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chapter 126
列車繼續行駛在綿延不絕的綠色原野上。
火車噴涌而出的蒸汽彷彿一個剛跑完八百米的人,在呼呼的喘氣,除此之外,還伴隨著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
對於第一次坐火車的人,這聲音總是非常驚奇的,他們可以把這想象成小提琴的美妙聲音。
火車暫時停下來了,一個小站台。
空氣中沒有一絲風,這種暑熱惹得人心煩意亂的,人們開始談論以期望自己可以暫時忘卻這種熱氣。
「您也是去彼得堡的嗎?」
一位又高又瘦的男人過來和卡列寧搭話了。
卡列寧抬眼望向對方:「是的。」
對面的人看上去和卡列寧差不多大,但他又高又瘦,一張瘦長的臉上嵌著一對棕色的眼睛,說不上好看,最多算是五官端正。
顯然,這樣的人以他的氣質來說,不太可能位居高位。而從他畏縮的姿態也可以看出來,他並非那種喜好談論的人。那他這種蹩腳的結交方式,顯然是因為有所求。
「您一定是位居高職吧,」他說著,又拽了拽自己衣服上一枚顯眼的勳章和綬帶,露出一個乾巴巴的微笑,「我想我可能很難再得到這樣一枚勳章了,比我有能力的人太多了,真不想讓孩子們失望。」
卡列寧本來正在考慮怎麼打發走對方,但他這會兒突然想要聊一聊「孩子」的話題。
「您有幾個孩子?」
他發問了。那位先生有些高興的眨了眨眼睛,同時還帶著一點困惑。
「兩個。」他用那種幾十年來習慣的回話語調答道,「女孩兒七歲,男孩兒四歲。」
「您呢?」他看到一個編織得非常好看的小籃子,上面還用上了一條紅色的緞帶,所以他突然自以為聰明的問道,「一個漂亮的女孩兒是嗎?」
卡列寧捕捉到對方的視線,所以跟著也將那個蝴蝶結看了一遍,腦海里浮現了這籃子還有蝴蝶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的原因。
顯然,他應該相信妻子的說辭,不論是柳條編織的籃子,還是那個蝴蝶結,她只是認為這是最合適的包裝載體而並不是任何故意的惡作劇。
「它們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沒想過要在任何不好看的容器中呆著。」
她甜甜的告訴他,所以卡列寧接受了,沒有計較,而是將它和那些重要的文件一起帶上火車。
「一個男孩兒,剛出生不久。」卡列寧很快回答面前這位先生的問題。
「啊,一位小公子!」對方又變得乾巴巴的起來,「他以後一定會成為像您一樣的大人物的。」
「承蒙您的誇獎。」卡列寧的語氣又重新變得淡然起來了,因為他從對方囁嚅的口型中大概猜到了是怎麼一回事兒,同時,也正如他預料到的,對方並不懂得抓住機會。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還得處理這些文件。」他指了指還攤在桌案上的一摞文件。
「啊,當然,當然不!」那位先生急急忙忙地說道,同時有些釀蹌的起身。
就在他緩慢起身挪動自己的身體時,車門被輕輕推開,一位金色頭髮長相頗為幼嫩的年輕人出現了。
「午安,大人。」
米哈爾·瓦西里耶維奇·斯留丁過來了,他在電報里已經說好了,會在中途的小站上車,有些加急的文件他必須讓卡列寧過目。
「您好,先生。」斯留丁對那位正要離去的男人說道,後者有些受寵若驚般的回禮。
等車門再次關閉,火車動起來之後,斯留丁坐在卡列寧的對面,桌面上暫時被收拾乾淨,放置了一些還不錯的飯菜。從他獨自求學以後,這些事兒已經做得非常好了。
麵包、煎蛋卷、切成塊的小雞,烤雜碎灌腸,還有一瓶不知道斯留丁從哪裡弄來的蘋果酒,法式風格。
「剛才那位先生是?」斯留丁吃了一個煎蛋卷后問道,似乎有些好奇,畢竟那個男人並不像卡列寧平常應酬的那些大人物。
「大概是認為我是這列火車中最容易給他方便的人。」卡列寧一邊細嚼慢咽一邊回答,他那一閃而逝的好心腸已經不見了,重新變得理智起來。
「想要升遷?一點公務上的便利?或者幫他從一些麻煩事兒中脫身?」斯留丁猜測道。
