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立威

2.立威

那教引嬤嬤怎的想到「林黛玉」突然醒了,而且一醒來如此瘮人,嚇得她一怔,心裡頭突突突的猛跳,眼見「林姑娘」氣勢不同尋常,登時頭皮發/麻,有點不敢說了。

不過那教引嬤嬤轉念一想,不過是個寄在府上養的閑人罷了,而且沒見過世面,臉皮子也淺,肯定不好和主人家撕/開臉皮的。

這麼一想,教引嬤嬤心中篤定「林姑娘」軟弱可欺,而且身為客人,不好和自己磨臉皮,於是連聲含笑說:「姑娘!林姑娘,瞧你說的什麼話兒?這話兒從何說起呢?想必是方才姑娘病的太重,夢魘撒囈掙,給聽岔了,是不是?!」

她說著,還用胳膊肘杵了杵身邊的小丫頭,小丫頭早就被「林姑娘」嚇得魂/飛/魄/散了,哪敢應承這教引嬤嬤的話?

小丫頭心偷偷用餘光覷著扶榻喘息的「林姑娘」,雖然仍是那西子的病弱之美,但總覺著,有什麼不同了,她心裡發怵,方才「林姑娘」說話的那一剎那,小丫頭幾乎給嚇得跪下來,如今更是不敢說話,也不敢幫襯著教引嬤嬤。

教引嬤嬤見小丫頭不說話,偷偷瞪了她一眼,滿眼都是威脅。

扶著榻牙子的武曌幽幽一笑,怎麼能不把那教引嬤嬤滿眼的糊弄和不屑看在眼裡?

武曌理了理自己的呼吸,這身/子骨果然是可以的,說兩句話,生兩/會兒悶氣,就喘的厲害,真真兒是羸弱不堪。

武曌輕輕笑了一聲,用帕子捂著嘴,微微咳嗽,看起來低眉順眼,聲音溫柔,可說出來的話兒,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林姑娘」微喘的說:「看嬤嬤說的,想必了,這心裡頭把我這姑娘,當做是什麼都不懂的大姐兒了,隨便用不負責的現成話羼一羼,就能糊弄過去,平日里是不是也這般糊弄奶奶太太們的?」

武曌說的直接,教引嬤嬤臉上頓時被打了一個大耳刮子一樣,因著武曌說對了,這就是她平日里的作風,但是偏生身邊的那些丫頭,就連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鴛鴦,見著她都要和和氣氣的。

這是為什麼?自然是因為教引嬤嬤是有來頭,那來頭還不小,所以自持是半個主/子,是賈府的恩/人,越發的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了。

教引嬤嬤聽「林姑娘」不給自己臉子,平日里她作威作福慣了,而且被老太太分配過來給林姑娘當嬤嬤很不順心,早就擠/壓著一捧的火氣沒地兒撒,心中想著,今日若不和林姑娘成算成算,那往後,自己的日子還能好過了?必須讓這林姑娘知道自己的厲害,才能乖乖/巧巧的。

教引嬤嬤當下換下了方才搪塞的嘴/臉,冷眼瞥斜著武曌,也是口氣幽幽的說:「姑娘,我的好姑娘,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平日里,在這府裡頭,哪個小丫頭片子見了我,不叫一聲奶奶?奶奶我是當年教養大姑娘的,如今送了大姑娘進宮,做了鳳凰,本該享享清福,平白被老太太發配到你這裡來,教引你這等不成貨色、上不得檯面的村姑,是你的福氣,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吃你兩口紅棗湯,說道你兩句怎麼了?還跟我這兒咕唧上了?」

教引嬤嬤長篇大論的說著,武曌臉上沒什麼表情,越發的鎮定下來,但是若是相識的人看了,定然是知道的,天子越是沒有表情,說明著心裡頭越是驚天駭浪,越是可怕駭人,偏偏教引嬤嬤自豪的跟什麼似的,完全沒發現。

旁邊的小丫頭是發現了,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就是覺得雙/腿不聽使喚,「咕咚」一聲直接跪了,顫巍巍的伏/在地上。

教引嬤嬤一看,這小丫頭竟然給他人長臉子,還跪下來了?

