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孤江萬重山
一點也不意外，小妹張嘴就要殺人。
隨時隨地發脾氣，發脾氣就要殺人，這就是小妹。
「我以為你會很高興看我摳出眼珠子。」寒九輕輕一句，氣得小妹回頭。
「我當然高興，我憑什麼不高興！」小妹嬌音蠻橫，狠狠白了寒九一眼：「你的眼珠子早晚是我的，我何必急於今天？」
「好。」寒九點點頭，說出男人的誓言：「無論你什麼時候跟我要，我會毫不猶豫的給你。」
說完承諾，寒九對小妹鄭重深輯一禮：「多謝遇見。」
他轉身欲離，小妹心頭惱火。
就這麼走了？這算什麼？
小妹素手輕揚，豎起一堵通天冰牆，冷冷的脆笑一聲：「九爺，我給你十倍法力，救你性命，陪你查殺人兇手，你一句多謝遇見，就想抹平一切，會不會太容易了？」
的確，幾次遇見，都承蒙小妹手下留情，甚至，性命也被小妹所賜。
小妹以前叫他九郎，現在換做九爺，除了極盡嘲諷，似乎舊情也去。
寒九沉默許久，他不懂什麼是恩怨分明，但他一定懂他冤枉過小妹，虧欠了小妹。
「有人屠我妖界，殺我朋友，這個仇，我不能不報。」寒九聲音冰冷，擔負不能釋懷的仇恨：「如果任由兇手逍遙法外，是對天地的不公平。」
「又把小山頭兒當妖界，真能吹！」小妹看寒九滿臉苦大仇深的樣子，突然撲哧一笑：「誰說不許你報仇了？」
這一笑，小妹春花爛漫，恨意憑消。
「揪出兇手之後呢？」小妹問寒九，星眸閃爍，透著期待。
之後？
寒九沒有想過，之前他身中妖毒，獨自離開妖界，只想以死來悼念翠兒。
現在，活過了第二次，寒九已不知道為什麼而活。
報仇是一個理由，這個理由之後呢？
看著寒九深鎖眉頭，小妹似乎看破他的心頭索愁，不再為難他回答這個問題。
隨後，小妹微微嘆息：「如果想找到兇手，就必須找到年華，現在，你想去哪找年華？」
他們曾經追蹤血跡，尋到北方大漠，依據白鹿的占卜，找到化石的斷劍人，從斷劍人嘴裡，聽到有兩隻妖逃出生死浩劫。
而這兩隻妖，陷害寒九屠亂妖界，能做出這種事的妖，唯有年華。
找到年華，就能找到真相，然而，到哪裡去找年華，的確是個難題。
「天下之大，想找到一隻妖，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連擁有無數嘍啰的小妹都這樣說，希望一定渺茫。
小妹知道寒九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她故意扭捏了一會兒，偏要讓他著急。
然後，再慢慢的念著：「如果能找到三生石，就一定能找到年華。」
自言自語后，小妹揚眉問寒九：「你聽說過三生石嗎？」
妖界外的一切，對於寒九來說都是陌生的，他怎麼會聽過小妹說的東西？
「三生石記錄著每個生靈的前世，今生與來世，如果能找到它，就一定能找到年華。」
小妹輕輕一笑，側頭問寒九：「你和我一起去找三生石嗎？」
現在，揪出兇手，是寒九活著的唯一目的，他立即點頭：「你知道三生石在哪裡嗎？」
「不知道。」小妹搖搖頭。
她的答案真讓人泄氣，不過，又是一個故意逗弄寒九的答案而已。
「一定不難找。」小妹看著寒九皺眉，輕輕一笑：「天下有數不清的生靈，能記錄每個生靈三生的石頭，一定巨大的像山峰一樣，有什麼難找的？」
可能也對，也許石頭好找，想在石頭上找到年華的名字卻不容易。
追了一路，繞了一圈，互相折磨了幾個回合后，寒九隨小妹踏上追尋三生石的路徑。
天下山峰何其多，就算三生石大如山峰，也並不容易找尋。
一路坦途，小妹心情很好，沒風雪相隨。
兩岸春色，百鳥啼鳴，他們劈木行舟，順江而流，遙望青山連綿。
小妹婷婷立在船頭，放開靈音，唱了一首漁歌。
女兒問情，傾傾九洲。
九洲迴音，哥哥來求。
哥哥採花，花香沾手。
香香素手，可為我呦？
在九層山裡，小妹也曾唱過漁歌，也是女兒懷情，那時候，寒九還不知道，小妹是唱給他聽的。
現在，孤江萬重山，只有小妹與寒九，連傻子都知道這首情歌是唱給誰聽的。
唱完漁歌，小妹回首輕笑，星眸閃爍。
寒九望盡萬重山，辨認不出其中區別，更別說找出三生石峰了。
他借著小妹回頭輕笑之際，鄭重問上一句：「我們可以再回漠北，借白鹿占卜之手……」
情歌的餘音還在江水上盤繞，他竟然說出這麼煞風景的話，這個傻子，真逼得小妹想罵人。
「你是不是想見白鹿了？」小妹收起笑容，聲音變冷。
「是因為她有天下最美的眼睛嗎？」第二句，天降白雪。
「找三生石是假的，見白鹿才是真的！」
三句過後，江水成冰。
好奇怪的小妹，究竟是怎麼想到寒九想去找白鹿的？
滿眼春色，立即變成天寒地凍，這實在讓寒九無奈。
「小妹……」
剛剛說出兩個字，又被小妹的呵斥打斷：「寒九，你休想！」
小妹揚手幻雪，凝聚一頭巨鷹，自己飄飄斜坐在巨鷹背項，指揮巨鷹的尖爪勾住寒九衣領。
巨鷹騰空而起，迎風傲雪。
小妹的言語比巨鷹破天的姿態更高傲：「寒九，無論幾生幾世，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天高不知處，冷風伴餘生。
誰也不懂小妹的心思，時而甜蜜，時而冰雪。
白雲漸漸稀薄，眼下一片灰燼，比九層山被屠洗后更灰暗。
灰燼中央，有一潭火海，雄雄燃燒，熏透了天際。
巨鷹是以雪凝聚的，當俯衝向火海的時候，凝雪漸漸消融。
小妹任由巨鷹化成雪水，也任由寒九墜入火海。
能熏透天的火，可以吞食一切生靈，何況，寒九隻是一個會妖術的凡人。
當寒九墜入火海的時候，像一滴墜入汪洋的水。
「偏讓你嘗嘗慾火焚身的滋味。」小妹星眸漸冷，毫無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