「沒必要知道。」卡列寧呷了一口蘋果酒,他捲起舌頭細細的品嘗。
這酒和俄羅斯的烈酒比起來,更像是一種溫和的果汁。大概是女士們會更加喜歡的,也許安娜會喜歡,她對甜食有一種濃烈的喜好。
「一直到離開他都沒有掌握最好的交談技巧,他甚至沒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在哪裡供職。」卡列寧緩慢地說道,但腦海里似乎還裝著安娜的微笑,所以他的語速必須放得很慢,以防自己說了什麼不明智的話語。
「一點點和顏悅色不代表你已經走出第一步了。」
斯留丁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他在心裡的小本本上又記下了這句話,同時像剛才那位先生一樣,開始好奇那個用紅色緞帶綁好的蝴蝶結。
「啊,您夫人。」他笑著說道,帶了一點普通人不敢對卡列寧做的揶揄。
卡列寧神色平靜地取出了那個籃子,他揭開了那條蓋住食物的素色大手絹,將它放在斯留丁收拾好的桌面上,後者已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為他們弄來了兩杯紅茶。
紅茶、文件還有一些曲奇餅乾。
「聞上去味道就很好,我愛曲奇餅乾。」斯留丁愉快地說道,他馬上拈了一塊,正準備放進嘴巴里的時候,看到了卡列寧的動作。
「它的確能吃對吧?」斯留丁有些乾巴巴地問道。
「我確定它是用來吃的。」卡列寧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一邊仔細地研究這塊餅乾。
斯留丁的腦海里已經開始轉悠許許多多的想法,有些不太好,甚至到他還仔細得回憶了最近自己有沒有多嘴多舌。
「幸運餅乾。」
卡列寧的嘴角突然浮現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就在他把餅乾掰開,從裡面取出一張紙條的時候。
斯留丁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然後他興奮地也掰開了自己的那塊餅乾。
「上面說我今天的運程會非常好!」斯留丁給卡列寧分享自己的幸運餅乾內容,同時有些不知死活的伸出手,表示他也要分享卡列寧的。
卡列寧沒有計較自己這位部下的無禮。但同時他也覺得自己手上這條屬於非常私人的,所以他拒絕共享。
「好吧。」斯留丁不敢再要求,但他故意露出一個「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
「我想看看我的下一個『幸運』是什麼!」
「我認為你得先把這一塊吃掉。」卡列寧說道,「身為公職人員,浪費是不被允許的。」
斯留丁點了點頭,同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他決定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他很快讓自己從曲奇餅乾狂愛者中脫離出來,恢復成那個冷靜機敏的公職人員。
卡列寧一邊聽著斯留丁的彙報,一邊在腦海里謀算,接著他把大概的雛形告訴了後者,讓斯留丁再根據行程安排細化一下。
等待的時候,卡列寧的腦子又擁有了一點私人時間。所以他再一次拿起了一枚幸運餅乾,掰開。
這一次是一幅畫,畫上面是謝廖沙,因為那頭髮是自來卷。但是卡列寧不知道為什麼謝廖沙會被裝在籃子里,他皺眉思索著。
「不太好?」斯留丁的聲音響起來,同時示意他已經把計劃做好了。
卡列寧先是大概掃了一眼,這才把手中的紙條拿出來,遞給斯留丁。
「籃子裡面有一個嬰兒,啊,是謝廖沙!」斯留丁馬上意識到,接著高興地拿起來指了指給卡列寧看,「不覺得很可愛嗎?」
「可愛?」卡列寧的腦海里閃現了這個詞,然後他凝視著面前的畫,喃喃道:「他可不是食物,也不是曲奇餅乾。」
斯留丁壓制自己的笑聲,但沒有成功,然後他迅速站起來,不敢看卡列寧的表情就丟下一句話逃跑了。
「我去頂層透透氣!」
