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王瑞最近整日和黃九郎在一起玩,幾乎形影不離,他叫小廝把自己的書包帶回家去,他則和黃九郎去街上閑逛,等遊逛完了回家,就被他爹娘給叫到上房去了。
其實王瑞作為富家公子挺合格的,孝敬父母師長,沒有不良嗜好,雖然愛玩了點,可也不是大毛病。不過,若是嚴格來說,他有一個致命的缺憾: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他年紀不小了,該把婚事提上日程了。
這還了得,王瑞壓根連一點這個想法都沒有的,立即裝傻拒絕:「爹、娘,我想先博個功名,那樣的話,也能娶好一點的親事,現在我這樣,我能娶誰啊?」
「能娶的人多了,你看看媒人帶來的名冊,上面有家室有容貌的女子何止百位。」
原來是陽信縣的媒婆業務發展了,跟全省對接了,手頭不只有城裡的姑娘了,還有省內各市縣的待嫁姑娘們,於是王瑞可挑選的新娘候補豐富了起來。
王瑞道:「這些媒婆只想賺錢,哪能真的為咱們著想,姻緣這件事還得靠自己碰。」
「那你倒是碰啊,你看中哪家姑娘了?」王永德綳著臉道:「給你屋裡頭弄幾個開臉的丫鬟你也不願意,你到底想怎麼樣?我還抱不抱孫子了?」
王瑞其實想說,要不然您和娘再努力一些,爭取生個三胎吧,那麼喜歡孩子自己生啊,幹嘛盯著我?
「這樣吧,我……讓我再試一次鄉試,若是再不中,我立即娶妻!」王瑞一副都是為了學業的樣子。
王永德略略一想,好像還可以接受,畢竟兩年後就又有鄉試了,兩年還是等得起的,若是兒子真的中了鄉試,的確也能找個更好人家做親家。
「……好吧,那你得用功。」
「是!」
「爹打算從省城給你請個教書先生,在學院授課之外,再對你進行輔導。」
王瑞義正言辭的拒絕:「不用了,山長德才兼備,我跟他老人家學習足矣。」
王永德立即看穿兒子的借口:「你既想中舉又不用功!到底想怎樣?」
王瑞一看大事不好,趕緊往外退:「我這就去用功,您和娘歇息吧。」說著撒腿就跑。
等兒子走了,趙氏笑著勸道:「他還是小孩子心性還沒長大呢,就是現在給他娶媳婦,怕是也過不好總要吵架的。」
王永德往西廂的方向瞅了眼:「你說,這兩個孩子怎麼都這樣子,老大這樣,老二那個丫頭也是不願意出嫁成親,唉。」
這時在屋內做針線的青瑗打了個噴嚏,對身旁的丫鬟笑道:「準是我爹娘又在抱怨我了。」
她最近越來越感到父母為她找婆家的心急切了,可她真的不想嫁人,唉,也不知道她最後能嫁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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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柯回到家裡大罵朱爾旦,氣得直拍桌,他一個人罵人總歸不起勁,便去霍桓房裡找他吐苦水,畢竟朱爾旦是兩個人都認識的人,罵起來更有感覺。
霍桓自打在王家挖牆被抓之後,就被父親一直關著,直到過完年才給放出來,他是徹底老實了,縱然對王家小姐還是念念不忘也不敢掛在嘴上了。不過被關起來並非全無好處,他閉門苦讀,覺得才思更敏捷了,個子居然也長高了不少,算是因禍得福。
霍柯跟他大罵:「咱們縣若是能出舉人進士也只能是你,什麼時候輪到朱爾旦個笨蛋了?就是舉人像天上的雨那麼多,也不能有一滴落到他頭上!」
霍桓便問哥哥朱爾旦的文章,他有沒有記得幾句,念來聽聽。霍柯憑著記憶複述了幾句,霍桓一聽,不禁皺眉:「這的確了不得,怪事了,一個人的文章怎麼能變得如此徹底,一點看不出過往的痕迹呢?」
「就是吧,我也覺得有古怪,弄不好是使用了什麼法術!」
霍桓指出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有這樣的法術,天下讀書人就是拼了命也得取得,有錢的大財主怕是要傾家蕩產出錢來買,這樣的法術豈能是朱爾旦那樣的普通人能獲得的?」
霍柯覺得有道理,可事情實在匪夷所思,除了法術真的沒其他解釋。
解釋不了,只能罵罵人出氣了,要不是看在和朱爾旦沾親帶故的份上,非得罵他祖宗十八代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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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爾旦得意洋洋的進了家門,將文具往桌上一扔,對從廚房出來的蕊雲道:「我出去一趟。」
蕊雲發現朱爾旦自從換心之後,才思是敏捷了,可性情也變了不少:「……你出去做什麼啊,就要吃飯了,你先看會書吧,等一等,飯菜馬上就好了。」
本是一句平常的話,但卻換來朱爾旦的厭惡:「我去做什麼,還用你管?!燒你的火做你的飯吧。」
蕊雲臉皮薄被訓斥了,忍不住眼圈泛紅,抹著眼睛轉身回到廚房去了。這時朱老娘看到這一幕,從外面進來訓斥兒子:「人是你帶回來的,你說好對她好點的,這才幾個月就不給好臉子了?哪有你這樣的?」
朱爾旦不耐煩的嗯嗯了幾聲:「我知道了,反正我有事不在家吃晚飯了,你們吃吧。」說完,繞過母親便走了。
朱老娘進廚房哄蕊云:「他最近是不是撞鬼了,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你們到底怎麼了?」
