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 146 章
此為防盜章霍柯回來了,就剩朱爾旦了,他是最後一個,大家本就對他沒期待,但其他人都去了,按照程序,他也得走一趟。
朱爾旦走在路上,搖頭晃腦的思考著作一首新詩,但他思維不敏,毫無文采,醞釀到十王殿,也沒找到一點風雅的辭彙湊成一首詩。
他進了廟,見地上有一簇滅掉的篝火,留下一個漆黑的印子,他提著燈籠走到供桌前,本想取一個糕點回去,卻不想摸了又摸,連一個糕點也沒摸到,各個盤子都光溜溜的。
這可怎麼辦好,若是自己這麼回去了,如何證明他來過十王殿呢?其他人該以為他撒謊了。
朱爾旦是個實誠人,在廟內轉了一圈,心想,我得帶個證據回去,證明我確實到了這裡。
他提著燈籠四下看,看到了左廊下的判官泥塑,哈哈一笑:「就是你了,我將你背回去就可以證明我來過了。」將燈籠踩滅,他雙手搬起那判官泥像,吭哧吭哧的向外走去。
借著雪地和月光,他走得雖然慢,卻很穩,背上的判官泥塑不動如山。這泥塑做的很粗糙,中間是空心的,所以不太沉,但正因為這份粗糙,反而使得判官的面目顯得更加駭人。
判官火紅的絡腮鬍子,青綠色的面龐,銅陵大眼,兩簇豎立的黑眉毛,一身紅色官袍,這會正趴在朱爾旦的背上,一步步背著他往別墅走去。
這時候,判官泥塑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骨碌碌的轉動起來。
他低頭瞧著身下這個背著自己的書生,心想你這混賬小子,要把本官的塑像背到哪裡去?他在人間有無數的泥塑,有這些泥塑,他才能食用人間的香火供奉。他平日無暇顧及陽信縣這座破廟,有上百年沒來了,但不意味著泥塑和供奉被偷走他不會發覺。
大概從一個時辰之前,他就陸續的感覺到廟裡供奉的點心被一個個偷走,他本不想理睬的,可現在竟將他的泥塑都偷走了,這就太過分了。
他真身降臨,倒要看看是哪幫不要命的狗東西,敢在他頭上動土。
朱爾旦擦了下額頭的汗水,奇怪,怎麼突然感覺沉重了許多?
但他沒考慮那麼多,只認為自己背負著重物,體力消耗太大所致。
他笑著想,將這座雕像背回去,他們就不會認為自己說謊了,他真到過十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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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風雪依舊,屋內暖意融融,眾人喝得醉醺醺的聽著伎女唱曲,不時也跟著唱上幾句。
這時候,霍桓擔心的問道:「表哥怎麼還不回來,去的時間比王大哥的時間還久了,是不是也在廟中睡著了?」
「傻人有傻福,他能有什麼事?」霍柯冷笑,十王殿的糕點都被他給扔掉了,且看朱爾旦那傻子如何應對這局面,莫不是提著燈籠在十王殿內的犄角旮旯尋找,看有沒有掉落的糕點呢吧。
其他人也不擔心朱爾旦,紛紛道:「咱們都去過了,太平無事,他最後一個能有什麼事兒?」
正說著,就聽外面守門的小廝丟了魂兒似的道:「朱公子回來了——」
很快,就聽樓梯吱嘎吱嘎的響著,好像有什麼了不得的力士上了樓梯,眾人放下酒杯,好奇的去看,這一看不要緊,當即嚇得丟落了酒杯。
就見一個身穿紅色官袍,皮膚藍青色,火紅鬍子的閻羅殿判官徐徐露出了腦袋。
伎女們膽小,尖叫聲一片,紛紛站起來要躲起來。
王瑞一口酒噎在喉嚨里,看很快,他就認出這不過是個泥塑,只是乍看之下,十分唬人。這時,其他人也看清了,這只是個泥塑,鬆了一口氣。
朱爾旦邁上最後一級台階,呼哧呼哧的喘著:「我、我去了十王殿,可、可是糕點沒有了,我就把它背回來了……」
霍柯大怒:「你把它背回來幹什麼?」
「我怕你們說我沒到過十王殿,所以把它背回來做證據。」朱爾旦擦著汗道:「如何,你們信了吧?」
判官的塑像立在樓梯口,一手捏著生死簿,一手提著判官筆,橫眉冷對著眾人。
有這麼東西在,還如何飲酒作樂,看著就掃興。
王瑞道:「信了信了,我們信你到過十王殿了。十王殿的小件物品也不是沒有,你幹什麼背個這麼沉重的?」
「其他的東西,像燭台什麼的,別的地方也有,這有它是唯一的。」
「好了,我們知道你去過十王殿了。」韋興賢犯難的道:「現在怎麼辦?總不能讓它留在這裡吧?」
朱爾旦一拍胸脯:「好辦,我再把它搬回去!」說著,當真背起了判官像,轉身就要下樓。
王瑞起身阻攔:「不著急,先把它放在一邊,等天亮,用馬車將它送回去。」
霍柯現在見朱爾旦就煩,按下王瑞:「他自己願意,你別管他,咱們繼續吃酒。」
王瑞道:「朱爾旦你把判官搬來了,不能沒點表示,裝點酒肉回去供上,也要抵消咱們拿人家貢品的罪,希望判官不要責罰。」
韋興賢笑道:「還是王兄想得周到,咱們拿了人家的貢品,確實得有點表示。」讓僕人裝了酒肉,系了包袱,掛到了判官胳膊上。