列車裡重新變得零散和安靜,卡列寧收回視線。他把桌面上的那張畫重新看了一遍,連同原先的那一張一起撫摸平整,然後細心地摺疊好,放在了貼身的口袋中。
窗外,列車疾馳中,依稀可見的田地在烈日下,已經變成了金橙色。卡列寧依照那張紙條上的請求,凝神瞧著那些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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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的夜晚,塔尼雅帶著她的枕頭溜進了安娜的卧室。
「您想聽故事嗎?」她問道,但顯然沒做好準備會得到拒絕。
「當然。」安娜拍了拍床鋪邊上,「到這兒來,親愛的。」
塔尼雅快速溜到了床上,她把自己安頓好,又和已經睡著了的謝廖沙輕輕地打了聲招呼。
「我可以開始了嗎?」她問道,顯然教養良好。
「請開始吧。」
接下來,卧室里傳來一些小小的聲音。
「在阿富汗的沙漠里,夜晚悄悄降臨的時刻……」
「突然,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在飄來飄去。」
塔尼雅的故事不是安娜以為的,動物什麼的。她大概是從哪個僕人那裡聽來的。
安娜想,那那原來是一個有關士兵的小說,可是被塔尼雅心血來潮的改變成了鬼故事,因為她講述得有些亂七八糟。在接下來的五分鐘內,她自己似乎也被嚇得不輕。
「您,您還想聽呢?」塔尼雅有些害怕地說道,令安娜情不自禁地感嘆:「小孩子的想象力真好。」
「也許『下一次』你能講給我聽?」安娜故意加重了語氣回答道。
塔尼雅微笑起來,她已經到了可以分辨「下一次」這個辭彙的時候。因為某種自尊心被溫柔的照顧到了,所以她露出了一個和花兒一樣漂亮的微笑。
「明天我給您講菲利的故事。」
「聽起來主人公是一位英國人。」安娜在心裡有些樂了,想著,不知道她的謝廖沙到這個年紀是不是也會如此。
「不,」塔尼雅有些嚴肅地搖搖腦袋,「它是一隻大象,準確的來說,在它剛來到英國的時候,它還是一隻小象寶寶。」
「你在模仿一位先生?」塔尼雅稚嫩的神態引起了安娜的好奇心。
「您看出來了?」塔尼雅興奮地站了起來,白色的帶蕾絲花邊的睡裙都還卷在她的小褲褲上面。
安娜給塔尼雅整理了一下裙擺,邊笑著說道:「你學的很像。」
「我也覺得。」塔尼雅害羞地說道,「如果他知道了,會生氣嗎?」像是想到了什麼,塔尼雅又問道。
「我想他不會生氣的,他是一位好先生,不是嗎?」
「是的,他是一位好先生。」塔尼雅安心了,「他是您的丈夫,是我的姑父,他真的挺好的。」塔尼雅用一種稚嫩的語氣說到。
「他會很高興的,等他下次回來的時候,你找個時間說給他聽?」安娜建議道。
「好的,可以,我很樂意。」塔尼雅輕聲說道,她作為一個一開始有些害羞的小姑娘,現在已經變得大膽多了。
又過了一會兒,塔尼雅打了個哈欠,看上去睏倦極了:「我困了。」
「睡吧,親愛的,等會兒我會把你抱回小床上。」安娜輕輕地摸了摸塔尼雅的頭髮。
「好的,晚安,姑媽。」塔尼雅說道,接著又對睡著的謝廖沙喃喃了一聲晚安。
等塔尼雅睡熟了,呼吸變得均勻以後,安娜才抱著這個小女孩兒起身。她剛走了兩步,卧室門就被敲響了,等她打開門,陶麗正站在門外。
「她睡著了,給我講了一個不錯的故事。」安娜笑著說。
「她總有很多奇怪的小故事。」陶麗親昵地說道,然後示意她會把女兒抱回去。
「還是我來吧,我答應她的。」安娜想了想說道。
陶麗本想說塔尼雅睡著了,她不會知道的,不過最後還是沒說出口,只是也確認了一下謝廖沙睡得好好的,這才一起向塔尼雅的卧室走去。
等安娜再一次回到房間的時候,時鐘已經指向了十點。她先是來到床邊,摸了摸謝廖沙的小臉蛋,確認他一切都好,然後才坐到深桃花芯木做的桌案邊。
她拿出筆,開始描繪一雙手,屬於卡列寧的那雙手。在她剛才抱著塔尼雅那種和謝廖沙不同的重量時,安娜想到了卡列寧。有那麼幾次,他把她抱起來的時候,是否也有如此溫暖的感覺?
