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滿途荊棘
月色斑駁,寒,也美麗。
一如翠仙子的荷塘,永遠清秀自傲,萬年無爭。
今日擂台,讓寒九一戰成名,雖然妖王不容他將血抹在妖幡上,但寒九在眾目睽睽下,被老頭子帶去了法器谷,得到一根銹鐵鏈。
老頭子一副邋遢樣子,永遠是醉的,看上去如此不起眼,輩分卻高的嚇人。
這裡的所有妖,自有記憶以來,就知道法器谷有一個老頭子,不管妖王幾代更迭,老頭子的地位永遠不變。
所以,能被老頭子帶到法器谷里去,得到老頭子給的東西,在群妖眼裡,簡直比將血抹在妖幡上還要榮耀。
寒九回到荷塘一路,歷經幾個練功地,群妖仍然垂涎寒九的人肉美味,但見到他手臂上纏著老頭子給的鐵鏈,便也不敢再為難他。
踏入荷塘后,不僅見到翠兒,還有等在這裡的妖王。
妖王見到寒九手臂上有鐵鏈,輕輕一聲嘆:「老頭子已經承認了你。」
嘆息過後,妖王親手為寒九斟一杯茶:「寒九,開天闢地以來,從未有凡人能得到妖界庇佑,我怎敢開此先河,如今是你為難我,而不是我為難你。」
寒九的眼裡只有翠兒,荷塘冷月下,倩影清消,難說寂寞。
「我不要庇佑,只留在荷塘。」妖王親手斟的茶,卻被寒九置在一旁,少年人的志氣無畏:「只要旁人不來搗亂,荷塘就與妖界無爭,若有人欺我荷塘,我會讓整個妖界不太平。」
「你以為會點火術幻術,毒術隱身術,就無敵於妖界了嗎?」妖王笑了,似乎在笑寒九無知。
寒九面如冷冰,不與妖王呈口舌之快,這讓妖王的笑聲無處著落,有幾分尷尬。
無論如何,來到荷塘便是客,他是妖王,該有妖王的驕傲,翠兒怕寒九惹出禍事,盈盈一句:「若妖界不能容下荷塘,我跟寒九便另尋一處,胡亂種些浮萍,草草了此殘生,必不為難妖王。」
寒九走到翠兒身旁,兩人守在一起,是彼此的依靠,自相遇的那一刻,就是註定的。
「我何嘗願讓妖界分崩離析?」妖王長嘆,言語苦澀:「我需要一個理由,遮掩悠悠眾口。」
一代妖王,權傾妖界,大小事務,不過憑他的一句決斷。
如今,為了驅除寒九,他卻以悠悠眾口為理由,真是笑話。
翠兒微蹙纖眉,剛要與他分辯,話鋒卻被妖王搶在前頭:「寒九,如果你能為妖界做成三件事,不但能為自己博得一席之地,也能給翠仙子荷塘帶來萬年榮耀。」
自己的一席之地?
寒九不屑,他從沒在乎過。
給荷塘帶來榮耀?
這也並無所謂。
但若能讓翠兒唇角笑一笑,寒九願意拼盡全力。
「哪三件事?」
「找人,救人,放人。」
答案如此簡單,妖王細說分明:「二十年前,妖界出走一隻妖,他叫年華,如今流落人間,你去把他找回來。」
「只有一個名字?」
寒九問起線索,妖王悠悠長嘆:「年華是我的親弟弟,他出走妖界,翠仙子最清楚,你可以問她。」
妖王飲盡殘茶,轉身離去,留下妖王結界令和今夜的最後一句話:「寒九,找到年華后,可以洗刷翠仙子的清白,你要儘力。」
翠兒的清白?
這又是什麼胡話?
妖王離開,還給荷塘一片清靜,寒九沒有問翠兒任何事,因為他見到翠兒聽到年華名字時,眼中閃過酸楚。
妖王離去后,翠兒憐音楚楚:「寒九,你已有一身本領,在天地間可以自保,這次去人間,不必再回來,我會找機會去尋你。」
妖界與人間,有歷代妖王法術築就的結界牆,若沒有妖王結界令,怎能逃出妖界?