小丫頭連聲說:「姑娘千萬別和這老貨一般計較,她年紀大了,越發糊塗,請姑娘忍讓兩回。」

武曌一笑,她還未說話,教引嬤嬤已經大罵道:「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蹄子!說誰是糊塗的老貨?!」

武曌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說:「我到覺著,這丫頭心思透/明的多,說的不正是你么?糊塗的老貨,在下人面前把自己當半個主/子,在主人面前把自己當半個狗子,渾身到下,脫不開的奴性賤骨。」

「林姑娘」的話簡直字字見血,一下一下戳著教引嬤嬤的后脊樑,戳的教引嬤嬤無/地/自/容,其實就是這麼回事兒。

這家府裡頭,等級十分森嚴,不過教引嬤嬤自持有恩對賈府,大姑娘一進宮,她也覺著自己飛上了枝頭,平日里囂張點,丫頭片子們根本不敢和她作對,但是在主/子面前,這教引嬤嬤嘴巴甜,會說話,因此處處討好,欺軟怕硬慣了,果然是一身/子的賤骨奴性,可惡嘴/臉,想脫都脫不掉。

教引嬤嬤氣的大罵說:「好好好!你寄在我家裡頭,寄人籬下,不夾/緊尾巴做人,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兒了!」

她臉紅脖子粗的正說著,林姑娘身邊的丫鬟就進來了,雪雁並著從老太太那裡調配來叫做紫鵑的。

兩個丫鬟進來,都嚇了一怔,她們一個取葯,一個取些蜜果好備著給林姑娘吃藥用的,沒成想走這麼一會子,竟然鬧出事兒來了。

雪雁十歲左右的年紀,身材嬌/小,很顯弱氣,又是初來乍到,所以看到了這場面不敢言語,紫鵑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雖然不算什麼大丫頭,但是深知這教引嬤嬤的嘴/臉,平時丫頭們沒少受她氣,就跟沒少受寶玉的奶娘的氣一樣。主/子的東西,她只管拿去用,主/子發了脾氣,竟是看著她資歷,也不敢告到老太太跟前,所以越發的慣著了。

武曌見丫鬟進來,就幽幽的笑道:「我不曾是什麼人物兒,但是如今若不給你個教訓,你還當我是個軟弱可欺的主兒了。」

她說著,側頭淡淡的說:「丫頭,給我掌她的嘴。」

她這一說,唬的教引嬤嬤差點跳起來,大喊著:「我可是教引過大姑娘的人,如今送了大姑娘進宮,變成了鳳凰,你們就要卸磨殺驢,老太太若是在這裡,都得給我五六分面子,你是個什麼東西,還敢掌我的嘴?!」