判官嗅著酒肉的香味兒,心想,哼,看在你們是讀書人又真心賠罪的份上,且饒你們一次,否則非在你們幾個生死簿的名下,記幾個災禍不可。
朱爾旦見準備妥當,背起判官像咚咚的下樓去了。
很快,他也來到了十王殿跟前。
方才被霍桓衝出去的兩個凍死鬼,這會飄在空中,遠遠的看到又來了一個書生,都在心中納悶。
「這是捅了秀才窩了?怎麼又來一個?」
「又來了還不好嗎?給咱們送命來了。」
「這小子怎麼樣?」
「普通的很,看樣子只是家裡有些銀兩罷了,這人頗有幾分財氣。世人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但對咱們來說,哼哼,金銀已經如糞土一般了。」
「呵呵,那麼,就他了。」
兩個凍死鬼說完,嗖的一下子飛回了十王殿。
快要登上石階的時候,王瑞隱約聽到有說話聲,抬頭一看,見十王殿內竟然有光亮還有人聲,像是有人在喝酒唱歌,他小心翼翼的登上台階,走到門口,順著門縫一瞧,見裡面有兩個人在烤火。
「什麼人?」屋內的人察覺到了他。
王瑞推門進去,笑道:「打擾兩位了。」
兩個小商販打扮的人圍著一簇火坐著,地上還擺著一隻燒鵝和一壺酒,看樣子是風雪天在這破廟內臨時落腳。
難怪韋興賢和霍桓都成功的取回了糕點,敢情這裡面有人啊,這還怕個屁啊。
看不出來他倆還挺壞的,若是告訴別人廟內有人,後面的人就不怕了,回去還怎麼吹牛,一個個都瞞著,就等著後面來的人親自實踐呢。
一個小商販留著絡腮鬍子,烤著火道:「我們也是路過的,要是不嫌棄,一起過來烤烤火吧。」
另一個是個瘦子,笑道:「這天真是冷死人了,我們買賣人不容易,頂風冒雪的,小兄弟,看你穿著不像是買賣人,怎麼也風雪趕路呢?」
王瑞出來忘穿斗篷了,他們一說,身上的確有點冷了,走到火堆前,伸出雙手:「二位一直在這裡嗎?剛才遇到兩個書生沒有?」
「啊——遇到了,一個穿著藍色的斗篷,二十來歲,風風火火的,另一個十四五歲,也是讀書人的打扮。怎麼,他們兩個,你認識?」絡腮鬍子道。
王瑞一聽,這沒錯啊,他們描述的就是韋興賢和霍桓,不禁在心中笑,哼哼哼你們兩個啊,明明知道廟裡有人卻不說。
「實不相瞞,我們幾個書生在玩試膽遊戲,一個個來這十王殿取貢品。」王瑞笑道:「他們跟沒你們說嗎?」
「他們啊,可不像小兄弟你們這麼和藹,一個風風火火,一個忙忙呼呼,根本不理人,進門取了東西就走。我和我兄弟還說,這讀書人的秀才相公就是脾氣大呢。」絡腮鬍子朝瘦子笑道。
瘦子附和:「是啊是啊,還是你這位小兄弟好。」
王瑞被誇獎,還怪不好意思的。
不知怎麼回事,烤了火,反而沒覺得暖和,反而越來越冷了,人一冷就不想動彈了,他乾脆蹲下來,繼續烤火,心想等身上暖和點了再回去,否則路上要難捱了。
絡腮鬍子見王瑞蹲下了,知道他已經開始變冷了,熱情的招呼:「小兄弟坐下說話,不嫌棄的話,我們這裡有熱酒,你喝一口吧,很快就暖和了。」
王瑞禮貌的拒絕:「不了,我烤烤火就走,說真的,今天喝了不少酒了,也著實喝不下了。」陌生人不衛生。
絡腮鬍子笑道:「那就不喝,烤火也一樣。小兄弟,你們這縣裡什麼生意賺錢啊?你看我們上了一些布料,不知道賣不賣的動。」
王瑞如實道:「這縣裡的綢緞布莊還挺多的,一般人買布的都去布莊,像你們這樣零散商人的怕是賣不動。」
瘦子裝作痛苦的道:「哎呀,我就說不往這邊來,你非要來。」
絡腮鬍子道:「那就不進城了,明天折返回鄉去。」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全部目的就是牽扯住王瑞的注意力,不讓他發現被鬼遮了眼,一切都是虛幻的。
王瑞身上越來越冷,明明火焰燒得旺,他抱著肩膀直哆嗦:「你們冷不冷?」
「烤火都是這樣,開始甚至會覺得有點冷,等寒氣都散了,就熱乎了,不信你再等一會。」絡腮鬍子道。
聽完絡腮鬍子的話,說來奇怪,王瑞竟真的覺得身上熱乎了起來,而且是特別的熱,熱的他受不了,簡直想脫衣服。
他抹了把額頭:「確實如此,我都出汗了。」
太熱了,太熱了,他開始解袍子的絆帶,就在要將衣裳脫掉的瞬間,他只覺得吹來一股風,頭腦竟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他打了個哈氣,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地上的篝火熄滅,殿內頓時恢復了漆黑一片。
「誰?」絡腮鬍子知道,這不是他們自己收起了「鬼遮眼」,而是有人橫生枝節,打破了他們製造的幻覺。
瘦子也嚷嚷:「還不現身!」
這時就聽嘭的一聲,供桌上的蠟燭燃了起來,一個身穿赤紅色錦袍的俊美公子於這燭光中,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兩個凍死鬼嚇的後退了一步:「你、你是誰?為什麼壞我們的好事?」
黃九郎淺笑,他為什麼要告訴這兩個低級的小鬼自己是誰?
