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名揚見鬼趣事(上)

孫名揚見鬼趣事(上)

留雲鎮是個小地方。鎮子不大,居民不多。一條主街貫穿全鎮,炮仗一炸全鎮皆聞。

孫名揚頂著秀才頭銜,在這個不大的鎮子里卻是聲名赫赫。

雖然他自十八歲中秀才后,在後來的七、八年裡,屢屢在鄉試中敗下陣來。連他祖上積下微薄的余財,也在漫長的讀書生涯中幾乎耗盡。可秀才榮光依然可以讓他在四鄉八鄰中得到很在大程度上的尊重。哪怕已經家徒四壁,依然有不少的人家想把女兒嫁給他。

這不,今天他的寡母就要拿了兩個張女兒家的畫像給孫名揚看:「兒呀,為娘瞧見這兩位姑娘都挺不錯的。你瞧瞧,看中哪位,娘好給你提親。」

孫名揚瞅了一眼就大搖其頭:「這個未免也太豐腴了些吧?還有這個,雙峰孤突,兩腮無肉,眼神獃滯,面相不好不可為妻也。」

孫母嘆道:「兒呀,你都老大不小了,隔壁張四比你還小兩歲,娃兒都會餵雞了!似你這般挑三撿四的,何時能成個家?為娘還等著抱孫子呢。」

孫名揚滿不在乎地道:「莫要著急,且等兒一舉高中步入仕途,什麼名門貴女娶不到?現在早早就娶了親,待我高中后宰相那等高官要招我為婿,我停妻再娶自是不厚道,放了魚躍龍門的機會又對不起自己。與其到時糾結,不如暫不娶妻!」

孫母道:「可你都考了那麼多次,連個舉子都沒能考上,哪還能做那許多的奢想?似你這般想法,若是以後一直考不中,難道就一直不取親了?」

孫名揚被母親嘮叨的煩了,找了個由頭就出門去了。

剛才走到隔壁張四家,鼻間就嗅到一股飯菜香,不由得嘀咕道:「平日他們可是午時末才吃晌午飯,這會兒沒到午時怎麼就做飯了?」

孫家和張家就隔了一堵院牆,兩家的孩子都是自小玩到大,彼此間熟得不能再熟了。

見張家堂屋的門半開半掩著,孫名揚也沒多想就去進了,一聲:「張四」還沒喊出,卻見堂屋的桌子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幾碟菜,有葷有素,十分豐盛。四碗雪白的米飯各擺一側,米飯中間筆直地插著筷子。

孫名揚此時腹中也有些空,見桌上菜肴豐富,便也沒多想,抽出快筷子就夾了一塊肉吃。

剛剛咽下肉時,眼睛不經意地瞟了眼,這才注意到桌子下頭還擺了個香爐,爐著插著幾柱香,正在冒著裊裊的青煙。

孫名揚雖然讀書讀得人情事故都有些不太通,但看到這場景,忽然就想清明將至,各家各戶都有祭祖的習俗。昨天他娘還弄了一桌菜供逝去的親人們享用。

雖然說,祭祀之後飯菜都還能吃的,可香未滅,很明顯祭祀還未結束,他就偷吃了人家祭祖的菜。這實在……實在有些膈應人。

當下,孫名揚忙將筷子重新插回飯里。低低地道了句:「都是街坊鄰居的,神鬼莫怪,神鬼莫怪。」

匆匆出了張家的門時,迎面遇上了張四從廚房裡出來。張四還笑吟吟地說:「哎喲,你來得可巧。今兒,我家祭祖,張羅了一桌好菜。等一下祖宗們吃完了,咱們一起吃。」

擱了往常,孫名揚必然不會推脫,可這會兒因了先前的膈應,他哪還有心思留下來再吃?只說家裡已經做下了飯,便匆匆地走了。

孫名揚心思輕,睡覺也特別香。一挨枕頭就睡著,一個呼嚕就能到天亮。

然而這天晚上,他睡得就不那麼好了。迷迷糊糊中,總感覺到耳邊有悉悉索索的說話聲。好像是在交談些什麼,但又聽不清具體的內容。

半夢半醒間,他睜開眼,借著窗過透進來的一絲月光,隱約看到有兩個黑影坐在床邊。

孫名揚咕囔了一句:「娘,大晚上的聊什麼閑話,還叫不叫人睡了?」

說罷翻了個身,呼嚕聲又此起彼伏地響徹在屋裡。

床邊的兩個黑影呆了一呆。

一個說:「這人怎麼不怕我們?」

另一個說:「哼,那就再多給他點教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偷吃我們的東西!」

孫名揚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在清晨了。

洗漱完后,他習慣地拿出一卷書,站在窗口搖頭晃腦地誦讀了半個時辰,就聽孫母喊他吃早飯。

孫名揚和他母親都沒有什麼高明的謀生手段。所幸祖上留下的余財,倒也還能讓這母子倆吃飽穿暖。

今早,孫母做的是孫名揚最愛吃的韭菜盒子。韭菜盒子從外表看像是大一號的餃子,兩面都在鍋里炕成了金黃色,還帶著一層薄薄的油光。稍一湊近就能聞到面香混合著濃郁的韭菜香。

