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百鍊空間

155.百鍊空間

「陸濯」伸出的手一頓,面色變了變,回身抬腿要跑,手臂卻忽然被人制住,順勢一擰就反轉到了背後。

蘇時壓制著他掙扎不脫,抬膝抵在他背上,語氣沉下來:「你到底是誰?」

他們兩個先後進了門,間隔只有十秒,自己居然就遇到了冒牌貨。如果不是每個人被傳送到了不同地點,就一定是愛人遇到麻煩了。

「是我,你冷靜一下——是我!老朋友!」

被他壓制著的人手腳並用地掙扎了幾下,艱難地比劃示意。蘇時微微蹙眉,還不及回神,系統已經傳來了久違的經驗點到賬的聲音。

……

熟悉的配方迅速勾起了回憶,蘇時挑了挑眉,稍稍鬆開壓制。

對方撲騰著站起身,影像忽然搖晃幾次,偽裝的數據補丁砰地炸開,就變回了和頭像一樣狂霸酷炫的黑暗造型。

差一點就毆打了自己的准婆婆。

想起主系統到現在也不知吉凶的漫漫追妻路,蘇時決定暫時不動聲色,友好地伸手扶了他一把:「好久不見,你又是來救我的嗎?」

「我是來做任務的。進門的第一關是【欺詐】,就是變成你們熟悉的人騙你們,看你們什麼時候能發現,發現不了的話就趁機偷襲,把你們打回高級世界去。」

黑暗員工站穩身形,一邊整理著被扯皺的衣服,一邊不高興地念念叨叨:「工作人員不夠,我就來幫個忙,順便見見老朋友,問問你是不是打算逃離小黑屋,咱倆組個隊……」

「多謝關心,我暫時還沒這個打算。」

沒想到嚮往自由的黑暗友人居然還沒有放棄這個念頭,蘇時輕咳一聲,婉拒了對方的組隊邀請,止不住對主系統越發生出了強烈的同情。

門裡面是白茫茫一片,鈴鐺在提醒了他情形不對之後就再沒響過。蘇時抬手摸了摸自己腕間的鈴鐺,憑直覺確認了個方向,嘗試著邁出一步,腳下立刻延伸出了寬闊的平面。

「你在小黑屋裡待了多久?陸濯對你怎麼樣,會老是試圖操控你的意志嗎?」

見他態度依然堅決,黑暗員工快步追上去,憂心忡忡地低聲開口:「我每次想逃出去,他就滿世界地找我,還會變著法的給我做好吃的,要麼就是送我禮物,要麼就是塞幾百個億的經驗點隨便花。我每次都抵抗不了這種誘惑,等反應過來,就又被帶回去了……」

總算明白了自己勒索的經驗點原來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蘇時挑挑眉,決定不回答他拉仇恨的提問,將話題岔開:「你想要逃去哪兒,也想離開這裡嗎?」

「那倒不是,我在這兒待得還挺好的——你不知道,只要不遇上你的時候,我專門挑大反派當!想欺負誰就欺負誰,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可過癮了!」

一說起自己的光榮事迹,黑暗員工就立刻興緻勃勃地擺出了前輩的架勢,轉眼把心事拋在了一旁,語重心長地攬著他的肩膀拍了拍:「不過你和我不一樣,那種背鍋的工作人員不要當,拿再多的經驗點也不行……」

對這件事倒是深有體會,蘇時啞然輕笑,輕輕點了點頭,真心實意地道了句謝。

黑暗員工這才滿意頷首,繼續眉飛色舞地說下去:「至於逃出去,逃到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由——自由!你懂嗎?想走就走,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蘇時沉默片刻,決定還是不提醒對方被陸濯打得哭著要回安全溫暖的小黑屋的經歷,附和著點點頭:「是,很重要。」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等你將來腰疼的時候,就該知道我的話是對的了。」

見到這個年輕的後輩分明不以為然的態度,黑暗老前輩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又忽然生出新的興緻:「對了,你是怎麼認出我不是陸濯的?也教教我,我下次也不至於被他追到面前都認不出來……」