蕊雲臉上的黑斑又擴大了,眼看自己非人非鬼如何敢反抗,默默的搖頭啜泣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吧。」才一說完,只覺得心口憋悶,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當即吐出一口清水來。
朱老娘是過來人,頗有經驗,歡喜道:「是不是有了?」
將朱老爹也叫來了,然後吩咐小丫鬟去叫大夫。
大夫來的很快,一把脈,確實有喜了,將朱老爹和朱老娘高興的合不攏嘴,不管怎麼說,總之是有後代了。
晚上朱爾旦一身酒氣的回來,朱老爹和朱老娘家領著蕊雲到他跟前,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不想朱爾旦聽了,只是淡淡的一掃眉頭:「哦,知道了。」
朱老娘道:「你不高興嗎?冷冰冰的是什麼意思?」
「哎呦,我能是什麼意思?我今天累了一天,還想讓我怎麼樣?咧嘴笑嗎?來,給你們笑一個!」說著,兩隻手扯著嘴角,呲牙咧嘴的對著其他人。
朱老爹和朱老娘一見他這樣,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你?!」將他數落了一頓,但數落到一半,朱爾旦只覺得刺耳,根本沒聽完,直接轉身回屋裡頭睡覺去了。
這個樣子,蕊雲也不能回屋了,被朱老爹和朱老娘領到他們的上房,找了間屋子暫時睡了。
朱爾旦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心裡抱怨,蕊雲初時還好,最近是越看越覺得那黑斑礙眼了,也不知道以後生的孩子臉上有沒有黑斑。他今天做了一手好文章,才放學就有同學請他晚上喝酒,看到玉滿樓其他伎女水靈靈的模樣,只覺得家裡的蕊雲實在是難看的緊。
而且蕊雲又是個伎女出身,說不出去實在不好聽,如今有了他的孩子,以後正經太太進門,這都是隱患。
他如今文章做得如此之好,以後金榜題名不在話下,怎麼也會娶一位出身名門的妻子,就是不知道那個時候,那位妻子會不會因為蕊雲和她的孩子不願意進門。
沒想到蕊雲這丫頭會為自己帶來禍患,真是得不償失,早知道如此,就將她給霍柯了。
呵,霍柯!今天看他臉都氣綠了,真是爽快。
朱爾旦的心思的確敏捷了,思考了這麼多不過是一瞬間的想法,這些利弊分析,他以前是萬萬不會的。
此時就聽門帘響動,他坐起來一看,是陸判走了進來,陸判笑呵呵的問:「如何啊?你的同學是否都對你刮目相看了?」
朱爾旦趕緊下床給陸判跪下:「這些全是依仗您獲得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陸判哈哈笑道:「不用客氣了,快起來吧。」
朱爾旦卻不起來,而是做痛苦狀道:「其實學生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能成全。」
陸判納悶,金榜題名不過是時間問題,還有什麼是他朱爾旦需要的呢?
「儘管說來,只要本官做得到,一定幫你一把。」
「其實我家裡有一個小妾名叫蕊雲,她得了一種黑斑病,我想讓她變得漂亮些,您能否幫她換個頭呢?就像給我換心這樣。其實學生也不是嫌棄她不美,而是她懷了我的孩子,我怕她臉上的病遺傳給孩子,所以想換一顆健康的頭給她。」心臟都能換,頭想必也可以。
陸判摸著鬍鬚,沉思片刻,爽朗的笑道:「這有何難?不過舉手之勞!」
朱爾旦對陸判千恩萬謝,趕緊備來酒菜,又痛快的喝了一頓。
陸判從朱爾旦家喝完酒出來,飄飄忽忽的飛在天上。他死之前是個武將,之後做了城隍,再後來被提拔在陰間做了判官,他可是閻王麾下的副手,手裡有生死薄和判官筆,閻王有的權利,他都有。
他活了上千年了,享用的香火無數,是在天庭查得到記載的地府高等官員。
朱爾旦讓他幫忙給小妾換了頭,這太簡單了,他可是有頭有臉有法力的大官,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他飄在縣城上空,低頭看著下面家家戶戶的情況,可惜人口實在是眾多,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哎呀,我真是喝多了,不是有生死薄么,瞧上一眼就一目了然了。」陸判笑呵呵的取出生死薄,翻了一遍,這生死薄中記記載了他管轄地區人口的基本情況,包括年齡容貌和福德。
最後他看準了一個合適的人選:王青瑗。
年齡十五,容貌秀麗,不管是年齡和外表都十分合適。
只是有一點奇怪,這王青瑗的生死薄上的記載忽隱忽現,好像沒有墨水了一般。
陸判心裡奇怪,但也沒有往深處想,還是專註做眼前的事情——換頭。
於是陸判直奔王家大宅,他是鬼神沒有身體,不費任何力氣的來到王青瑗的卧室。這時候王青瑗已經睡熟了,完全不知道在自己床前站著一個青面紅須的判官。
陸判兩個銅鈴大眼將王青瑗打量了一番,不錯,很漂亮。
「借你的頭一用了。」陸判拿出判官筆對著王青瑗的頭一劃,便將一顆頭取了下來,捧在懷裡,直飛回了朱爾旦家。
此時,蕊雲住在朱爾旦父母的上房中的一一間小屋內,她因為身體不舒服,加上身體難受,久久無法入睡,就在她煩悶的睜眼的空隙,卻見床前站著一個面容猙獰的紅袍官員,正是和朱爾旦每日飲酒的陸判,他手裡還捧著一個血淋淋的美人頭。
難道是朱爾旦叫這判官來取自己的命嗎?
