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離開之後
先前紀霄霆就請了人來整理自己名下的資產，沒想到本想為宋小月開的公司沒開成，倒是有了別的用處。
紀霄霆倒也沒清高到把所有的東西都還回去，雖然他自己賺的錢里有不少是靠了宸豐和紀家的面子，但他自己的付出和勞動也不能完全跟零畫上等號。
他參與投資了很多項目，已經開始盈利的倒不多，他把在宸豐的股份和已經盈利的項目，以及幾處不動產讓律師送到宸豐，看著剩下的寥寥無幾的資產發著愣。
他知道自己這是遷怒，可不這麼做他都不知該怎麼宣洩心中的痛苦。
如果不是紀國瑞緊逼，宋小月怎麼可能突然出國，可是，說到底還是他自己沒本事。
宋小月看不上他弔兒郎當不務正業，所以他才在宸豐老老實實的幹了那麼久，就是想告訴宋小月他的認真努力，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敷衍了事，換了是自己也瞧不上這樣的人。
他把宋小月當初租的房子花高價買了下來，住進了他平生以來住的最小最差的房子，只有這個小房子能讓他有踏實的感覺。
狐朋狗友們聽說了他的事，紛紛打來慰問電話，要來探望他，紀霄霆整天躺在宋小月曾經睡過的床上，誰也不想見，直到紀霄昀拿著他的資產清單找上門。
「字我不會簽的，該是你永遠都是你的。」紀霄昀環視了一圈屋內簡陋的用具，最後在小沙發上坐下。
紀霄霆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不想拿的我也永遠都不會拿。」
紀霄昀沒想到他居然會給自己倒水，心情有些微妙，也不知這對紀霄霆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紀霄霆的反應比他想象中的要冷靜很多，從宋小月走後，自家弟弟就像變了一個人。
「我先幫你收著，你什麼時候想拿都行，」紀霄昀頓了頓，「暫時不想回家也可以，家裡人永遠都在等你。」
紀霄霆皺著眉，「回不去了。除非小月回來。」
他看著桌上的文件，「這些東西，我沒法拿著，我覺得它們都是燙手的，小月就是因為它們離開的。」
紀霄霆已經進入了一個思維死角，彷彿把宋小月離開的問題全推到別的事物上，宋小月就有可能回來。
紀霄昀不知該怎麼勸他，想了想，嘆著氣說：「小霆，家人永遠都是家人。」
紀霄霆看著他，問：「你有怪過他們嗎？」
紀霄昀一愣，想起曾經都事，自嘲著一笑，「我不記得了。」也許怪過吧，不過他和紀霄霆不一樣，他從小就習慣把自己都感受擺在後面。
紀霄霆露出同情的神色，「哥，你真可憐。你根本就不知道用心愛一個人是什麼感受。」
「也許吧。」紀霄昀哂然一笑，「或許我是真不知道愛一個人要如何付出，但我知道世界從來不是圍著一個人轉的，他不愛你，想盡辦法也要離開你，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紀霄霆聽了面色慘白的跌坐在沙發上，一股濃烈的恨意在心中傾瀉而出，與其說他恨家人，恨自己的家世，恨宋小月，不如說他更恨自己。
紀霄昀是什麼時候走的紀霄霆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靠在沙發上睡著的也不清楚，再睜開眼時天已經萌萌亮了。
紀霄霆用冷水洗了把臉，終於把自己收拾乾淨出了門。
到秦牧家時，秦牧才剛起床。
秦牧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里，小風的那間畫室還布置如初，秦牧每天都會親自打掃，有時候也會坐在畫架前描摹腦海中的可愛少年，可是他當初沒好好學畫畫，皮毛還行，畫心上人就筆筆都不如意了。
紀霄霆找過來時，秦牧還抱著小風最喜歡的大月亮在睡覺，夢裡小風哭著跟他說不想走，於是他衝進了安檢處，小風撲進他懷裡說不走了……
美夢被紀霄霆攪散了，但紀霄霆的狀況比他還糟，他滿腔的氣，到底是沒發出來。
「你和小月有聯繫，是嗎？」紀霄霆開門見山的問。
「是，」秦牧也沒想瞞著他，「不過，他讓我別告訴你。」
紀霄霆自嘲的笑笑，「告訴我又能怎樣，你讓他放心，我出不了國門……」
「你要放心才是，」見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秦牧再多的埋怨也都散了，兩人難兄難弟，自己的路也沒比紀霄霆好走多少，「他已經安頓下來了，一切都好。」
紀霄霆心裡發麻，到最後，宋小月到消息還要秦牧來告訴他。
「你是希望我每天告訴你他的消息，還是以後都不想再聽到他的消息？」秦牧問。
紀霄霆欲言又止了好幾次，實在做不了選擇，他希望聽到宋小月的消息，又害怕聽到，最後只好沒出息的說，「隨你吧。」
紀霄霆說隨秦牧，秦牧就真的再也沒向他透露過宋小月的狀況。
他知道秦牧每個月都會出國一趟，最初他以為他是去看宋小月，心裡還有些氣，氣他明明就是喜歡宋小月，當初卻要騙自己說不是。不過秦牧卻告訴他，喜歡的是宋小風，因為他的莽撞，才連累得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人遠走他鄉。