「你先喜歡上他,然後就能認出來了。」

腕間的鈴鐺忽然傳來隱隱牽扯,蘇時目光微亮,隨口應了一句,重新確認過方向:「把小黑屋的地址給我留一個,我趕時間,等以後回來,我會記得來探望你的……」

「那要多喜歡——挨揍的時候第一個想找他叫救命夠嗎!」

黑暗員工連忙跟上兩步,還要追問,蘇時的身影卻已快速沒入了白茫茫的濃霧。

*

既然每個人都遇到了假扮的身邊人,對方也一定遇到了假冒的自己。

蘇時倒是不擔心陸濯認不出他,但就和他的心路歷程一樣,一旦陸濯發現了身旁的愛人被偷換成了假的,也一定會心中不安,擔心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境。

兩人的實力都足以通關,可畢竟關心則亂,萬一出了什麼變故,實在得不償失。

身旁依然是濃厚的白霧,每邁一步都有即將墜落下去的不真實感。蘇時索性不去看腳下,沿著鈴鐺的牽引向前走著,腳下的路也一直在隨著他的腳步延伸。

這一關只對搭夥通關的被考核者有效,有些人被輕鬆蒙蔽了過去,卻也有不少單打獨鬥的強者很快追了上來。

這裡的重力場似乎比正常情況下要沉得多,處在恆定的光線中,身旁又沒有可以作為參照的標誌物,完全無法判斷自己走了多久,很容易就會令被考核者生出原本不必要的緊張。

蘇時偶爾能在霧中遙遙看到幾個身影,小心翼翼地顫巍巍前行,行差踏錯一步,轉眼就墜落下去。身形很快看不清楚,倒是慘叫聲還能聽得分明。

其實只要不停下來,路就會一直向前。但這種對大部分宿主而言惡意滿滿的考核,確實很容易對人造成心理高壓,很難有人能忍得住不停下腳步判斷方向,看看自己是不是找錯了,是不是能找到什麼別的人正走往同樣的方向。

蘇時倒是並不困惑方向,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依然感覺到了隱約的疲倦,兩條腿也開始隱隱發酸。

他和陸濯彼此都無法確定對方的位置,也無法直接交流,卻依然能聽得到對方的鈴鐺聲。兩個人拿著鈴鐺當摩爾斯電碼搖了一路,倒也給頗為枯燥的漫長路程添加了不少明快的色彩。

搖著鈴鐺聊著天,倒也不算太過難熬,可畢竟走得久了,身體的疲憊也變得越來越難以忽略,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不能在這個時候給愛人增加更多的壓力,蘇時依然不動聲色地搖著鈴鐺,腳步卻越來越慢。

就在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會不會因為走不動失足掉下去的時候,他腕間的鈴鐺忽然清脆地響了一聲。

另一邊迅速回應,卻不再是通過意念,而是真切地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腳下的路自動延伸出去,同另一條方向完全不同的路彼此交匯,生出一片穩定的平台。濃霧漸漸散開,高大的身影快步靠近,將他穩穩擁進懷裡。

熟悉的懷抱依然堅定結實,動作也沉穩可靠,要不是胸口仍然急促激烈的心跳,幾乎一點都看不出來著急的痕迹。

蘇時輕挑起唇角,抬頭才要開口,陸濯卻已握住了他的手臂,低頭吻了吻他的唇畔,聲音低沉輕緩:「是不是累了?」

才想起自己一不留神就犯了老毛病,蘇時張了張口,迎上愛人深黑的瞳孔,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在這個空間里,精神力越強的人通過速度越快,可同樣也要承受更大的消耗。他其實已經不知不覺走出去很遠,要不是確認有一個人一直在等著自己,說不定早就要在行走的過程中耗儘力氣掉下去。

陸濯揉了揉他的發尾,攬住他的肩背,另一隻手抄在腿彎,就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席地坐了下去。