蕊雲一陣絕望,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索性含著淚閉上了眼睛,接著便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尖叫聲吵醒,蕊雲揉著眼睛坐起來,就見床前都是不認識的人,而她身處的地方也不是朱家的小卧房,而是一間裝扮奢華的小姐閨房。
她跟前有兩個丫鬟正在尖叫:「你是誰啊?我家小姐呢?血,血——快來人啊——」
丫鬟叫完了,跑了出去。
蕊雲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清楚眼前發生了什麼事,她這是怎麼了?她又在哪裡?
這時,她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她不噁心了,身體也不難受了,她摸了摸肚子,卻被雙手的樣子驚到了,因為這根本不是她的手。她的手雖然修長,但因為到了朱家操勞家務,早沒有之前那麼細嫩了,而現在她這雙手,一看便知是養尊處優,一點沒粘陽春水的。
她站了起來,視線也要比平時高,現在這具身體的身高比自己原本的高。
這根本不是自己的身體,蕊雲不由得也驚聲尖叫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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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在睡夢中就聽有人在外面尖叫,真的是尖叫,毫不留情的叫嚷,吵得他沒法睡,正想叫丫鬟去看看是什麼情況,他的貼身丫鬟就跑了進來,眼角還帶著淚光:「少爺,不好了,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吧,小姐……小姐她……」
一聽妹妹有事,王瑞趕緊穿了衣裳,一路跑到了妹妹的院子,這個時候,他的父母還沒到,他是第一個來的主子。於是丫鬟們都紛紛聚集在他周圍。
「少爺,奴婢早晨起來叫小姐起床,卻發現小姐變了一個人,就在裡面。」青瑗的貼身丫鬟哭道。
王瑞表情凝重的走進去,什麼叫做變了一個人?難道被人偷走了,然後還給留他個代替品不成。
他腦袋裡千萬般猜想,但等到看到獃滯的坐在地上的蕊雲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大吃一驚:「蕊雲?你怎麼在這兒?我妹妹呢?」
蕊雲恍然抬頭:「王公子?這是你家?」
「當然是我家,否則還能是哪裡?你不是被朱爾旦領去了嗎?怎麼在我家?這些都不重要,我妹妹呢?」王瑞走過去,將蕊雲揪起來:「你別裝傻,快點給我說!」這時,他看到蕊雲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紅痕,彷彿被截斷又重新長好似的。
「我也不知道,我昨晚好好的睡覺,今早突然就出現你們家了。」蕊雲痛苦的道,突然將雙手伸到王瑞面前:「弔詭的是,我這身體居然是你妹妹的!」
王瑞看著她的雙手,妹妹其他的地方他不知道,但這雙手的確是她的不假,而且看身形,也能認得出這就是青瑗的身體。
他驚愕,這特么是什麼情況?換頭了?換身體了?
他穩定了下心神:「就是說,你這身體是我妹妹的,如果不出意外,我妹妹現在應該在朱家用你的身體對不對?」
蕊雲這時找回了點冷靜,道:「錯不了,我昨夜昏過去前,看到了那個判官,他拿著一個美人頭,定是你妹妹。」
「什麼判官?」
「就是陸判,說是在城郊十王殿跟朱爾旦認識的那位!他最近常來家裡喝酒的,定是朱爾旦拜託他做的好事!」蕊雲說著幾乎掉淚。
「別哭了,快隨我回朱家去要人!」
王瑞胡亂拿下衣架上的衣服甩給蕊云:「我現在去套車,快點,一刻鐘就出門。」
王瑞準備好馬車,接上蕊雲朝朱爾旦家行使而去,他摩拳擦掌,這一次非得把朱爾旦給打死不可!準是他和陰司的陸判搞的鬼。
就在準備給朱爾旦扒皮的時候,就聽蕊雲啜泣道:「這可怎麼辦?我懷孕了的,現在孩子……在你妹妹那兒……」
王瑞差點暈過去,這叫什麼事兒?他妹妹青瑗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娘,這會肚子竟然大了。
「沒事,一定能復原!」王瑞斬釘截鐵的道,給自己打氣。
因為他想不到,如果不能復原是什麼後果,所以必須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