了。
那是一個不認識的房子,他的手被綁著,嘴裡也塞滿了布條。
遠處似乎有腳步聲,他只覺得有些熟,卻想不起在哪聽到過。
「這批俘虜捉了幾個?」
「報告大哥,只抓了一個。」
他心裡猛的一震,有些不敢相信,這聲音,居然同爹的那麼相像。
「帶我去看看。」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攝入房間的光線被來人給擋住,他卻是瞪大了眼。
來人也是一愣,見到灰頭土臉的他,硬是半天沒開口。
「大哥,這就是抓來的俘虜,被二娃的手雷給震暈了,掃戰場時撿回來的。」
被喚作大哥的人抬抬手,制止了那人,隨後說到:「你先下去吧。」
「是。」
那人一轉身,原本被擋的密實的光線猛的又射了進來,晃得閆鑫眯了眯眼。
被稱作大哥的人抬腳走了進來,扯開了封住他嘴的布條,不確定的說到:「你是……鑫子?」
「爹!!你怎麼會在這!!」一能說話,他便叫嚷起來,眼裡心裡都是不敢置信,只想把事情好好弄清楚。
他這聲「爹」一出口,那人就知道他沒有認錯,一瞬間便老淚縱橫:「真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啊!」
手忙腳亂的給閆鑫鬆綁,隨後拉著他站了起來,捏著他左瞧右瞧,怎麼都看不夠。
「來人啊,拿件新衣裳來!」
閆鑫的爹一邊拉著他,一邊對外面喊到,這會他是怎麼都看不夠,兒子已經許久沒見,父子倆有許多話要說。
只這身軍裝出現在這是不合適的,所以得換了衣服才能出去。
貂皮外套撐著大長褂,裝扮一換便是另一個模樣。
爹將他帶到了另一個屋子坐下,眼裡滿是歡喜:「鑫子,你娘還好嗎?」
「兒子出來也有些時日,往家裡寄了書信,可都沒得回應,兒子也不知道娘親過得怎麼樣。」
他回答的都是事實,隨後語氣委屈:「爹為何從不往家裡寄信,至少告訴我與娘您還活著也是好的。」
「哎,我又何嘗不想呢。」閆鑫的爹嘆了口氣,眼裡多了些愧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