雪雁怕事兒,年紀也小,而且她們初來乍到的,根本沒想到姑娘竟然要掌別人嘴,不知怎麼的,脾性大變,若是平日里,只是說兩句擠兌的話,然後自己默默抹淚罷了。

雪雁連聲說:「姑娘,姑娘這……這不太好罷……」

她說著,小聲勸慰武曌,無非就是她們才來,不能和主人家作對等等。

武曌只是幽幽一笑,說:「誰是姑娘?聽誰的?」

雪雁聽「林姑娘」這兩問,頓時啞口無言了,心裡頭也是一突,愣是不敢再說話。

不過武曌又說:「你說的也對,我細細想來,也是這麼回事兒,畢竟來者是客。」

對面的教引嬤嬤還以為「林姑娘」服軟兒了,便冷笑說:「早這麼著,不就完了?」

武曌臉色一冷,話鋒一轉,幽幽的說:「我們來者是客,不方便做主,去,請老太太過來做主。」

她這麼一說,雪雁不敢動,大家素來知道,這些旁的事情,不敢驚擾老太太,都是瞞著老太太的,因此一些老嬤嬤們,才自持是半個主/子。

雪雁不敢動,倒是身邊的紫鵑,細細的打諒了一遍「林姑娘」,就在教引嬤嬤還以為沒有丫頭敢去請老太太的時候,紫鵑心裡倒是有成算的,立刻恭敬的說:「是,姑娘。」

她說著轉身就跑出去了,那邊教引嬤嬤嚇了一大跳,大喊著說:「你這小蹄子!去哪裡!?」

紫鵑早就跑出去了,教引嬤嬤也攔不得,因著林姑娘來賈府之後,老太太十分心疼,所以就住在了老太太園中,而且還是碧紗櫥中。

其實碧紗櫥可以簡單的理解成內間兒,老太太和寶玉就住在外面兒,不遠的地方,紫鵑火急火燎的跑過去,不一會子的功夫,就聽到碧紗櫥外傳來「踏踏踏」的腳步聲,火急火燎的,隨即有丫頭們窸窸窣窣的說著:「老太太來了!」

教引嬤嬤這下嚇唬慘了,眼珠子狂轉,準備哭老哭慘。

只是教引嬤嬤那兩把小刷子,怎麼能逃過武曌的眼睛?

「嘩啦」一聲,果然是老太太親自來了,鴛鴦扶著顫巍巍的老太太,快速打起垂簾,老太太聽了紫鵑的話,知道林黛玉受了委屈,可心疼死了,連忙來了。

垂簾一打起來,教引嬤嬤還沒能哭老,一瞬間就聽到嚶聲哭泣的聲音,好不凄涼,竟然是伏/在榻牙子上的「林姑娘」先哭了出來。

林姑娘面目羸弱,身/子纖細,彷彿/經不住暮春之風,伏/在榻上,微微喘息,眼中淚花點點,用帕子遮掩著,面容還強自隱忍,好不可憐。

老太太素來最疼林黛玉的母親,她只有這麼一個貼心的小棉襖,況且林黛玉的母親才方去世沒多久,正是事兒頭上的時候,老太太怎麼能不心疼著林黛玉?

老太太搶過來,將武曌一把摟在懷裡,武曌稍微不自然了一下,畢竟她在變成林妹妹之前,可是一朝天子,沒人對她這麼「親近」。

老太太連聲說:「這是怎麼了?哭成這樣,可是要我心疼死了!」

教引嬤嬤看著這光景,瞬間都懵了,沒想到剛才還一臉冷容的林姑娘,變臉這麼快?而且還如此的爐火純青。

武曌心中冷笑,論爐火純青,那都是在朝堂上鍛鍊出來的,武曌改李唐天下為武氏天下,若沒有什麼爐火純青的手段本事,怎麼可能做這一朝女皇?

如今只是用來整治整治一個老婆子,簡直是殺雞用牛刀,大材小用了,也算是這老婆子百世修來的福氣。

武曌被老太太摟在懷中,低聲嗚咽說:「合該是我命苦,母親去的早,老太太一番好心,接我過來悉心照料,我本是鄉下人,見不得世面,被身邊的嬤嬤罵幾句下/賤/貨,也是有的,本不該驚擾老太太。」

