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窗外又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像是千萬條銀絲，落在還未乾燥的泥土中。

物理老師剛講解完試卷，剩下的十分鐘留大家改習題，林文然一遍又一遍的算著電路的電壓，被這串並聯電路搞的頭昏眼花，剛算出答案下課鈴聲就響了。

因為下雨，又是連著上的兩節大課，大家大多都縮在教室里休息懶得動彈，蘇笑笑轉身看林文然，「去廁所么？」

林文然揉了揉眼睛，放下筆，「好。」

倆人結伴往外走，蘇笑笑看著林文然欲言又止，林文然奇怪的看著她，「怎麼了？」笑笑的性格從小就大咧咧的，很少這麼扭捏。

走廊只開了幾盞昏暗的燈，黑壓壓的隨著潮濕的空氣讓人心頭憋悶。

蘇笑笑嘆了一口氣，「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你看見陳春了么？」

「提他做什麼？」林文然的眉頭皺了起來，對這個人的印象實在不好，蘇笑笑看著她的眼睛：「你沒看見他躲你就跟躲老佛爺似的。」

林文然表情淡淡的，並不感興趣。蘇笑笑這大嘴巴忍不住了，「他被瘋子給揍了。」

「什麼？」林文然的眼睛猛地睜大，「楚風又打架了？」

蘇笑笑忍不住感嘆：「卧槽，文文，你真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聽我這麼說都會問為什麼或者打的怎麼樣吧，你真是——」

林文然的唇抿成直線，表情絕非愉快，「問什麼？肯定是為我打抱不平。」她抿了抿唇，還想說什麼，最終都化成一聲嘆息，她這倆發小的性子，一個比一個烈，一個比一個倔，不勸還好，一勸更翻車了。

蘇笑笑怕了拍她的肩膀正要說話，目光略過前方，看到了靳洛，她「噓」了一聲，把林文然拉近了角落裡。

林文然皺眉，想要掙脫開她的手，「你幹什麼？我還要回去看書。」

蘇笑笑捂住了她的嘴，「你往那邊看，是靳洛。」

聽到「靳洛」兩個字，林文然停止了掙扎，她順著蘇笑笑的目光望了過去，只見拐角的角落裡，靳洛跟一個比他矮半頭的男生站在那裡。

昏暗的燈光下，靳洛刀削般的五官有些朦朧，一改之前的或是冷漠或是跋扈，他揉著男孩的頭髮，「下雨還不老實。」

他的聲音嚴厲中摻著一絲寵溺。

男孩的頭髮半濕，五官立體，輪廓跟靳洛有些像，但皮膚白了些，還多了些稚氣：「必須的，哥，我語文數學考了雙百，你答應我要完成我一個心愿的~！」

靳洛挑著眉，「你小子這倒是記得清楚。想要什麼？又是去軍事博物館？」

男孩搖了搖頭，他看著靳洛，「哥，我要過生日了。」

靳洛「嗯」了一聲，盯著男孩的眼睛看，眼神黝黑深沉。男孩眼中閃過一絲怯色：「今年……你能不能回家……回家陪我……」

「不能。」靳洛直接拒絕了，態度像是斷層的冰霜猛地一轉，他睥著男孩：「還有事兒么？」

男孩的情緒明顯的低落下去，他覺得心跟著天氣一塊陰了下去，「沒了。」

靳洛點頭放緩語氣：「回去吧。」

男孩失落的轉身，靳洛看了他一眼，「別打架，學習。」

男孩的身體一僵，他看著靳洛：「哥，你怎麼知道的？」

靳洛冷哼一聲，「廢話多。」

林文然拉了拉蘇笑笑，小聲說：「走吧。」

蘇笑笑拉著林文然嘀咕：「想不到靳洛還有弟弟，也是挺帥的，初中部的？瞅著也挺不好惹的，估計也是一個愛打架鬧事的主兒，回頭我問問楚風。」

林文然搖頭，「你哦，把這八卦的心放在學習上比什麼都強。」

蘇笑笑一聽「學習」臉立馬苦了下來，拉著林文然的手快步往三班走。

角落裡，靳洛身邊的男孩看著林文然和蘇笑笑離開的方向，驚訝的睜大眼睛，他指著林文然的背影：「哥，我沒看錯吧，她不是——」

「屁話多。」靳洛表情淡漠，聲音冰冷：「滾吧。」

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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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靳洛還有那麼溫柔的一面。」蘇笑笑一邊吃著果凍一邊跟林文然聒噪，林文然低頭看著書，想著靳洛揉著男孩頭時那溫柔的眼神，心裡有攢動一股奇怪的感覺。

一天的課程很快結束，楚風家裡有事兒先回去了，蘇笑笑拉著林文然想要去逛街，林文然大姨媽要來了，身體不舒服，沒跟她一起去。

撐著傘，林文然慢悠悠的走著，呼吸著雨中清新的空氣，看著周圍被水氣激起煙雨蒙蒙的景色，聽著雨水敲擊雨傘「滴答滴答」的聲音，一切都變得縹緲虛幻，猶如仙境。

拐彎，鄰近公交車站的一側，林文然停下了步子，她遠遠的看著對面的人，眼中閃過一絲詫色。他怎麼在這兒？

不遠處，靳洛撐著一把黑傘站在那兒，他低頭看著地上三三兩兩的流浪貓，眼眸間藏著極淺的笑意。

地上的流浪貓似乎跟他很熟悉，吃幾口貓糧，抬頭對他「喵喵」的叫幾聲。

靳洛緩緩的蹲下了身子，他也不嫌棄流氓貓臟，寬大的手掌輕輕的撫著一隻白貓的脖頸，雨水濺落在他的身上，靳洛也不以為意，他看著貓咪的眼神溫柔細膩，動作輕柔，那貓舒服的眯著眼睛回舔了靳洛的手掌。