身體忽然騰空,蘇時本能地抬手扳住他的肩膀,穩住身形抬起頭,眼睛里難得帶了點兒突如其來的微訝光芒。

陸濯勾了勾唇角,趁機在他臉頰上落了個輕巧的吻,又低下頭蹭了蹭他的額發:「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剩下的路我來走。」

不論到了什麼時候,總還是護在自己懷裡最覺得安心。這樣就能一直看得到他,能知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已經很難受了,卻還是怕自己擔心,始終忍著不肯開口。

蘇時無奈輕笑,才想同他說自己也沒累到這個地步,稍一掙動,身上卻忽然後知后覺地傳來酸痛。

「我們走了多久?」

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本質,蘇時微微挑眉,陸濯迎上他的目光,稍一沉吟才開口:「體感時間6個小時左右,自然時48個小時,疲憊感也是按照自然時換算的——這一關會拖慢很多人的速度,我們要在裡面待上至少72個小時,你大概錯過了所有的休整點……」

蘇時神色不覺微垮,迎上陸濯眼中清淺笑意,終於失笑出聲,無可奈何地抵在他肩上:「看來不能邊走路邊聊天,我完全沒發現什麼休整點……你不也沒停下過嗎?」

「我不累。」

陸濯笑著搖搖頭,迎上愛人不無懷疑的目光,揉了揉他的頭髮認真解釋:「是真的不累——這裡是屬於我的地方,雖然我已經放棄了管轄權,但多少還是有些特權的。」

聽出了他話里的未盡之意,蘇時心口一動,忽然隱約意識到了兩人正處在什麼地方:「這裡就是百鍊空間?」

「是,我也沒想到這一次會把最後一場考核設在這裡。」

陸濯攬著他往肩上靠了靠,向四處望了一圈,多少有些遺憾地輕嘆口氣:「早知道就不那麼著急放棄管轄權了,至少還能在這裡變出輛車來,把我們兩個送出去。」

空間的主宰可以任意造物,但陸濯已經徹底交接完畢,百鍊空間已經徹底易主。現在以被考核者的身份回到這裡,除了數據里剩下的些許福利,也並不能再做出更多的改變。

蘇時挑了挑唇角,才要逗他得寸進尺,目光卻忽然落在不遠處,微訝地撐直了身體。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陸濯話音才落,一輛汽車居然真朝他們開了過來。