老太君一聽「下/賤/貨」三個字,頓時就怒了,說:「胡說!這是什麼混賬話?!誰說的,我這年紀大了,府裡頭越發的沒個規矩了,今日正好都成算成算!」

老太君發火了,外面和丫鬟們頑的寶玉也聽見了,連忙走進來,寶玉身邊還跟著素來和教引嬤嬤關係很好的奶娘李嬤嬤。

李嬤嬤和這教引嬤嬤關係不錯,因著都是半個主/子,李嬤嬤是賈寶玉的奶娘,賈寶玉都事事忍讓著她,好幾次想要告發到老太太那裡,都被身邊的大丫頭襲人給勸住。

那邊有人走進來,教引嬤嬤一看是李嬤嬤,當即給李嬤嬤打了好幾個眼色,想要求救,畢竟李嬤嬤資歷老,老太太對她也是客客氣氣的。

但是李嬤嬤和她一樣,都是欺軟怕硬的人,只是託大,到了真大的人物面前,就不敢言語了,一聲都不敢咕唧。

李嬤嬤都不看她,低眉順眼的。

寶玉一聽林黛玉被罵了下/賤/貨,當即也不幹了,畢竟林黛玉才剛進賈府,寶玉的新鮮勁兒還沒過呢,也和老太太一樣,將林黛玉捧在掌心裡。

老太太本就生氣,寶玉還一力攛掇,把平日里對李嬤嬤的不滿,也都撒在教引嬤嬤身上。

教引嬤嬤嚇得「咕咚」跪下,哭老說:「老太太!老太太您可憐可憐我啊!這……這是沒有的事兒,想必是林姑娘睡得夢魘了,自己杜/撰出來的,給我二百個膽子,我也是不敢的呀!」

老太太素來沒聽說家裡婆子這麼大膽子,心裡也是奇怪的,其實不是沒有,而是都不叫她聽見,但是懷裡頭小丫頭哭的令人心碎。

武曌知道老太太什麼意思,當即用帕子捂著眼睛,低聲說:「嬤嬤知道我是個沒眼沒嘴的下/賤/貨,我這身邊兒還有兩個丫鬟,就算我這兩個丫鬟也是沒嘴沒眼的,老太太您遣了送紅棗湯來的丫鬟,也都看著呢。」

老太太一聽,說:「是了,你說是怎麼回事兒,說真話兒!」

那送建蓮紅棗湯來的小丫鬟一直跪在地上,聽到老太太和自己說話,連忙「咚咚咚」直扣頭,說:「奴/才不敢說假話呀,的確……的確是嬤嬤混罵了林姑娘,嬤嬤想吃那紅棗湯,說……說姑娘是下/賤鬼……搞不好……搞不好一會子死了,吃了紅棗湯也是浪費,不想……不想被姑娘聽見了,就說自己送了大姑娘進宮,別人都要叫她一聲奶奶……」

她說到這裡,老太君已經聽不下去了,斷喝一聲,說:「夠了!」

教引嬤嬤跪在地上,像是秋風掃落葉一樣打颭兒,嚇得臉如白紙,比「林妹妹」怯弱不勝的臉還要白了許多。

老太太氣的不行,寶玉在旁邊攛掇,武曌眼睛晃了晃,隨即十分懂事兒的說:「老祖/宗也別生氣,為了這麼個不值得,若老祖/宗把她攆了出去,指不定她怎麼跟旁人嚼舌/頭根子,旁人定以為老祖/宗府裡頭忘恩負義呢。」

老太太冷笑一聲,她年輕的時候,手段也是狠的,只是年紀大了,想要享清福,所以越發的慈悲起來,此時冷冷一笑,那笑容有些怕人,說:「誰敢說道什麼?」

武曌又說:「老祖/宗,不如找/人來,掌個嘴巴,發配了去漿洗,也就是了,一來可以讓大伙兒們看到老祖/宗慈悲,這事兒因我而已,我只是個外道/人,也不忍心怎麼樣。二來呢,留她在府里,也能讓旁的那些混事兒人,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有個提醒。」

老太太連忙勸慰說:「誰說你是外道/人,嫡親的孫女兒都比不得你,往後誰要是敢對你不恭敬,就到我這裡來說,快別哭了,可心疼死了,好,都依你,拉下去掌嘴。」

「饒命!饒命啊!再也不敢了!求老祖/宗了!饒我這一回罷!」

教引嬤嬤這下怕了,老太太則是很不耐煩,揮手說:「拉下去!」

武曌當下用帕子,遮掩著自己眼底的神色,也是身/子骨真的虛弱,輕聲咳嗽了好幾聲,還有些微喘。她志在立威,倘或真的把教引嬤嬤攆了出去,也就被人津津樂道兩三日,大府里事情多,幾天之後也就給忘了,若是留在府裡頭,丫鬟小廝們天天能見到,誰還敢忘記?

她可不想/做個寄人籬下,認人捏癟揉圓,只能默默哭泣的主兒,既然睜開眼睛變成了林妹妹,也是命里該有。

武曌本只求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體會一下上輩子做了一世天子都得不到的安然,但若有人欺負到眼前了,就不知到底是誰不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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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穿成林妹妹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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