還有那些擁抱,他輕輕地安撫著自己,手指會在後背的肌膚上慢慢劃過。大拇指似乎更加溫柔,有一種節奏感。
她看過也觀察過那雙手太多次,但直到之前才有了那一個念頭,要把這雙手,還有更多的屬於這個人的東西,用畫筆給珍藏在記憶中。
安娜不太喜歡那種青筋浮現的手,也不喜歡皮膚格外蒼白的,那總是給人一種羸弱的感覺。
像是卡列寧,他的手沒有那些貴族青年的手那樣白嫩細滑,也不像莊稼漢一樣黝黑粗糙,而是一種淡淡的麥色。
因為指骨生得極好,所以薄薄的皮膚覆蓋在上面顯得非常斯文。
上面的指甲總是修剪的整整齊齊,每一個指頭都有他仔細衡量過得長度。所以,卡列寧的一雙手伸出來就讓人有一種,想要握一握這雙手的感覺。
她也曾把玩過這雙手,知道他右手中指有一個硬繭的地方,摸起來是什麼感覺。也知道他掌心的地方還有一顆很少被人注意的小痣。淡褐色的,就在無名指的下面,不是圓咕嚕的那種痣,而是有點狹長的。
那顆痣被手掌的紋路緊貼著穿過,像是那種可以吃的美人指,在手心的地方晃悠著。仔細觀看,平添了幾分趣味兒。
安娜偷偷地笑著,等她畫完以後,她又在上面添了一行小字。
「你有聞過陽光滲透糖霜的味道嗎?」
之後,她一手撐著臉頰,一手細細地撫摸著上面的手,在這朦朧的燈光下,似乎又重新回到了第一次留意到那雙大手的時光。
那雙手摸過公文,拿過詩歌,擁抱過自己,也撫摸過謝廖沙。
生得如此好看的手,在她的生活中總是為自己做著溫柔的事情,這大概就是陽光滲透糖霜的味道吧?
後來這段思考被安娜用電報的形式發給了對方,遠在彼得堡的官員先生第二次閱覽的時候,也同樣在燈光下。
第一次他看過卻沒有明白,而白天他也不能分太多的心神去思考這一份並非加急的電報。
所以,晚上獨處的時間,他放下處理好的公文,余留出讀書的時間,先將電報的內容再細細的思索。
燈光下,男人的側臉依舊不可以說是英俊的,但他頎長的身軀包裹在得體的衣服中,氣度總歸是高貴的。深藍色的綢緞衣領上鋪著一層從上方傾斜下來的柔光,明亮的綢緞色澤與他深金色的頭髮特別相襯,讓他側臉的弧度更加收緊,銳利,而藍色又顯得他越發沉靜。
他的手指如同那一夜安娜的手指一樣,細細地摸索著畫面上的掌心內側,停駐在那顆小痣上面。
「陽光,糖霜……」卡列寧喃喃自語,他開始回憶,希望從那些過往中找尋到一些答案。
他知道陽光,縱使他並不是真的去關心過它。
在很多時候,他會談論陽光或者天氣。那是屬於政務需求。不管是陽光還是雨天,於他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分別。
卡列寧不是那種會因為下雨敗壞了好心情,而選擇改掉行程。他總是遵守自己的計劃,除非彼得堡的大雪將大路堵住了。這個時候他會稍微改變完成計劃的方式,而不是直接將其推后以至於遺忘。
人是有惰性的,像卡列寧這樣勤奮的人恰好更加明白這一點。
他記得那些有關陽光的回憶,像是小狗、草地還有音樂。那些刻在他記憶深處的關鍵詞很美好,可是,似乎不屬於他。
在回憶裡面,他依舊是一雙眼睛的見證者,而不是享受者。