孫名揚拿起筷子,夾起一個盒子,對在嘴邊呼呼吹了幾口涼氣后,正要張口咬下一大口來,背後好像被誰推了一把,胳膊一晃,韭菜盒子脫開筷子砸到了地上,頓時就破開了個大口子,露出裡頭黃綠相間的內餡來。

孫名揚心疼不已,撿起韭菜盒子,只見上頭滾了一層的灰,餡也漏了不少,想吹吹灰再吃也是不太能的。

孫母見狀,將自己的那份遞了過去:「髒了就別吃了。娘這還有,吃這個!」

孫母做飯向來是吃多少做多少,以免浪費。每次做韭菜盒子也只是做兩個,兒子的大一些,自己的小一些,配點米湯,都是正好夠吃的。

孫名揚這人別的事都不著調,但是對自己的娘還是心疼的。當然不肯吃掉娘的那一份,便說:「我今早不是太餓,喝米湯就行。」

說罷,捧起盛著米湯的碗,正準備啜一口,忽然感覺後腦似被誰猛拍了一下,將他整個臉都砸進了碗口上,滾熱的米湯連湯帶米的糊了他一臉,燙得他哇哇直叫。碗也沒捧住,砰的一聲摔落在地上,頓時碗碎湯倒。

孫母奇怪不已:「兒呀,你今早是怎麼了?怎麼吃個飯也這般不安生?」

孫名揚用袖子擦去了臉上的米湯,顧不得回老娘的話,四下環顧,卻見屋什麼外人都沒有。怎麼剛才就總感覺有人在推他?

孫母也注意到兒子不對勁了,問:「到底怎麼回事?」

孫名揚怕老娘擔心,又覺得是自己在疑神疑鬼,便裂開嘴呵呵一笑:「沒事沒事,可能是睡覺時壓著手了,拿筷端碗得總不得勁。娘你慢慢吃,我趁早去趟縣裡採購些筆、墨、書籍。」

幫著把家裡收拾妥當后,孫名揚就蹭了同鎮的牛車一起進了縣城。

縣城離鎮子有段路,坐著牛車晃悠到了中午才進了縣城。孫名揚早飯沒怎麼吃,到這個點肚子里早就空癟的厲害。自去尋了小食肆,準備填飽了肚子再去採買。

夥計走過來,問:「客倌要來點什麼?我們這裡米、面、饅頭皆有。」

孫名揚不算特別挑食,而這家店他以前也來過幾次,頗合口胃。可是此時,看看蒸籠里冒著熱氣的包子、一碗碗被夥計送到食客面前的香噴噴的麵條,以及那些正埋頭享用食物的食客。孫名揚突然間就沒了胃口。不但如此,且還有種噁心感不斷地在胃裡翻滾。

在夥計奇怪的目光中,孫名揚逃也似的逃離了那充盈著食物香氣的地方。

縣裡的食鋪很多,小吃、正餐都有。孫名揚一家家看過去,無一例外的,都是直想作嘔。可偏偏肚子里又餓得難受。

他的腦子也是越來越迷糊,迷迷糊糊地買完了東西,又迷迷糊糊地在街上遊逛了好一會兒,始終沒能找到想吃的東西,倒是肚子里的飢感越來越厲害,連眼前的景物都虛實實,看不真切。

同鎮駕牛車來的人採買完東西,本來想叫孫名揚一起回去的。孫名揚從他旁邊走過,卻好像聽不到他的喊聲,顧自搖搖晃晃地走遠了,連新買的筆、墨、書都走一步落一件的。

日落西山時,家家戶戶的煙囪里都升起了裊裊青煙。

孫母做完了飯,椅著門沿張望了許久也不見兒子回來,倒是那個和孫名揚一道外出的人匆匆忙來報信:「嬸,你快去找找孫秀才,他好像不對勁了!喊他不理,一個人神神叨叨地跑了。」

孫母聞言情知不對勁,趕緊就喊了附近的十幾位鄰居一道去尋兒子。

大約到了午夜的時候,大夥也終於在一片墳地里找到了孫名揚。

他披散著頭髮,衣服邋遢,正趴在別人的墳不知在幹什麼。

孫母湊近喊了他一聲,孫名揚猛一回頭,大家方才看到他正捧著一碗祭祀的白飯狼吞虎咽地吃著。看到有人造近,他似乎還怕人家與他爭食,將碗棒得更緊,飛快地將碗里的食物統統倒入嘴裡,那架式乍一看,再配著他一臉的陰鬱之色,哪還有半分人氣,簡直就跟個墳里爬出來的餓死鬼一樣。

來尋他的人都嚇得臉色慘白,孫母雖也驚得不輕,卻更憂心兒子。沖了過,一把拍掉他的碗,招呼著村民們把他架回家去了。

一路上,孫名揚還在嗷嗷直叫:「我餓,給我吃,給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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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444號餛飩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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