他伸手在空中一劃,那絡腮鬍子的身子騰地的斷成了兩截,來不及叫一聲,便化作一股黑煙,煙消雲散了。
瘦子見狀,驚恐的叫著,就要逃出小廟,不想雙腳才離開地面,就被碾成了一簇黑色的粉塵,消失得無影無蹤。
黃九郎指了下地面,真的生出一堆篝火,烈烈燃燒。
他扶起倒在地上的王瑞,讓他烤火暖身。
待看到王瑞眼睫毛微顫,他才輕輕的放開他。
這時候就聽早進去卧房的陳氏大哭道:「我的夫君啊——」
「……看來是真死了。」王瑞有一種噩耗被落實后的茫然。
進屋后,他看到陳氏撲在王瓚的屍首上痛苦,只能說她堅強,旁邊不少僕婦有暈厥的,有嘔吐的,一片鬼哭狼嚎。
王瑞他們往裡走,不停的有僕婦往外逃,不多一會都跑光了,就剩他們三個。
而王瓚死得不能再死,不用等陳氏收拾了,已經被人徹底收拾過了,心臟早被掏空了,留下一個紅黑色的空洞。
王瑞陣陣窒息,眼睛酸澀,但知道現在不是掉眼淚的時候,強做鎮定。
「是誰害了你啊,你怎麼死的這麼慘啊——」陳氏嗓門大,放開了哭,一時哭聲震天,她雙手蘸滿丈夫的血,時不常的抹一下眼淚,臉上花成了一片,咋一看十分駭人。
王瑞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但咬牙忍住了,問何雲一:「你發現妖物了嗎?」
「弄出這麼大動靜早跑了。」
王瑞陣陣虛脫:「你能想辦法救救我堂哥嗎?他……」他想說他是個好人,可是一個泡妞最後被妞給刨了的人,哪裡能稱得上好人。
既然有蘭若寺,也有畫皮,就證明他不是在某個單一的作品場景內,而是在整個原著的世界中。
原著里的王生被妖怪吃了心后,復活了嗎?他還真的不知道。
何雲一為人直爽,並不顧及家屬情緒:「心臟都沒了,怎麼救?把人擦一擦裝進棺材埋了吧。」
這時候陳氏連滾帶爬的來到何雲一跟前,哭道:「道長你就發發善心,救我夫君一命吧,只要能救他,讓我做什麼都行。」
「人人都可以做丈夫,何必救活他?」何雲一冷漠的道。
陳氏哭的氣都要斷了:「我雖然整日罵他是天殺的,可我心裡還是念著他,求求你了道長,你一定有辦法的,只要能做到,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願意。」
王瑞心中五味雜陳,若死的人是陳氏,王瓚恐怕不會做到這個地步,不過,又誰說得准呢,陳氏之前也藏的很深,瞧不出對王瓚多深情。
患難見真情,不死不誠懇。
何雲一不為所動:「生死有命,人都死了,入土為安吧。」說完,轉身欲走。
陳氏哭著爬到他前方,阻攔他的去路,雙手扒住他的鞋襪不放:「道長,你取我的命也行,只要能把他救活。」
王瑞被震住了,犧牲自己也要救出軌的丈夫,這是何等的大無畏精神。
陳氏一手的鮮血,蹭到了何雲一的鞋襪上,他嫌棄的挪開腳:「你的事與我何干?」
王瑞一聽,這意思就是說和他沒關係,若是有關係,他不是沒辦法,他靈機一動:「道長,你找到你師弟了嗎?若是沒有,我可以出銀子張榜,幫你懸賞你的師弟。你不是能推算到他的變化嗎?事前咱們就張榜懸賞那個模樣的人,定有人來報信,不愁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