紀霄霆覺得特別不可思議，雖然秦牧對宋小風好得有些離譜，但誰也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領他愧疚的是秦牧確實是被他連累了，他太清楚被迫分離的感受，覺得十分對不起兄弟，另一方面卻對秦牧又有些羨慕。
值得慶幸的是紀霄霆沒有一直頹廢下去，反而一改從前的做派，整個大四都在學校用功，明明都沒什麼課了，
卻整天都泡在圖書館，搞得所有人都以為他要考研。
最初他每次出現大家都會想起宋小月，關於他和宋小月的愛情故事，他自己聽說過的版本就不下五個。後來慢慢的也沒多少人再談論宋小月，世界上每天發生的事那麼多，人們談論明星八卦都來不及，又多少人會記得一個小小的宋小月？
紀霄霆覺得已經也快把他忘了，和他在一起的所有畫面都變的模糊起來，他不記得那些快樂和悲傷，到底哪個更真實，記憶有多麼虛無，所謂愛情就有多麼虛無。
他原以為沒有宋小月他會不知怎麼活下去，可現實卻是他活得很好，他補完了所有大學知識，能吃能睡能笑能跳，人工智慧研發的團隊也已初步建立，沒有宋小月，一樣照常運轉著。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宋小月順利通過考試，考進了心儀的學校。這一年他邊學校邊打工，斷斷續續的竟然也把從前欠秦牧的錢都還了上來。
還完錢的那天正好是聖誕節，秦牧打扮成聖誕老人的樣子背著一大袋的禮物來到他們的小屋，那天晚上下了大雪。
宋小月把最後一筆錢遞給秦牧，秦牧正趴在地上和小風玩老虎和小兔子的遊戲，拿到錢也沒多說什麼，轉頭就又和宋小風玩鬧起來。
宋小風睡著后，宋小月把秦牧叫到客廳，秦牧見他一臉正式的樣子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愛情從來都是藏不住的，他不是沒努力藏過，所以他也不準備再藏了。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宋小月還沒開口，秦牧就主動坦白了，「是。」
這下宋小月倒不好開口了，「為什麼？」
秦牧笑：「哪有為什麼？」
愛情哪裡有為什麼，如果能找到理由，可能就不會有那麼多無奈了吧。
「我很愛小風，可能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愛。」說到這秦牧也覺得有些好笑，「但是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
看出宋小月難以啟齒，秦牧把心裡都想法都主動倒了出來，「他什麼都不懂，就算我跟他說愛，他估計也沒法理解。」
秦牧落寂一笑，「所以，如果他對我的感情永遠都不會超過對朋友的依賴，我就永遠都只會以朋友的身份守護他。」
「也許，會當他一輩子的哥哥也說不準。」秦牧還有心情開了個玩笑。
宋小月本來就不知該怎麼說，秦牧對宋小風的好他都看在眼裡，就連他都不得不承認，秦牧對小風要比他還要細心，他可以和小風在一起生活一輩子，但他不能阻止誰來愛小風。小風和他不一樣，多一個人來愛小風不是壞事。
所以他在衣食無憂的情況下還堅持打工，就是為了給小風一個平等的地位，在物質上小風不欠秦牧什麼，整個宋家都不欠秦牧什麼，只有這樣小風才能堂堂正正的和秦牧在一起。
可是聽了秦牧的話，他更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秦牧比他考慮的還要深，他只想到還有其他人能比自己更愛小風，就算自己出事了，小風也能好好活下去，卻忘了考慮小風的感情。
一直以來都只有秦牧會考慮小風的感情，這是秦牧愛小風的方式，愛得猶如一個苦行僧。
「你會結婚嗎？」宋小月問出了這個有些無理取鬧的問題。
「可能吧。」秦牧說，「我也沒那麼偉大，當然希望能有那一紙婚書。」
「不，」小月搖搖頭，「我是說，如果小風一輩子都不明白，你會和其他人結婚嗎？」
秦牧一愣，他從來都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從來就沒想過別人。
「我沒辦法現在回答你。」因為慎重，所以他需要仔細想想，而不是隨口否認這個可能。
秦牧這個反應反而讓宋小月放心了很多，秦牧的愛比他想象的深，但秦牧也比他想象的冷靜，他從來都是不動聲色的做著最有利的選擇，他越慎重宋小月就越放心，即使結果是他會娶別人，也一定不會傷害到小風。
紀霄霆就不會這樣，他的愛太狂烈，太莽撞，太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所以才會燒傷所有和那段感情有關的人。
宋小月閉上眼睛，片刻之後又恢復了冷靜。
「我不會幹涉你和小風的感情，」宋小月微微一笑，「你們倆能走到那一步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