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病重
王生的思路如此清晰,洛浮生怎麼會聽不懂?若他所言一切屬實,那此時梁清身邊非但沒有任何的危險,反而有可能如虎添翼。
可洛浮生卻感到一陣陣莫名的恐懼。
梁恆的奪位失敗,梁悟的葬送江山,梁清的取而代之,這一切的背後都站著一個神秘的千波宮。那這座江山,到底是誰的?朝堂之上,真正左右著皇權的,又是誰?若有朝一日,梁清的政策與千波宮亦或者五大家族背道而馳,會不會落得與梁恆、梁悟兩兄弟一般的下場?
梁清呢?他自己是否知道這一切?
王生不肯讓她通知梁清王家尚存的消息,是不是就是在為未來一旦這位新帝脫離了掌控在做準備?
洛浮生心底發寒,卻不敢表現出來。
她不能讓王生看出來她的憂慮,她必須想辦法提醒梁清,身邊有鬼。
「梅姑娘可還有其他疑惑?」王生見洛浮生沉著一張臉不再說話,便主動開口問道。
「沒有了。」洛浮生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寒冬的江邊確實冰冷刺骨,又想到這衣衫是王生的,不由得感動一陣噁心,「我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離虎嘯灘最近的村落,便是顧家村。」王生笑道,「看來,我們還是得回去叨擾一下張百戶。」
「隨便。」
提及顧家村,洛浮生便想到王生的威脅,她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
這一夜,洛浮生翻來覆去,幾未合眼。
有那麼一兩次朦朧睡去,夢中不是慘死家中的張氏夫婦與孩童,就是站在白骨之上提刀自刎的梁清,滿頭大汗的醒來。本就是半睡半醒,有些分不清真假虛幻的洛浮生衝出房門,寒風倒灌衣衫凍得她一個激靈,確定一切都是夢,才重新回到床上。
在虎嘯灘凍了兩三個時辰,晚間又發汗受寒,次日不出意外的病倒了。
她這一病,嚇壞了張家夫婦。
張武是顧家村唯一懂些醫術的,號脈一診不過是普通的風寒,並無大礙。
採藥煎藥服下,本該見好,不想竟越來越重。三日之後,竟卧在病榻上起不來了。
氣血兩虛,有進無出,昏迷不醒。嚇得張武跪在臉色冷硬重新扮作小甲的王生前砰砰磕頭,只求饒命。
顧家村周遭沒有其他村子,即使有也找不到醫術好的大夫,為今之計只有儘快趕回滕州尋謝家出力。
此事耽擱不得,洛浮生一旦命殞,這剛剛平息的朝局怕是又起紛爭。
而從河洲到滕州,快馬加鞭也得三日時間,洛浮生重病在身,急行不得,緊趕慢趕也用了七日時間才抵達了滕州。
此時,早就收到了王生飛鴿傳書的謝家人已在城門外迎候,立即將呼吸近不可聞的洛浮生接進府中。
滕州一干大夫將昔日的浮生小哥圍住,一觸脈象便臉色大變,商討之時搖頭嘆息,最後也只出了個用人蔘吊氣的法子。
次日下午,藥王穀穀主柳石路的親傳弟子柳刃堯抵達了滕州。
「柳先生。」一直守在洛浮生房外的王生見到柳刃堯后,主動迎上去。
柳刃堯擺擺手:「先去看看洛姑娘。」
臉上毫無血色的洛浮生躺在床上,雙唇泛白,手腳冰涼,柳刃堯方搭上她的手腕,臉色竟如那些尋常大夫一般驀然一變。
他抬眼看向王生,王生垂眸不語。
「準備後事吧。」
只留下這一句話,柳刃堯臉色難看的離去。
王生並未阻攔,在人走出院子后,一道黑影出現在了他的腳下。
「可要通知主子?」
「不需要。」王生搭眼看著呼吸幾不可聞的洛浮生,「按柳先生所言,準備後事。」
「可是——」黑影猶豫不決。
「誰敢將此事泄露,不要怪我心狠。」王生冷聲道。
「是。」
「去跟上柳刃堯,看他去哪裡。」
「是。」
黑影隱去身形。
而離開了洛浮生所居之處的柳刃堯並未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在謝家府邸小轉片刻,問向隨在身側的侍從:「謝三少爺,此時在何處?」
侍從一愣:「三少爺從未來過滕州啊。」
「哦。」柳刃堯笑笑,「那大概是我記錯了。」他望了望懸在天邊的日頭,又道,「你不用跟著我了,我隨意轉轉。」
「這……」
「怎麼,這謝家的分支如今姓王了么?」柳刃堯沉聲道。
「小的不敢。」侍從如言退去。
確認身邊無人之後,柳刃堯又在院中轉了片刻,隨即腳下一踏,衣袂翻飛,離了謝府。
他一路打聽,尋到青桐書院時,孩子們正背著手念書,而教書的人不是梁原是誰?
院子里,燕思轅懷揣著一件破舊衣衫在縫補,腳下趴著一隻花色大貓,看起來十分安逸。
「燕姑娘。」
燕思轅聞言抬頭,見是柳刃堯,驚喜萬分:「柳神醫!」連忙起身相迎。
「看來,三少爺與燕姑娘過得很好。」柳刃堯笑道,「如此,謝老爺與大少爺也便放心了。」
燕思轅不好意思地笑著:「尋常普通的日子,難得三少爺能習慣。」
「能與心愛之人廝守終身,吃糠咽菜又有何妨?」柳刃堯望向正在教書的梁原,笑道,「三少爺竟也開始教書育人了。」
「柳神醫……三少爺,教得很好。」
「不,我沒有貶低三少爺的意思。」柳刃堯道,「只是有點感慨,人生在世,當真是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原本你以為活著好好的人,可能已面臨生命之憂。而你以為過得不好的人,倒可能順風順水,扶搖直上。」
燕思轅有些茫然,不知道柳刃堯為何發出這一番感慨。
「我只是路過滕州。」柳刃堯又道,「聽聞你們在滕州落腳,謝府沒尋到,就一路打聽過來了。怎麼,不見洛姑娘?」
「浮生她……」燕思轅正欲解釋,就見柳刃堯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洛姑娘此時肯定也很好,是嗎?」
燕思轅一愣。
「你們都好,在下便放心了。」柳刃堯俯身拱手,「在下告辭。」
說罷,不等燕思轅說話,轉身離去。
燕思轅怔怔地看著柳刃堯的背影,這位神醫方才說的話在腦海里回蕩了一遍又一遍,忽然臉色一變,懷中的衣衫掉落腳邊。
她奔向教室,將正聽孩子搖頭晃腦背詩的梁原拽了出來。
「你怎麼了?」梁原何曾見過燕思轅這般慌張的模樣,「發生什麼事了?」
「浮生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