翠兒說會找到機會尋我,不過是哄我的話罷了。
寒九對翠兒輕輕一笑,他沒有再說什麼,收起結界令,睡在荷葉下。
看著寒九俊秀的臉龐,額頂透著冰霜,翠兒心中泛起酸澀。
也許,該在冰天雪地撿到寒九的那一刻,就將他安置在人間。
耕幾畝田,取一房妻,和和美美,走完幾十年,這才是他該享的福氣。
何必與我在荷塘受盡這般苦,又何必經歷這些不公平?
不過,小小寒九,並非我想的那麼簡單。
翠兒幽幽苦笑,回想寒九與夥伴們荒唐睡了十年。
在這十年裡,他們每晚偷偷擠在一起睡,說是要汲取寒九的初次元陽。
這是孩子們的傻話,也是羞人的話,翠兒都知道,卻沒有說破。
一睡十年,夥伴們的妖氣侵入寒九的血脈,幾種妖靈相生相剋,竟然在寒九體內融會貫通。
所以寒九在無意間,分了夥伴們的點滴神通。
也許他的每種法力並不如夥伴們高強,但夥伴們會的他都會,能隨心所欲調用,也是一種本領。
天明,晨露,清風。
寒九悄悄離開荷塘,他沒有和翠兒告別,因為他知道,他一定能找到年華,再次歸返,見到翠兒唇角的笑容。
結界牆,有十方妖氣護持,若沒有妖王結界令隨身,每踏出一步,都受千刀萬剮的苦楚。
走到結界門邊際時,見到夥伴們等在那裡,寒九滿臉驚詫。
「妖王也給了你們結界令?」
「如果沒有結界令,我們也走不到這裡。」彩漣漪笑的鶯鶯燕燕,對寒九調皮的眨眼:「不過,我們手中的結界令,不是妖王給的,是老頭子昨天偷偷給我的。」
回想昨天,老頭子給了水竹影白纓青笛,給了風微蘭赤紅火弓,給了花半月風骨月扇,給了寒九捆雜物的斑駁鐵鏈。
唯獨偷偷給了彩漣漪什麼,誰也不知道。
「原來老頭子給你的法器是結界令。」寒九恍然大悟。
彩漣漪卻笑著搖頭:「妖王結界令,對老頭子來說,像柴火那麼多,才不是稀罕物件兒,老頭子給我的法器不是這個。」
如此珍貴的結界令,在老頭子那裡,只是一堆廢柴?
寒九倒吸一口冷氣,對彩漣漪感慨:「看來是你長得乖巧,老頭子格外偏愛你。」
彩漣漪受了寒九的誇,俏臉飛紅,在咯咯的笑。
水竹影對寒九搖搖頭:「老頭子更偏愛你,否則,他也不會將結界令給我們,讓我們陪你遊走人間。」
「水竹影說的很對。」花半月展開扇面,傾斜一片月光,瀟洒俊逸:「若以相貌而論,天下誰能與我並肩?老頭子斷斷不是以乖巧模樣而偏愛彩漣漪的。」
彩漣漪對花半月做著鬼臉,水竹影狠狠瞪了花半月一眼:「你能不能別接我的話?讓我有點想吐。」
無論如何,每當花半月自戀時,水竹影總喜歡滅他。
在彩漣漪拍手叫好時,風微蘭好奇的問寒九:「人間,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寒九又想起了十年前,因為偷一隻雞,而被釘在桅杆上燒死的黃鼠狼,他笑得很苦澀:「我幾乎快忘了。」
「忘了也沒關係。」風微蘭輕輕一笑:「我們一起去記住人間。」
他們走出了結界門,踏上尋找年華的路。
等在前面的,一定不是順風順水,只希望別是滿途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