「應該是下層空間的領主,我還沒見過——放心,總不會是敵人的。」

愛人換算過來足足徒步走了兩天兩夜,陸濯不叫他亂動,直接把人抱了起來,朝那輛汽車望了過去。

百鍊空間總共有三層,每層都有不同的領主,最後再歸由整個空間的主宰來統領管轄,負責對各個世界的數據和宿主進行公正的評定懲罰。

陸濯離職之後,手下的幾個領主數據也都被投入世界進行更高一層次的升級,除了接替自己的數據之外,他自己其實也不清楚新上任的都有哪些人。

汽車駛到兩人身旁就緩緩停下,車門被打開,從裡面出來了個帶了笑意的清俊青年:「二位,敢坐我的車嗎?」

聽到他這句話,蘇時腦海中忽然靈光一現:「穆瑾初?」

還是他剛下去時經歷的幾個新手世界之一,對方原本是前途無量的影帝,卻被誣陷醉駕,遭受了無休止的網路暴力,黯然出國時遭遇了飛機失事,從此徹底消失在了公眾的視野里。

這個世界的考核內容是「欺詐」,要偽裝成被考核者熟悉的人,交給原本就演技精湛的影帝來負責,確實再合適不過了。

見他竟還記得自己,青年的眼中閃過些許亮芒,朝他微笑著點點頭,替兩人打開車門:「聽說你們來了,我就想來送你,可你的速度太快了,我一直沒能追的上……」

純論趕路的速度,蘇時其實並不算太快,可加上體感時間的8倍流速,速度也直接翻了8倍。穆瑾初又不大擅長開車,要追上他確實算是很不輕鬆的任務了。

聽到他的話,陸濯眼裡就又透出些許笑意,偷偷握了握蘇時的手。

都是這個人一直拉著自己聊天,自己才沒注意居然還有休整點的存在,現在居然還敢趁機取笑自己。

蘇時只是腿上沒力氣,毫不留情地反肘懟在他肋間,陸濯輕咳一聲,立刻老實下來,小心翼翼扶著愛人坐了進去。

察覺到兩人毫不避諱的親昵小動作,穆瑾初眼裡不由顯出笑意,替他們兩個把車門關上,自己也上了車,從車載冰箱里取出兩罐飲料遞過去:「我把你們的時間調慢一些,去我那裡歇歇,然後再繼續走,好嗎?」

當年人設里只會悶頭演戲的青年,現在居然開後門開得比自家愛人還明目張胆,實在叫人忍不住好奇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不知是不是合適問出口,蘇時將升起的念頭壓下去,溫聲道了句謝。

穆瑾初從後視鏡里望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淺淺笑了笑:「我很喜歡百鍊空間,所以也很感謝陸先生。我在這裡學到了很多東西,等這次考核結束,我大概也會申請回到外面的世界去試試看了。」

迎上愛人微詫的目光,陸濯無奈失笑,朝他微微搖了搖頭,攬著人靠在自己身上。

*

穆瑾初的住處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卻養了不少的動物和花草,既幽靜又生機勃勃,倒也不顯得太過寂寞。

招待陸濯和蘇時吃過了飯,他就安排兩人在客房歇下,正要出門,卻忽然被蘇時出聲叫住。

面前的青年顯得溫潤從容,眼中光芒沉靜,整個人雖然不見鋒芒,卻也絲毫不顯得弱勢。

像是隨時準備好了接受命運的任何玩笑,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再被擊垮倒下。

蘇時臉上卻沒有多少笑意。

穆瑾初眼裡顯出淡淡疑惑,靜靜望著他,漸漸地就連疑惑也散去了,只剩下溫和的平靜。

「在百鍊空間里學到了很多東西,對嗎?」

蘇時先出聲打破了過於安靜的氣氛,穆瑾初眨了眨眼睛,輕輕點點頭,臉上重新顯出溫和的笑容:「很多。我學會了怎麼保護自己,學會了怎麼去面對質疑和背棄,也學會了怎麼堅守住本心……」

「但應該還沒人教過你這個。」

溫聲打斷了他的話,迎上穆瑾初微訝的目光,蘇時眼裡終於顯出些和暖笑意,朝他張開手臂。

「人是需要朋友的。我們就要從這裡出去了,等哪天回來,還能來看看你嗎?」

穆瑾初忽然輕輕打了個哆嗦,怔忡望著他,始終平靜的眸光生出些漣漪。

他靜靜站在原地,像是在掙扎著什麼,半晌忽然快步過去,緊緊將蘇時抱住。

勒著身體的手臂收得極緊,甚至已經隱隱打顫。蘇時安靜地任他抱著,在青年的背上安撫地拍了拍。

在第一眼看到穆瑾初的時候,蘇時就彷彿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穆瑾初是被林家收養的,如果當時陸濯沒有跟過去,連林封都不會對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有多少關注。

本來也沒什麼人會關心,沒什麼多餘的事要做。所以穆瑾初才會喜歡在百鍊空間里生活,一遍遍去走那個叫人絕望的死局,學習著怎麼變得更強,學習著怎麼和命運自洽相安。

從無人信任的困境里跋涉出來,漸漸學會了保護自己,心態也已經足夠強大,知道了要怎麼在不那麼美好的世界里盡量好好活下去,也不再將期待放在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身上。

可還不夠。

只是變強還不夠。

他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明白釋出的善意雖然未必都能得到回報,可總有那麼一兩回,會有驚喜悄悄藏在命運的角落裡,忽然跳出來,把人措手不及地撞個滿懷。

他用了很久才想明白了這件事。所以他不希望面前的青年也要用這麼久,才能重新打開心扉,找到能安放那顆心的地方。

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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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鍋我背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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