這一幕像極了老舊電影里的畫面，在或濃或淡的白霧中，細雨打在靳洛身上為他鋪了一層淡淡的光暈，點點滴滴，伴隨著雨水砸入了林文然的心中。

回家吃完飯洗完澡已經快七點半了，攤開課本，擰開橘黃的燈光，林文然的眼睛有些失神。控制不住的，腦海里回放的都是靳洛彎腰抱著貓咪的畫面，那溫柔的模樣真的很迷人。

原本三個小時的作業，因為走神，林文然一直做到半夜。

第二天林文然的注意力一直不是很集中，昏昏沉沉的到了體育課，一曬太陽，更是疲倦。

體育老師讓靳洛整隊后帶著圍著操場跑上兩圈，剛一圈過去就一半掉隊的。

長期的缺乏鍛煉，林文然的呼吸也是不順暢，蘇笑笑捂住肚子誇張的搖頭：「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累死了，這萬惡的八百！」說完，她就停下了步伐，林文然拽著她的手：「快跑，老師在那堵人呢。」

抬頭一看可不是體育老師正抱著胳膊在終點處黑著臉看著大家，這下蘇笑笑不敢偷懶了，跟著林文然堅持跑了下來。

終點過後，一片哀嚎聲。

長期沉浸在書本遊戲電視劇的少年們已經不知今夕何朝，一個八百米就被打入了冰冷的人間地獄。

體育老師非常生氣，「就你們這樣還高考呢？知不知道高三那麼大的學習壓力需要強健的體魄支撐？？？你們一個個怎麼回事兒？看看人靳洛！」

這話把大家的注意力轉移到靳洛身上了。

體育課，靳洛穿了一身白色的運動衫，清爽乾淨，不同於別人跑完八百米恨不得跑吐了的慘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兩手習慣性的抄兜，酷酷的站在那兒。

為了更好的鍛煉大家的身體，體育老師把四班所有人帶到了體育場，他看了看錶：「從現在開始，自由活動，你們也高二了，老師相信你們的自制力，別又給我一個個縮哪兒曬太陽去，知道嗎？」

「知道！」

鏗鏘有力，士氣滿滿的回答。

體育老師點頭，他把本遞給靳洛：「老師還有會，這邊交給你了，練一會兒帶隊出去打打籃球，回頭學校的比賽也參與一下。」

眼看著老師離開，大家一下子炸窩了，誰會在這破地方留著？男生還好，玩玩單杠啞鈴的，女生閑扯了一會兒零零散散的互相掩護著撤退。

徐彬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刨出來一個破舊的箱子，裡面全都模型槍，他眼裡一亮：「來呀，同志們，咱們真人CS！」

大家一窩蜂而上，徐彬挑了一把看著不錯的模型槍走到靳洛身邊：「洛哥，你用這把？」

靳洛的餘光瞥見了一邊好奇觀望的林文然，他冷冷一笑：「幼稚。」

看著男生們詐屍的玩了一會兒，蘇笑笑拉著林文然：「走吧，去小賣部買點吃的。」

好不容易從人山人海的小賣部中買到辣條擠了出來，蘇笑笑吃的開心，林靜有些不安：「咱還是回去吧，萬一老師殺一個回馬槍怎麼辦？」

蘇笑笑被辣的滿臉通紅：「沒事兒啊，你就放心吧。」

林文然搖頭：「你不回去我回去了啊。」

蘇笑笑沒辦法，人家畢竟是學委，要是真被老師抓住也不好。

為了走近路，倆人從小道往體育館走，準備從後門進，一路上，蘇笑笑還不忘八卦林文然：「文文，你覺得靳洛這個人怎麼樣？」

林文然瞥了她一眼，「什麼怎麼樣？」

蘇笑笑壞笑：「人家幫你維持秩序啊，而且你看靳洛都酷啊，徐彬他們幼稚吧啦的打槍，他看都不看，簡直是霸道總裁范兒，而且他可能對你——」

林文然打斷她的話：「笑笑，你一定要牢記一句話。」

蘇笑笑懵逼了：「什麼？」

林文人嚴肅認真回答：「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

到了體育館，偷偷推開門，倆人謹慎的想要看看老師回沒回來，沒想到沒看見老師，卻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男生那邊的真人CS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徐彬頭上插了一根草，手裡拿著一個礦泉水瓶當講解員，扯得豪情萬丈。

而靳洛，他的袖子擼起，手裡拿著一把玩具槍，身體趴在地上匍匐前進。

徐彬立馬解說：「現在，我方僅存的戰士靳洛要發起進攻了！」

靳洛拿起旁邊的易拉瓶罐捏成一團。

徐彬：「他要扔雷了！」

靳洛猛地一揮臂。

徐彬：「轟！轟！」

對面鳥蛋應聲倒地，連忙拿起旁邊的可樂喝了一口，瞬間「噴血」。

男生們一陣歡呼，靳洛繼續前行，他跨過墊子，手撫在槍上，開始瞄準，那嚴肅認真的表情，不知道的真以為對面有老虎。

解說徐彬一扭頭看見林文然和蘇笑笑，他「哇」了一聲：「場外啦啦隊來了！」

林文然和蘇笑笑看著靳洛，嘴都成了O形。

目瞪口呆。

趴在地上準備絕地大反攻的靳洛在看到林文然那一秒石化了。

敵方戰隊也跟著停止了戰鬥。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解說徐彬清唱：「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足足反應了幾秒鐘，靳洛一躍而起，他扔下玩具槍，撣了撣身上的灰，淡漠的看著徐彬：「行了，示範動作就做到這兒，別再煩我。」

林文然：……

蘇笑笑直接笑的蹲在地上了。。