馬特維的鋼琴聲,他彈得好極了,那種天份是卡列寧永遠都不能追趕上的,所以在很早之前,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他缺少天分,只能用勤奮來彌補。
還有馬特維跑過草地時候的身影,他總是喜歡赤著腳,好像那些漂亮的鞋子會吃掉他的腳趾頭一樣。
他放肆的樣子,讓當時穿著嚴謹學生制服的卡列寧覺得無法理解。但是他會在對方瘋跑一段時間后,去找尋被遺失在哪裡的鞋子。
小狗叼走了馬特維的鞋子,它是一隻不太聽話的狗狗,雜種,四處流浪,長相沒法進入那些上流社會人士的眼睛。所以他自然沒有聽卡列寧的話。
「這可不是你的,顯然您還不想學會好好的當一隻文明狗。」年幼的卡列寧對那隻狗說,他正在學習一種腔調,可以說模仿的不錯,但是他的聲音總歸還帶著一種童音,所以看起來有點滑稽可笑。
馬特維跑過來告訴他:「你不能用這種大人的方式告訴它,它會假裝聽不懂的。」然後他拍了拍卡列寧的肩膀,微笑道:「你學習得很好,以後它們會有用的。」
卡列寧喜歡馬特維的聲音,那是另一個能讓他聯想到陽光的東西。
已經過了變身期的少年,每一次開口,都是清朗明凈的嗓音。那是卡列寧記憶中最深刻的馬特維,而後來那個上大學后的兄長,卻是有些模糊。以至於有時候,浮現在他記憶裡面的,永遠是對方朗朗少年的那段時光。
卡列寧停了一下,視線又在那份電報上逡巡,那些淡淡的落寞慢慢消散,因為另一種新的回憶在他腦海中慢慢走過。
雖然它們並不會經常浮現在心頭,他總是有更多的政務需要處理。但在他難得放鬆的閑暇時刻,它總是會出現的,而且似乎已經開始完全佔據那些舊的回憶,成為一種有些神秘的力量。
像是那一天,他偶然踏入了廚房。
在陽光明媚的廚房裡,他的妻子用雙手揉著麵糰,也許是小麥粉或者別的什麼的,他不太清楚。
他能那樣看著,光暈打在對方身上,帶著笑意的臉龐瞧著他,這個金色的世界似乎是為他而生的。一種喜悅的心情就在的內心涌了起來,像潮水一般。
至於糖霜,他的雙眼染上了一層暖意,眼眸中的那點藍色似乎帶著層層亮光,像是被畫家鄭重描摹上的亮光。
大概是他們第一次在火車上,她磨蹭著找到他的肩膀,然後明顯的放鬆了呼吸,也不看他,就這麼自顧自的躺在那兒睡著的時候。他有些僵硬的身體最終沒讓她成功地睡著。
那人抬起頭,原來是側著身體,然後又扭正了,像是考慮了很久,然後彎彎眼笑著說:「亞歷克塞,我好像忘了說了,我會對你好的,很好很好的那一種。」然後她剝開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手提袋中的糖,天知道她為什麼還會隨身帶著這種東西。
她隨身攜帶著的精緻手袋,正常來說應該是存放著任何可以讓女性變得更加耀眼的東西。
那糖被撥開了,五個手指頭尖尖的,指甲都是瑩瑩的粉色,舉著糖果,不由分手地貼近他的嘴唇,然後輕輕地按壓,滾落,到了他口腔中。
是奶糖,似乎不應該是成年人愛吃的味道,更何況男性,但是很甜。
的確很甜。
那張笑臉,那彎彎眼睛似乎不明白自己說了男士應該對女士說的話,非常動人,非常溫馨,能讓一顆被鐵水澆築的心,變得酸酸澀澀又暖洋洋的。
「甜嗎?」
「恩,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